眼見蔣慶峰居然如此主動的要投案自首,李大人也呆住了。
“蔣慶峰,你真的是殺死蔣善人的兇手?”
蔣慶峰點頭:“是的。十月初五那天,我跟蔣青山在佛堂見面,因爲一點小事我跟他爭執起來,我一時生氣,就對他起了殺心,趁他不備,把他給殺了。”
李大人想了想,問蔣慶峰道:“蔣慶峰,你殺了蔣青山之後,是怎麼從佛堂裡離開的?”
蔣慶峰淡淡道:“李大人,我既願意認罪,你便不用再多問了。”
“慶峰叔……”蔣澤上前,“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不相信你會殺了我大伯父。”
蔣慶峰看了蔣澤一眼,道:“澤少爺,不管你信不信,老爺他確實是我殺的。”
蔣慶峰對着李大人道:“李大人,殺人償命,我這就跟你回縣衙去。”
李大人搖頭:“除非你告訴我你是怎麼離開佛堂的,不然我不帶你回縣衙。”
蔣慶峰顯然是不明白爲什麼李大人這麼執着於這個問題,他皺了皺眉,隨意答道:“離開佛堂有什麼難的,推門離開也就是了。”
蔣慶峰此言一出,蔣澤立刻肯定地道:“慶峰叔,我大伯父根本就不是你殺的。”
蔣慶峰還是一口咬定:“老爺他就是我殺的。”
“那慶峰叔,你告訴我,你殺了我大伯父後是怎麼能離開了佛堂,卻又讓佛堂的門和窗都從佛堂裡面鎖上的?”
蔣慶峰聞言,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之色,但他仍是堅持着道:“這不重要,你們只要知道人是我殺的就可以了……李大人,你抓我進大牢吧……”
李大人搖頭:“蔣慶峰,你這明顯是在替人頂罪,我不抓你,我只想讓你告訴我,到底是誰殺了蔣善人。”
“我都說了是我了。”蔣慶峰轉身向外走去,“李大人,你要是不肯抓我,我就自己去大牢裡呆着好了。”
蔣慶峰如此積極的要求坐牢,讓李大人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你……你這人怎麼這樣……”見過拼死抵賴不肯坐牢的,卻沒見過你這樣拼命認罪非要坐牢的。
蔣慶峰腳下的步子不停,繼續向外走去。
李大人只好追上去:“蔣慶峰,你馬上給本縣停下來,本縣不准你去大牢……”
蔣慶峰充耳不聞,還是繼續往外走,李大人只好追上去。
方小景看向蔣澤:“喂,蔣公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蔣慶峰爲什麼突然跳出來硬說自己是兇手?他明明就連蔣青山死的時候現場到底是什麼狀況都不知道……”
蔣澤也是一頭霧水:“我也不知道慶峰叔這是怎麼了。”
方小景伸手向蔣慶峰離去的方向一指:“那你還不趕緊追上去問個明白!”
蔣澤這才反應過來,立刻向着方小景所指的方向追了出去。
方小景搖頭,頗爲不解地道:“這蔣慶峰爲什麼要一口咬定蔣青山是他殺的呢?他替人頂的可是死罪啊!難道他跟真兇有過命的交情不成?情願自己送命,也要保住真兇。”
原楚一撫着下巴道:“是不是隻要把這蔣慶峰抓來,狠狠給他嚴刑拷打一番,他就會供出來誰是兇手呢?”
方小景點頭:“原楚一,你這個辦法很可行啊。”
原楚一跟着道:“那我去把人抓來,小景你來負責拷打逼供如何?”
方小景搖頭:“不幹,拷打逼供很累的。還是你來好了。”
原楚一也搖頭:“我也不想幹,我也嫌累。”
方小景白了原楚一一眼,想了想,對着鍾凡道:“這位大叔,剛纔我看到你在檢查蔣青山的屍體,想來你是懂得醫術的吧?”
鍾凡點點頭。
無塵輕聲對着方小景道:“小景姑娘,這位是當年在江湖上有神醫之稱的鐘凡鍾前輩。”
“原來大叔你的名頭這麼響啊……”方小景很是高興地道,“鍾大叔,你有沒有什麼吃下去之後能讓人說實話的藥啊?”
