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微笑教育

“你們不是說之前有打鬥過的痕跡嗎?”宋舞霞瞥了他一眼,言下之意,兩邊的人肯定不是一夥的。

丁文長見她毫無懼意,這才轉頭看着漆黑一片的樹林。宋舞霞順着他的目光望去,擔憂地說:“也不知道林子裡是不是有野獸……”

經她這麼一說,丁文長也皺起了眉頭。他的右手繞過她的左肩,摟住她的右手,讓她緊緊靠着自己,對林管事說:“你再找兩個人,和我們一起進去,你緊跟着郡主,萬一有事,先護着她,送她回昌平王府……”

“如果他們真的動手,我和你一個都活不了。”宋舞霞打斷了他,四下張望,問林管事:“你能找一些繩子過來嗎?當然,有司南最好,不然我怕進了林子會迷路。”

林管事十分驚訝宋舞霞會說出司南,迷路之類的話,在他看來,只有行軍打仗,或者長年在海上的男人才會知道這些。丁文長有些見怪不見,只是問她繩子有什麼用。聽到她說,想用繩子深入林間,用以區分已經找過的和尚未找過的區域,順便辨別方向,林管事爲難地答,他們來得匆忙,並沒帶着那麼多繩子。

現代的時候,宋舞霞經常看到新聞中報驢友失蹤的消息。但想着丁立軒和十八還是兩個孩子,此時一定害怕得不得了,也就顧不了那麼多了。她命林管事取了能做記號用的繩子、布料,和丁文長一起帶着兩個手下就進了樹林。

秋天的林子,天黑之後便起了濃霧,混雜着各種野獸的叫聲,讓人毛骨悚然。宋舞霞緊挨着丁文長,努力告訴自己不要害怕。

丁文長沒料到這片樹林居然如此濃密。即便他們點着火把,因爲霧氣的關係,根本看不清前面是什麼。感覺到宋舞霞的緊張,他對她建議:“我讓林管事陪你在林子外面等着吧”

“我沒事,再說我們有這麼多人,又有火光,它們不會靠近的。”

“你怎麼知道有了火光它們就不會靠近,又是書上看到的?”丁文長試圖分散她的注意力,眼睛卻時刻觀察着周圍的動靜。

宋舞霞敷衍地點點頭,用繩子在經過的地方做着記號,對着前方喚了兩聲“軒兒”。丁文長也不再多言,帶着衆人向前了兩步,叫着兒子的名字。兩人交替呼喚着,期望丁立軒能聽到,主動走出來與他們匯合。

樹林深處的山洞中,丁立軒與十八蜷縮在角落中,又冷又餓。山洞的另一邊,一對主僕安靜地坐着,閉目養神。

近半個月來,丁立軒一直在計劃着離開出走,可惜最近這段時間,丁文長以爲兒子很快會離開他,所以非常努力地培養着父子感情。直至昨天下午,他知道父親被太后叫進了宮,意識到機會來了,因此才故意頂撞了西席,又對衆人謊稱自己生病了。

從窗戶跳出自己的房間,換了小廝的衣服從柴房離開,緊接着上了十八早就準備妥當的馬車,一路從丁家出了城門,丁立軒一直在得意自己設想周到,才能讓一切進行得十分順利。

可惜好景不長,他們在馬車上將就了一晚,第二天一早,纔剛啓程沒多久,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了嘈雜的打鬥聲。兩人從車簾向後望去,丁立軒立馬嚇傻了,想到了上一次的離家出走,他們被殺手圍攻的畫面。那時候如果不是恰巧遇到陸昊然,他不敢想象後果。

十八當機立斷,想讓丁立軒躲起來,車簾突然被人揭開了。沒看清對方是誰,他下意識拔劍揮去,卻只覺得虎口一麻,劍已經被震落了,隨即他們看到了一個書生打扮的男人,笑着對他們說:“別激動,我只是路過的,那邊很多人打架,想問問你們要不要和我們一起躲一躲。”

十八一看就知道這個男人手無縛雞之力。很明顯,是他的隨從不費吹灰之力就把他的劍震落了。

“再不走可就來不及了,刀劍無眼哦”男人笑着對丁立軒說話,一邊比了一個“請下車”的手勢。、

十八深知以自己的武功斷不可能打敗男人的隨從,只得對丁立軒點頭,暫時屈服於對方的安排。一路上,男人命自己的隨從拿着所有人的行禮,似遊山玩水般把他們帶入了林中的某個山洞。待四人各自找地方坐下,男人下令把行禮還給他們,自己與隨從喝着水,吃着乾糧。

一路奔波,丁立軒一口水都沒有喝過,此刻聽着“咕咕”的水聲,更加飢渴難耐,嗓子似冒煙一般。十八也是渴得難受,上前客氣地說:“先生,能否賞我們主僕一口水喝?”

