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漸漸沒入地平線盡頭,振奮人心的戰鼓聲密如雨點,氣如長虹的蒼霞軍整裝待發,隨着穆四的一聲令下,白日裡的洪流在夜間化作一股溪流,快速而靜謐的朝着江都城進發。
半個時辰後,軍隊到達江都城下,前鋒隊率先搭雲梯爬上城牆,待城上守備軍發現後,一切早已爲時已晚。
幾乎是在沒有任何抵抗的情況下,蒼霞軍順利攻上城樓。穆四帶着一隊人馬趕去城中解救百姓,穆二則帶人在城樓上負責巡視,一旦北堂玲雅有異動,便立即帶兵將其圍截。
帶着微光的火把將城樓四面照的略顯朦朧,然而城樓四角飄揚的島國旗幟卻甚是刺目,穆二拔劍而起,狠狠斬斷那四面令人作嘔的敵國獵旗,憤恨道
“彈丸島國也妄想在我中原領地上作威作福!自不量力者與鄒狗同謀!”
黑夜籠罩下的江都城猶顯空曠冷清,原本繁華的街道,現在也被戰火後的荒蕪所代替,穆四帶着輕騎一路直奔城中地牢。
地牢四處的看守早已被衛乾勳事先佈下的人代替,因此穆四很快便與那些人達成共識,留下一隊人協同保護百姓後,穆四僅帶着幾個人便朝着北堂玲雅的住處趕去。
她說過必親自取下北堂玲雅的頭顱,這是對三軍的承諾,也是對她自己的承諾。
當北堂玲雅被城中沖天的火光驚醒時,蒼霞軍早已將她的住處圍了個水泄不通,衛乾勳與穆四在片刻前相聚,沒有道不盡的傾訴,也沒有羨煞衆人的深擁,他們只是彼此注視了良久,而後,他伸出手,她輕輕搭上。
在他們二人之間,無需言語,一切在眼神中都能領會的到。
北堂玲雅從院中衝出來時,見到的就是這對執手相握的男女,男的疏離冷漠,卻只對她柔情以待。女的清冷華貴,卻甘願爲他拋下王者聖裝。
沖天的怒意席捲北堂玲雅心頭,她目露瘋狂,至死都不願相信的叫喊道
“不可能!不可能!你明明已經成了一具傀儡!不可能會恢復意識的!”
衛乾勳臉上露出一絲嘲諷,對她的不自量力顯然極爲不屑
“吾妻之名早已刻入骨髓,巫術能攝住的只有不堅定的意志,沒有入骨的情深!”
北堂玲雅猶不願面對現實,一心還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
“我不信!你快點過來!我纔是最愛你的!當年你要了我一條手臂,讓我成爲整個白廈的笑柄我都沒捨得殺你!你不能這樣對我!”
穆四冷眼看着略帶瘋癲的北堂玲雅,安撫的目光看向衛乾勳,然後鬆開與他相握的手,上前兩步,站在北堂玲雅的對面,雍容華貴的樣子與她的狼狽形成鮮明對比
“我一直不知你是哪裡來的自信,又是哪裡修得的臉皮,我的相公再怎麼好也是我的,外人若是覬覦,我只送她兩個字,滾蛋!
你很有膽子,我給你一個堂堂正正的死法,這條鞭子下要過不少人命,有戰場上的敵人,也有市井間窮兇極惡之人,但唯獨沒有沾過老人,幼童,和女人的血。今天你很幸運,我不介意你的血髒了這條鞭子。”
靈巧的長鞭在穆四手中舞動,獵獵勁風刺得北堂玲雅耳膜發麻,心底的懼意越發高漲,再擡頭看看四周圍成一片的蒼霞軍,這裡根本就沒有一個能幫她的人,兵將們長槍上的紅纓如飄舞在空中的血色紗綢,一股濃濃的害怕瞬間充斥北堂玲雅心間,這一刻她想到了逃。
然而腳下尚未邁動一步,穆四的長鞭便如影隨形的侵襲而來,直直繞上北堂玲雅的脖子,任她如何掙扎都掙脫不了半寸!