原楚一轉過頭看向鍾凡,臉上表情冷淡,眼中卻滿是期盼的光芒。
鍾凡閉了閉眼,在昏暗的光線下,他臉上的神色讓人看不太分明。
“姑娘,你別說笑了,這世上哪裡會有這樣的藥物。”
“沒有啊……”方小景頗爲失望的長嘆了一聲,用腳踢踢原楚一,“阿一,看來還是要麻煩你親自動手嚴刑拷打了……”
原楚一無語地看着方小景。
方小景,我硬拖着你,本意是想要你幫忙的,可不是讓你來一會兒叫我幹這個,一會兒叫我幹那個的。
鍾凡突然開口道:“青山他在死之前已經中毒了。”
方小景、原楚一和無塵一起看向他。
鍾凡繼續道:“青山他中的是一種慢性的毒,中了最少有一年多的時間了。中了這種毒的人,神志會慢慢開始混亂,整日心神不寧,有時候會很憂鬱,有時候又會變得很暴躁。人會逐漸瘋狂,最後瘋狂而死。一般的人只要中毒超過半年,就會逐漸變得瘋狂起來,一年之內,一定會發瘋而死。但是青山他內力深厚,這才能在中毒一年多之後,都還沒事。不過他也已經撐不了多久了,最多也就能再撐三個月。三個月之後,青山他還是會發瘋,然後死去的。”
“那就是說,就算沒有人殺蔣青山,蔣青山他遲早還是會死的?”
鍾凡肯定地點點頭:“青山他內力雄厚,所以一直以來毒性都被抑制住了,沒有讓他出現任何中毒的症狀。但就是因爲這樣,這種毒藥一直被抑制住的的毒性一旦爆發出來,毒性就會變得更強。青山他的手肘上已經出現了灰色的細紋,毒性已經深入了他的心脈,就算是沒有人動手殺青山,他也活不過三個月的。”
“對了,我得去看看嫂夫人,可能青山他的夫人也中已經中了這種毒了。”
鍾凡一邊說着,一邊匆匆向着冰窖外走去。
鍾凡一走,這冰窖裡便只剩下原楚一、無塵和方小景三個了。
原楚一面上的表情立刻一鬆,從冰冷的冷臉變回了懶洋洋的樣子,人也不肯站得筆直了,抱着刀,懶懶地倚在牆邊。
方小景撓頭:“那這兇手下手來殺蔣青山甚不是多此一舉……或者說這個兇手就是給蔣青山下毒的那一個,眼見着過了一年蔣青山還是沒死,終於按捺不住,便上門行兇殺死了蔣青山……”
方小景一邊說着,一邊拉拉無塵的衣袖,怯怯地道:“無塵,我想去看看屍體,可是又害怕……”
“小景姑娘,你要是害怕的話,就躲在貧僧身後看吧……”無塵一邊說着,一邊慢慢向着棺材靠過去。
方小景揪着無塵的衣服,躲在無塵身後,無塵走一步,她也走一步。
原楚一跟着也向着棺材走去。
等到了棺材邊,方小景半眯着眼,踮起腳,雙手扶着無塵的肩,從無塵肩膀上探出頭來,小心翼翼地去看棺材裡蔣青山的屍體。
“咦!”方小景輕叫一聲,眼睛睜得老大,“這蔣青山怎麼好像死得很愉快的樣子……”
棺材裡,蔣青山雙目緊閉,嘴角居然微微上翹,臉上凝固着一個愉悅而輕鬆的表情。
無塵低頭看了看蔣青山的屍體,雙掌合什,小聲唸誦起經文。
原楚一抱着刀,撫着下馬道:“難不成這蔣青山其實是自殺的,這樣就能解釋爲什麼佛堂裡的門窗都被鎖得好好的。”
方小景轉過頭,對着原楚一道:“可是我聽李大人說過,蔣青山他的後腦勺被人用硯臺打過,背上也被人刺了三刀……”
原楚一嘆息:“這事情怎麼這麼詭異呢。死了的人臉上帶笑,蔣慶峰又跳出來替兇手頂罪……”
原楚一俯下身,看看蔣青山的屍體:“這刺死蔣青山的匕首還在胸口上插着呢,咦,這匕首的柄上好像有字……雖然很模糊,但是仔細看看,好像是個‘山’字……”
“蔣青山的名字就有個山字,難道這把匕首是蔣青山自己的?”方小景好奇心起,捱到棺材邊上也低頭去看那把匕首。
原楚一轉頭對着方小景道:“小景,你不是說你很害怕的嗎?怎麼膽子突然又變大了?”
方小景橫他一眼:“姓原的,老孃現在是在幫你找兇手,你再廢話這麼多,老孃我就不幫你了……”
“小景……”原楚一作痛心疾首狀,“你不要動不動找機會輕薄我家阿二,對我家阿二動手動腳好不好?”
方小景微笑,笑得又甜蜜又溫柔:“不!好!”
搶在原楚一開口前,方小景又道:“姓原的,你要是再敢廢話老孃我馬上就走人。”
原楚一隻好閉嘴。
方小景盯着匕首研究了一番,推了推原楚一:“你把這把匕首拔出來看看。”
原楚一不滿地道:“爲什麼又要我拔?你就不能自己去拔出來,讓我偷一下懶嗎?”