男人奇怪地看着他,詫異地說:“水是我的,我不是你的爹孃,無緣無故爲什麼要給你們喝?”

“那,我們能不能買你的水?”丁立軒毫不猶豫抽了一張銀票,“我們有銀子。”在他的認知中,沒有銀子買不帶的東西,所以他只帶着值錢的東西。

男人沒有回答他,拿起水壺“咕咚咕咚”喝了個痛快,隨即晃了晃空水壺,惋惜地說:“哎呀,不好意思,沒水了。”

任丁立軒只有七歲也知道男人在故意耍他,漲紅了小臉,生氣地說:“我纔不要喝你的水。”

男人渾然不在意,大口咀嚼着乾糧,吃得津津有味。

十八見丁立軒餓得直嚥唾沫,說道:“少爺,您在這裡歇一會,奴才去摘些野果。”

話音剛落,男人的隨從欲阻止十八,卻被男人攔下了。他對着十八“嘿嘿”一笑,嘴裡說着:“你儘管去吧,不過醜話說在前頭,我已經救過你們一次了,如果想我救你們第二次,那可是很貴的。”

他的話音剛落,十八已經聽到了林中窸窸窣窣地人聲。“少爺,他們追來了,我們還是快些離開吧”他的話雖這麼說,可看着陌生的樹林,面對危機四伏的環境,他不知道應該把主人帶去哪裡,更不知道哪裡纔是安全的。

男人看出他的爲難,故意說道:“怎麼還不走?晚了他們可就追來了。”

十八心急如焚。爲了丁立軒的安全,他只能低聲下氣地求他們。一番討價還價之後,丁立軒的銀子易了主,男人帶着他們從一個山洞轉去了另一個山洞。

在林間轉悠了一整天,只吃了十八好不容易找到的一個酸果,丁立軒開始想念宋舞霞溫柔的話語,還有丁文長教自己識字、看地圖的情景。眼見着天色越來越暗,他委屈地說:“十八,我想回家。”

“你知道怎麼回家嗎?”男人似笑非笑地問。

丁立軒壓根就不知道自己在哪裡,怎麼可能知道如何回京城。他眼巴巴地看着十八,十八卻只是對着他搖頭,因爲他也不知道他們身在何處,更不知道一直在追蹤他們的人是誰。

男人用眼睛的餘光瞥了他們幾眼,突然間高聲說:“好了,你們給我的銀子,只夠我把你們送到這裡。現在我們要走了,你們請自便吧”

一聽這話,丁立軒和十八都急了,丁立軒激動地說:“你不能扔下我們,那些人馬上就要追來了。”

男人聳聳肩,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樣,淡然地說:“他們要殺的是你,與我何干?”

“可是……”

“可是什麼?你穿得不錯,又長得細皮嫩肉的,一看就知道你爹孃並沒有苛待你。可是你呢?你拿了家裡的銀子偷偷跑出來,可見是個不念父母養育之恩的人。你這種無情無義的人,我幹嘛要費力氣救你?”

聽到對方這麼說,眼淚瞬間涌上了丁立軒的眼眶。昨晚在馬車上睡覺的時候他就想起,這些天的晚上,無論多晚,丁文長總是會去他的屋子與他說話,有時候還會帶他回去他的屋子一起睡覺。還有宋舞霞,每次見到他,她都會親他,抱他。

十八雖然幫着丁立軒執行了逃家計劃,事實上,他並不贊成他離家出走。聽着遠處的人聲越來越近,十八急切地說:“我家少爺只是一時糊塗纔會離家。此時少爺的爹孃一定在四處尋找少爺。若先生能助少爺逃過此劫,老爺定然感激不盡。”

男人上下打量着丁立軒,捏着下巴不冷不熱地數落了丁立軒幾句,隨即與他們一起進了現在的山洞。

丁立軒依偎在十八身旁,在黑暗中使勁瞪着男人席地而坐的方向。從始至終男人一直在對他笑,各種各樣的笑,有時笑得像春風一樣溫暖,有時又像冬天和煦的陽光,有時候卻又冷颼颼的,沒有一絲溫度。他覺得他很可怕,比那些喊打喊殺的人更可怕。

隱隱約約中,丁立軒似乎聽到熟悉的聲音喚着“軒兒”,一陣激動。十八也聽到了,豎起耳朵傾聽,卻沒了聲音。丁立軒跌跌撞撞站了起來,在黑暗中 摸索着走到了洞口。

“軒兒”

丁文長的聲音讓丁立軒的眼淚瞬間滴落。他叫着“父親,我在這裡。”不顧一切往聲音的源頭跑去。跌倒了爬起來繼續跑。十八急忙跟了上去。

兩人的身後,男人的隨從點亮了火摺子,低聲說:“少爺,您從不多管閒事的。”

“他是宋太傅的外孫。對我來說,這是一個絕好的契機。”男人一邊笑,一邊說,似乎胸有成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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