隨着力道的不斷加深,北堂玲雅的意識漸漸模糊,眼前浮現出一個虛幻的人影,卻不是這些年她一直如芒刺般記在心上的衛乾勳,而是她的父皇,她的舅舅。
從她牙牙學語時,他便一直在精心照顧她,生怕她受一絲的委屈。他對她循循善誘,這麼多年來很多人都放棄了她,唯獨他沒有,可她卻那樣糟蹋他的愛,滿心只爲復仇,滿心只記得他毀了她一條手臂,卻忘了正是那一條手臂才換了她一條命!
而今在生命走到盡頭的時候,她幡然醒悟了,也罷,左右不過一死,活着不能儘儘孝心,到了地府後再懺悔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北堂玲雅漸漸放棄了掙扎,當她徹底沒了呼吸時,身後的院落內瑟瑟走出一個人影,發抖的跪在北堂玲雅身旁的地面上,驚恐的臉上帶着後怕。
穆四疑惑的看着這個侍女打扮的小姑娘,目光轉投向衛乾勳,似在向他詢問這個人是誰。
衛乾勳上前,在穆四身旁站定,目光掠過跪在地上的侍女
“玉硫,之前朕答應過你,只要說出火藥的埋藏點,就許你下半輩子錦衣玉食,現在你可以提要求了。”
玉硫聽此,眸中閃過一絲掙扎,在看到北堂玲雅死相後,心底漸漸升起一股愧疚。
沒錯,是她出賣了公主,當大羅的皇帝找上她,並告訴她說想活的有尊嚴就只能與他合作時,她猶豫了。
她太渴望活的有尊嚴了,甚至做夢都在想着有一天能過上正常人的生活,而不是像狗一樣搖尾乞憐的去伺候別人。心底的那根天平最終還是傾斜了,她從公主那偷盜了地牢火藥的埋藏圖紙,然後將圖交給衛帝,又在公主今晚飲的茶水中下了迷藥,這才使得蒼霞軍都已將聯軍盡數殲滅了,北堂玲雅才姍姍醒來。
玉硫此刻的心情是極爲矛盾的,北堂玲雅好好活着的時候,她恨不得她早點死,可現在她死了,她卻有些怕了,是她害死了公主,如果公主知道了,那她的怨魂一定會纏上她的!
玉硫被自己的想法嚇得心中打顫,看了眼死都不願閉上雙眼的北堂玲雅,突然猛的向衛乾勳磕頭求道
“皇上!玉硫什麼也不要了!都不要了!只求皇上能給公主留個全屍,讓奴婢把公主葬了吧!”
衛乾勳本以爲玉硫會提個什麼日後能保她命的要求,卻是萬萬沒想到,她會提出這麼個意料之外的請求,通過之前的接觸,他感覺的到玉硫對北堂玲雅是滿心恨意的,所以他纔會想着去說服玉硫,可她現在卻放棄這樣好的一個機會,只爲替北堂玲雅求一個全屍。
也罷,反正人已經死了,死人如何,他並不在乎
“你帶她走吧,埋在哪裡都可以,只是不能在大羅。”
玉硫感激的衝着衛乾勳和穆四又磕了三個頭,然後拖着北堂玲雅費力的從衆人視線中慢慢消失,她不是什麼忠僕,若是的話,也不會在之前背叛公主,她只是想盡力彌補一下,希望公主有個葬身之所,也免得曝屍荒野。公主活着的時候最在乎儀駕,走到哪裡都是耀眼所在,如今她給不了公主一個風風光光的葬禮,能給她置辦個棺材也是好的。
穆四遙遙看着玉硫困難的拖走北堂玲雅,幽幽感嘆了句
“落葉歸根,人死也要入土,對於玉硫這個心腹,北堂玲雅不曉得是要恨還是要謝。”
衛乾勳含笑看着眼前執鞭的銀甲女子,她總會不時的給他驚豔。
他假意被北堂玲雅控制,伺機營救百姓的事只同穆朝綏交代了一遍,甚至都沒來得及給她送去一封信。當他裝成傀儡身陷江都時,她帶兵出征的消息着實令他震驚,那時他恨不得直接放棄計劃,奔到她身邊告訴她這麼做有多危險!她怎麼能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可最後他還是選擇相信她。
果然,她又一次讓他見識了她的不凡,白日在江都城樓下,她一人一騎,手執長鞭,三寸之內無一人敢近之身!他從未見過她這般冷血強硬的一面,這樣的她令他感到驕傲,這是他的妻子!一個能爲夫君上陣殺敵的妻子!