方小景瞪原楚一一眼,伸出自己白嫩幼纖細的玉手給他看:“我的手很嫩的,力氣也很小的,這種粗活當然是你這樣皮粗肉糙的來幹才對。”
原楚一抓住方小景的手,讓她手掌向上:“小景,你的手雖然嫩,但是掌心卻有些老繭。要是我沒猜錯,你應該是用劍的吧。既然你劍都拿得動,我相信拔匕首這點力氣你還是會有的。”
方小景伸手拍開原楚一抓着自己的手:“不要趁機輕薄老孃吃老孃的豆腐,還不趕緊給老孃把匕首拔出來……”
原楚一無奈地向方小景伸出手:“把你的手絹給我……”
“你要我的手絹幹什麼?”
“拔匕首啊!這把刀都已經在蔣青山的屍體上插了半個多月了,你不會想讓我就這樣直接伸手去拔吧?”
“你這人事真多……”方小景伸手進懷裡,摸了自己的手絹來丟給原楚一。
原楚一接過方小景的手絹,包住匕首柄,把匕首從蔣青山身上拔了下來。
原楚一和方小景兩個瞪大了眼仔細去看匕首,發現匕首的刀背上刻着米粒大的兩個字——‘青山’
方小景立刻道:“你拿着這把匕首,我們去找蔣夫人,讓她看看這把匕首是不是蔣青山自己的。”
原楚一瞪眼:“又是我拿!?”
方小景纔不理他,只轉過頭,對着無塵道:“無塵,我們走,去找蔣夫人去。”
無塵點點頭。
“那我們快走吧。”方小景拉着無塵的衣袖向冰窖外走去。
方小景一邊走一邊回頭對着原楚一道:“拿好匕首,快點跟上來……”
原楚一拿着匕首跟在方小景身後,只覺得很是悲哀。
他本來是想着要讓方小景當他隨從的,可現在看起來,倒像是方小景找了他當隨從。
方小景、原楚一和無塵三個找到蔣夫人的時候,鍾凡正在給蔣夫人診脈。
顧逢喜、莫小米和江明月三個坐在一邊看着。
鍾凡收回手,對着蔣夫道:“嫂夫人,你也略有中毒的跡象,不過很輕微,我給你開個方子,你連吃上半年,就沒事了。”
鍾凡一邊說着,一邊拿起筆來就刷刷的寫開了。
顧逢喜的臉上,露出了些不安的神情。
鍾凡寫好藥方,把藥方遞給了蔣夫人。
蔣夫人按過,略略一看,便驚訝地擡起頭來:“你這方子,跟顧姑娘剛剛開給我的幾乎一模一樣。”
鍾凡聞言,身子一震,他立刻轉頭看向顧逢喜。
方小景立刻走上去,擋在顧逢喜和鍾凡之間,沒有讓鍾凡看到顧逢喜有些失措的表情。
方小景開口轉移大家的注意力:“蔣夫人,我想麻煩你幫我看一下,這把匕首是不是蔣善人自己的……”
方小景又向着原楚一道:“阿一,你快把匕首拿去給蔣夫人看看……”
原楚一默默地看了方小景一眼。冷冷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心中卻很是不爽。方小景,你還真是把我當隨從來用了。
原楚一雖然心裡很是不爽,但還是上前了一步,把手裡拿着的匕首放在了蔣夫人面前。
蔣夫人拿起匕首仔細看了看,便道:“這把匕首確實是我那死去的夫君的……是他成年時一位長輩送給他的禮物,是他的心愛之物,可是……”
方小景趕緊追問:“可是什麼?”
“可是這把匕首很早以前就已經被我那死去的夫君給弄丟了……”蔣夫人算了算,“對了,這把匕首是十五年弄前丟的。當時我夫君發覺這把匕首丟了之後,還很是懊惱,很用心的找了一陣子。可是足足折騰了一年之久,都沒有找到這把匕首,他這才死心……”
蔣夫人看着匕首:“這匕首你們是從哪裡找來的?”
方小景小聲道:“是從蔣善從屍體上拔下來的,蔣善人就是被這把匕首刺死的……”
蔣夫人一臉的震驚:“我夫君是被這把匕首刺死的?”
因爲她當初一看蔣青山的屍體就暈死了過去,後來蔣澤爲了不讓她再受到刺激,便沒有再讓她看到蔣青山的屍體,所以她只知道蔣青山是被人用匕首刺死,卻並沒發現刺死蔣青山的匕首居然會是蔣青山十五年前失落的那一把。
方小景摸頭。蔣青山居然是死在一把自己丟了十五年的匕首之下,這事真是越來越詭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