天知道他要有多強的意志,才能在當時控制自己不去與她相認。當她歇斯底里的質問他怎麼可以忘記她時,他有多想狠狠抱住她,告訴她不是她想的那樣!巫蠱術確實厲害,也確實攝的了人的心魂,但她早已如藤蔓般深深紮根在他的每一寸骨血!世間沒有什麼能改變他對她的愛,即便他沒了思想,沒了意識,但只要心還在跳動,他就總能記起她。
穆四察覺到衛乾勳對她的注視,轉首迎上他的目光,似玩笑般說道
“我在望坡亭等了你很久,後來等的不耐煩了,索性就親自過來尋你了。”
衛乾勳牽起她纖白的手,高大的身影擋住夜的寒風,穆四緩緩將頭靠上他的胸膛,這裡她最堅實的避風港,有一顆她拼盡一切都要守護的心,一顆比玉佩要堅固的心,一顆永遠都會爲她跳動的心。
七月初三,闊別京都整整一月的皇上回來了!如他去時一般,百姓們又簇擁在街道上,歡呼雀躍聲不絕於耳,他們的皇上平安回來了,跟着一起回來的還有他們的皇后。
雄赳赳氣昂昂的軍隊跟在帝后兩側,他們凱旋而歸!他們不負衆望!他們理應驕傲!
穆二和穆朝綏行在隊伍最後,隨着衆人一起,將目光投向隊伍前方那兩個令天地山川都黯然失色的男女。
有人說來日方長,有人說青春荒蕪,然而他們卻是一起踏過萬般阻礙,終於贏得這天下的羨豔。也許日後他們還會經歷許多意想不到的艱難,可是這一刻的策馬相行卻是值得銘記一生的。
穆二收回目光,看了眼身邊的穆朝綏,難得的有了回兄長的樣子
“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什麼時候回家。”
“山川之大,我還尚未看盡,接下來就再走走吧,等到該回來的時候自然會回來。你呢?什麼時候成家。”穆朝綏青色的衣襟隨風飄舞,儒雅的笑意倒像極了遊歷的青年才俊。
穆二最不願被人問及關於成家的事,偏了腦袋,拉着繮繩策馬朝前奔去,徒留下一句散於空中的尾音
“什麼時候坐上主帥的位置,什麼時候再談成家!”
穆朝綏搖頭朗笑,隨即偏轉了馬頭,朝相反的方向奔去,好男兒志在四方!在該狂妄的時候就要狂妄到底!
時至深秋,數月前的那場大戰已經漸漸退出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衛乾勳一如既往的忙朝政,帶孩子,哄媳婦。而穆四最近則越發愛同黎太妃湊在一起了,這日晌午,黎太妃依約來到永華殿。
“小小這會也該見到金戈了吧。”穆四懶懶趴在臥榻上,手上抓着一撮頭髮,專注的揪着髮梢,最近頭髮上總是分叉叉,她看着很是鬧心,勵志要把所有叉叉都揪掉。
黎太妃擺弄着白雪的撥浪鼓,百無聊賴的掀了下眼皮
“差不多吧,她也真算是行動派的,邊疆那麼遠,她說走就走,要是到時候再讓金戈給趕回來,嘖嘖嘖!可勁哭吧。”
“你那個嘴裡我也沒指望能吐出象牙來,金戈我雖不看好他,但也算是條漢子,小小去了以後,他是沒有將人趕回來的道理。”穆四頭也不擡的說道,手上繼續與頭髮做着鬥爭。
黎太妃偏頭,撥浪鼓搖的‘咚咚’直響,突然道
“小小的蠻牛作爲還是有感染到我的,我想努力一次。”
聞此,穆四扯頭髮的手不由打了個顫,目帶猶疑的看向黎太妃
“你確定?不怕他再一毒舌給你反駁的無話可說?鬧出人命就不好了。”
黎太妃頗爲不屑的瞥了穆四一眼,撥浪鼓一砸,嗤道
“我看你是怕我傷了王七,你家那位還要跟王丞相多做解釋,你是心疼了吧!我說你作爲一個女人能不能有點價值追求啊!人家都說大羅皇帝寵妻寵的無下限,我看你寵夫寵的也沒上限嘛?”
黎太妃的牢騷穆四早已聽慣,只無所謂的回了句
“我樂意!”
黎太妃皺眉,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算了算了!就當你是反面教材好了,我走了,你好好跟你們家那位膩歪吧。”
說完還真就起身離去,穆四笑得一臉狡猾,衝着黎太妃背影揚聲道
“王七今兒去了勺山,有話好好跟人家說,別動粗!”
黎太妃腳步踉蹌了一下,然後又裝作若無其事的朝外走去,大殿中徒留下穆四一人的笑聲。
勺山,與上懸谷緊挨着的一座青山,景色甚是怡人,雖是深秋,卻已然鳥語花香。碩果壓彎了枝頭,清澈的小溪依山而淌,兩岸岩石被磨的發亮隱隱長了些青苔,古木的小橋架在河面上,對面是一方寬闊的青草地。
黎太妃讓圈圈在原地等着,自己也邁步走上小橋。踏在綿軟的青草上,有一種想要脫掉鞋子,自由奔跑的衝動,自從穿越到了古代,她第一次有了身體連同心臟一起被解放的感覺。
腳下邁動步子繼續朝前走去,青草鋪就的綠毯上,一座孤墳突兀的顯露出來,墳前豎着一道無字墓碑,周邊生長了一叢雅緻的蘭花,風拂過,花枝亂顫,幽香暗襲。
白衣勝雪的男子佇立在墳前,神情辯不清楚,卻隱隱能感到一陣憂傷蔓延。
黎太妃悄然停在原地,靜靜注視着那個才情冠絕天下的男子,究竟是誰才能讓他流露出這樣的神情。
“太妃來這做什麼?”
王七早已察覺到了有人過來,回頭才發現來人竟是她。
黎太妃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盯着那無字碑問道
“這裡面埋的是個女子?”
王七眼底閃過一絲波動,有什麼封存在心中多年的往事正待破土而出
“一個十多年前名滿京都的花魁。”
黎太妃臉上露出訝然,花魁,王七與她究竟有什麼樣的過往呢。
或許是察覺到了黎太妃的疑惑,也或許是隻想傾訴一下往事,王七淺淡的聲音,如流水般緩緩道來
“名妓幽蘭,十多年前豔壓羣芳的花魁,才情樣貌皆無人能出其左右,一擲千金都不一定能見她一面。當年,王七也算是年少輕狂,見一個青樓裡的女子,名聲卻被人捧的這樣高,心生好奇,做了樑上君子,與她暢談了一晚。那時才知這天下的女子原來不光只懂得依附男子,還有人能夠心懷抱負,能於這世間最骯髒齷齪的地方,開出一朵盪滌塵埃的幽蘭。
她妓名幽蘭,這個名字很適合她,濃綠萬枝紅一點,動人春色不需多。深淵裡開出的蘭花才香遠益清,更多了一份出塵的積澱,她談吐不入俗流,多少被當世稱讚的名仕,在她的面前也不過爾爾。
我問過她爲何不離開青樓,她的才情不該被污濁所掩蓋。
她說蘭花在哪裡都能生根,更何況外面並不一定就是什麼乾淨的地方。
我欣賞她對萬物不凡的見解,有一段時間經常窩在青樓裡,家都不回,那時外面傳出了許多謠言,說是小韋陀也要泯然衆人了。可我不在乎,我從來不在乎別人的看法,所以也沒有過多的去想想這會給她帶來怎樣的厄運。
有一天她突然問我,她說知不知道富家公子和官家公子同時看上一個青樓女子,那女子會如何。
當時我說不知道,她說富家公子若看上一青樓女子,多半娶回家裡做個小妾,官家公子若看上一個青樓女子,你且等着吧,明日再告訴你。
後來她死了,割腕。
官家公子要顧忌自己的名聲,怎能與青樓女子糾纏不清,所以在我還不太懂這些事的時候,瑯琊王氏替我做了決定。她是個驕傲的人,所以對上瑯琊王氏,她選擇了驕傲的死去。
我把她葬在這片山青水秀的地方,這叢蘭花也是她最喜歡的,她尋不到清淨之所,我就替她尋一處,這裡也算是個好地方。”
黎太妃默默站在原地,聽着王七如追憶般細數他的過往,這一刻她的心中異常平靜,突然間有些事好像一瞬間放下了。
誰的從前不是一紙離殤,她說過會努力一次,但是如果已經猜到了結果呢?
“王七,你敢不敢愛我。”
黎太妃凝重的聲音中夾雜着些許小心翼翼,她是個害怕被拒絕的人,但卻還是想爲那萬分之一的可能拼一下。
王七的臉色微怔,他怎麼也想不到黎太妃竟會這樣直接的問他,只是,他似乎已經不會愛了。
黎太妃希翼的眸光漸漸暗下,她承認,他的猶豫讓她退縮了,不等王七回答,黎太妃搶着說道
“你不用說了!我都知道,再見。”
語落,轉身落荒而逃。
她始終不是個勇敢的人,拒絕,曾經是對她最大的打擊,所以她害怕拒絕。
看着那一抹消失在小橋盡頭的裙裾,王七緊緊鎖起眉頭,眸光盯着腳下的青草,似陷入深深的思慮之中。他想去追她,可幽蘭的孤墳就在身後,難道曾經的教訓還不夠嗎?身爲瑯琊王氏中人,他沒有愛的權利,他也不想再害了她。
所以,與其相纏,不若各自安好。
次日,永華殿內。
穆四帶着白雪讀詩,小白雪馬上要一歲了,她可不希望她以後像宸兒一樣只知道吃。
“白雪,跟孃親一起念,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
白雪嘴裡吐了個泡泡,吚吚啞啞的學着
“一……五……老……虎!”
“錯啦,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
“一五,老……虎!”
“又不對,再來一遍,一二三四五……”
旺財遠遠躲在一邊收拾被白雪弄亂的東西,耳朵裡不斷迴盪着穆四樂此不疲的魔音‘一二三四五,上前打老虎!’,此刻他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小姐您沒文化也不要帶壞了小白雪呀,皇上要是知道您這麼教她,估計又得跑去跟大妞對坐望月!愁啊!
這時圈圈突然急慌慌的從殿外跑進來,衝到穆四跟前焦急的話都說不清
“皇后!皇后娘娘!不好了!太妃不見了!昨天開始就不見人影,奴婢找了一夜都沒找到,只能來求娘娘了!”
穆四聞此,騰的站了起來,責問道
“這麼大的事怎麼纔來稟報!旺財!傳令御林軍,立刻帶兵搜索,務必要找到太妃!”
旺財應了聲‘是’,轉身就要跑御林軍那傳旨。穆四突然猶豫了下,將要去傳旨的旺財攔下
“算了,不要去了,或許她已經回了她該回的地方。”
在剛纔那一瞬間,穆四突然想起了黎太妃之前說過的話
“如果有一天我不見了,不要來找我,因爲,我已經回到了屬於我的地方。”
黎太妃和王七之間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黎太妃不是個小孩子,她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如果回去對她來說是一種解脫,那麼她也唯有祝福了。
“圈圈,以後跟着我吧,太妃大概不會回來了。”穆四拉過圈圈,替她抹掉眼角的淚滴。
“太妃爲什麼不回來了?這裡不好嗎?”圈圈還是不願意黎太妃就這樣離開,畢竟那是第一個對她很好,把她當妹妹的主子,雖然有時也會罵她笨,可更多的還是對她的關心,她捨不得太妃離開。
穆四清亮的眸中也升起一層茫然,這裡好或不好,別人定義不了,黎太妃怎樣想的,或許只有她自己知道。
“有些事是想不明白的,你只要記得她過的好就可以了。”
圈圈懵懂的點了點頭,雖然她還有很多不明白的事,但就像皇后說的一樣,只要知道太妃過的好就行了。
這之後,圈圈就被安置在了永華殿,黎太妃失蹤的消息也漸漸傳開,一日晌午,王七突然登門造訪,旺財不曉得該不該放進來,請示了穆四後,得到的只有倆字‘不見!’,外加一張紙條,說是讓先交給王七公子後,再說‘不見。’
旺財向來是個聽話的奴才,屁顛屁顛跑到殿外後,將紙條遞給王七,按着穆四的原話說了一遍‘不見!’,然後心懷忐忑的瞄了王七一眼,結果人家壓根就沒聽他後面講的什麼,打開紙條看了兩眼後,黯然離去。那個背影怎麼看上去還有些落寞的意思?
回到殿內後,旺財把自己的疑惑說給穆四,王七公子在他眼中那就是不食人間煙火,他家小姐字條裡到底寫了什麼,竟能讓王七公子落寞了!這點委實奇怪,要是不八卦清楚,估計他能給自己憋死!
穆四狠狠拍了下旺財鋥亮的腦門,訓斥道
“你管那麼多幹嘛!他看懂了就成!”
對於穆四的暴力野蠻,旺財是早已習慣,以前還會偶爾反抗一下,現在……皇上在小姐跟前都得哄着,捧着!他還是認命吧,不都說識時務者爲俊傑嗎?他可是這其中的代表啊。
另一邊,王七從永華殿離開後,一路沿着宮中小徑慢慢走着,手中的紙條隨風飄動,隱隱能看見兩行墨跡。
‘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這算是對他的提醒嗎?可是現在也爲時已晚了不是嗎。
晚間,永華殿小廚房的飯菜剛端上桌,衛乾勳領着穆宸就有說有笑的進了殿中,穆四抱着白雪在羊絨地毯上左滾右翻,見衛乾勳進來,頗爲不爽的刺道
“我說您怎麼每天都來得這樣趕巧呢?這飯菜上來沒多會吧?”
衛乾勳不與她辯解,從地上抱起笑得不亦樂乎的白雪,臉上跟刮過一陣春風似的,笑得那叫一個溫柔
“白雪,有沒有想爹爹?快親一下。”
白雪極爲順從的在衛乾勳臉上‘吧唧’一口,哈喇子流了一下巴,衛乾勳毫不嫌棄的拿衣袖給她擦乾。
穆四見不得父女倆在那其樂融融,忿忿嘟囔着
“小沒良心的,白疼你了!宸兒過來!孃親看看這兩天瘦了沒!”
語罷,還目露兇光的瞪了衛乾勳一眼,那意思好像是如果瘦了……他就得給個說法了。
衛乾勳心裡打了個顫,抱着白雪默默朝殿外蹭去。
前兩天秋高氣爽,正是打獵的好時節,想着宸兒也夠無聊,所以就把他一起帶去了,後來發現這孩子雖然在讀書上沒多大天賦,但騎射倒是一點就通,於是衛乾勳這個做爹的就興奮了!一興奮就得瑟了!一得瑟……穆宸就摔馬下去了。
好在摔的不嚴重,沒傷筋沒動骨,就是有一大片的淤青,看着挺嚇人。
所以見穆四從上到下打量着穆宸,衛乾勳現在可不是擔心瘦不瘦的問題,萬一被看到那一片淤青,那他不得被三堂會審了!
哪三堂?穆四,白雪,外加那隻大白狗!
果然!衛乾勳抱着白雪剛挪到殿門口,穆四沖天的暴怒聲響起!
“衛乾勳!你給我死回來!”
很多很多年以後,當穆宸和白雪都長大了,衛乾勳和穆四都變老了,春風一如那年輕柔,盪漾了一池碧水,撩撥了片片飛花。
景色宜人的小池塘邊,一個白髮蒼蒼的老爺爺悠閒的坐在搖椅上,半瞌的眼眸中,是褪盡銳利的慈祥。幾個幼童圍繞在他旁邊,嘰嘰喳喳如雀鳥般說個不停,這些都是他的孫兒。
“爺爺!爺爺!這個荷包好醜,你爲什麼總帶着它呢?”
一個看起來年齡最小的女娃,手腳並用的爬到老人腿上,兩隻小手抓起他腰間掛着的一個荷包,那上面繡着的,是一條長得像蛇的龍。
老人將女童抱穩了些,含笑的目光中帶着追憶與滿足
“因爲爺爺喜歡呀。”
------題外話------
連載了八十一天的《萌娃》終於完結了,有很多話想說,但不知道該怎麼說,很感謝一直跟隨《萌娃》到最後的親們,你們是丫丫碼字最大的動力,你們是丫丫的驕傲。除此外,八十一天無斷更的記錄也是丫丫的驕傲,丫丫從來都不是一個善於堅持,有恆心的人,但是這次堅持了下來,丫丫很高興,《萌娃》的完結也給了丫丫很多啓示,一路走來學到了很多,有編編的幫助,有親人的鼓勵,更有你們的陪伴,(^з^)。另外,關於王七和黎太妃會在番外裡有個結局,想看的娃們可以等丫丫碼出來再看。(話說番外不要求一天一更吧?怕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