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宋舞霞現代人的思維,最不能原諒的就是**罪了,哪怕當時他們是合法夫妻,她也無法原諒這種行爲。不過如今他們之間已經稱不上原諒不原諒了,因爲他們已經被牢牢地綁在了一起,只能相攜走下去。
她退開了一小步,擦了擦臉上的淚痕,扯開話題說道:“一路上我看到這一季稻穀收成不錯,爲什麼新谷剛下,他們卻連粥都喝不上?賦稅真的這麼重嗎?”
丁文長看她問得認真,也認真地答道:“賦稅重是一個方面,另一方面,他們的地都是租的,每年必須交一定數量的租金。如果哪一年的收成不好,或者家裡有個什麼事,利滾利,過得就一年不如一年了。”
“除了種地,他們就沒其他收入嗎?”
聽她這麼問,丁文長不禁笑了起來,說道:“他們是莊稼人,除了種地還能幹嘛?當然也有少數在各地做小生意的,不過士農工商,雖然貴族士大夫家裡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庶務,但很少有人像你這樣不嫌棄我是商人的。”
“誰說我不嫌棄的,我不過是沒辦法而已。”宋舞霞脫口而出,接着又補充道:“好幾次我都在背後罵你是唯利是圖的奸商。你自己說,上次你騙了我的食盒,賺了不止幾十萬兩吧?我可瞧見,現在連宮裡用的食盒都是你家的。”
“郡主殿下,那可是你主動賣給我的,我哪裡當得起一個‘騙’字。”丁文長說着就握住了她的手腕。不知從何時開始,無人的時候,只有碰觸到她,他纔會覺得安心。
宋舞霞象徵性地掙扎了一下。以現代人的標準,被隔着衣服拉住手腕,雖然有些奇怪,但真的不算什麼,所以她也就由着他了,正色問道:“我和你說正經的。因爲碧琰山莊那邊有不少的田地,所以我看過朝廷頒佈的稅令,雖然賦稅確實有些多,但也不至於讓人活不下去。”
丁文長看她任由自己握着手腕,索性抓住了她的手心,嘴裡卻一本正經地說:“你看的應該是幾年前的稅制了。至於碧琰山莊那邊,就算他們不知道你的身份,聽說山莊和縣令、鄉紳的關係都非常好,所以我猜想,山莊交的不過是必須上繳的一小部分。”
“什麼意思?稅還有必須與不必須的區別?這也太荒唐了”
“嚴格說來,明面上,一個是官稅,一個是地方稅,平日裡還要孝敬鄉長里長,逢年過節有時候還會加收,七七八八八加起來,一年的收成也就差不多了。”
宋舞霞聽得義憤填膺,可一想到自己無能無力,她又像泄了氣的皮球,嘴裡嘟囔着:“與其這樣過着吃不飽,穿不暖的日子,還不如直接造反……”
“你瘋了”丁文長緊張地環顧四周。幸好四周空蕩蕩的,那些跟蹤的人不可能靠近,否則讓別人聽了去,宋舞霞的話可是殺頭的死罪。
宋舞霞馬上感受到了他的緊張,往四周看了看。除了霧氣,她什麼都看不到,但還是問道:“怎麼了?難道……”她也緊張了起來。
“沒錯,確實有人一路都跟着我們。”丁文長直言,他可不希望明天他們回京的路上她又有什麼驚人之語。
“怎麼可能”宋舞霞又向四周環顧了一圈,“你怎麼知道的?”
“其實不止是今天,每次你離開怡景山莊都會有人跟着,看起來他們是在保護你,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太后的人。”
“爲什麼?”宋舞霞不解,又猛然想到了自己剛纔抱着丁文長哭的畫面一定被很多人看到了。她一下子漲紅了臉,急急甩開丁文長的手,往旁邊退了一大步,懊惱地說:“我要進去了。”
“等一下”丁文長攔住了她,“關於賦稅的事,我想起幾件事。”
“什麼事?”
如他所料,宋舞霞果真停下了腳步。他接着說道:“八年前,也就是我們成婚的前一年,我聽宮裡的人說,你父親曾因爲賦稅的事與先皇起了爭執。不過這事並沒有下文,我也沒聽其他人提起,所以不知道是不是那個小太監聽錯了。後來太傅過世,先皇逐年增加了賦稅。”說到這,他停頓了一下,用更低的聲音說:“據說先皇當時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所以想爲皇上充裕國庫,也想幫他收攬人心。不過皇上登基之後,不止沒有減輕賦稅,反而又增加了不少名目。”他列舉了其中幾項。
丁文長本意只是想攔下她,與她多相處一會。在他看來,宋舞霞或許聰明,但她畢竟是女人,不會對這些事上心。之後見宋舞霞聽得認真,又不時對其中的細節提出自己的疑問,說起了近日聽到的一個傳聞:“前些日子,聽說宋維德大人以江南受水災爲由,向皇上提起減免部分賦稅的事。皇上雖沒有馬上反駁,卻說起了國庫空虛,欲削減軍費。馮大人沒有表態,但馮系的很多官員都說,江南只是部分地方受災,沒有理由全部減免賦稅。甚至還說,此舉會引起北方的民沸。”
“你的言下之意,叔父想借着這次的水災減賦,而皇上想讓馮家的人否決這個提議?”
丁文長點頭,“雖然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兩位宋大人的感情並不好,但聽父親說,他們在政見上一直非常統一。”
宋舞霞默默思量着整件事,聯想姜氏突然上昌平王府見自己,小聲說:“叔父在官場這麼多年,不可能不知道皇上的意思,也一定猜到馮家是什麼反應,他在這個時機提這事,會不會是因爲過完年,江南的官員都將上京述職……也許不止是江南的官員……丁文長,過完年會不會有大事發生?”
“我們的婚期在明年五月,太后挑的日子。真要發生什麼事,也是在那之後。我想她處心積慮把我們綁在一起,肯定有其他更重要的原因。”
“難道不是爲了太子之位?”
“希望只是爲了太子之位。”丁文長輕聲感嘆,恍然發現自己居然和宋舞霞說起了政事。在他接受的教育中,女人是不該說政治的,遂轉移了話題,問道:“你不是說以前的事你都忘了嗎?爲什麼會知道這麼多?還有,我聽丁七說,如果大冬天想買蔬菜,可以去碧琰山莊……”
“你這麼說倒是提醒我了。我問你,收了稻穀之後,他們會在地裡種些什麼?”
丁文長不明白她在期盼什麼,只能如實回答:“馬上就是大冬天了,還能種什麼,只能等明年春天……”
“丁文長,如果我明天教他們種地,他們會不會覺得很奇怪?”她像小女孩一樣握着他的衣袖,眼中帶着興奮。
丁文長一點都並不相信她會種地,上下打量着她,面露懷疑。
宋舞霞被他看得全身不自在,惱怒地說:“我是沒種過地,但我知道怎麼種地,你剛纔不是還說,碧琰山莊冬天也有蔬菜賣嗎?”
“那些菜,不是你挖了地窖儲存起來的嗎?”
“大少爺,在地窖裡儲存起來的還叫新鮮蔬菜嗎?那些菜可都是地裡長出來的,矜貴得很。我是看在丁七掌櫃的面上,偶然才賣他一點。他可答應了我,不告訴別人菜是哪裡來的,沒想到他居然對你說了。”宋舞霞嘴上埋怨,卻笑得十分得意。
平日裡她可以不吃肉,但決不能沒有蔬菜。在現代的時候,蔬菜幾乎是不分季節的,但自從穿越之後,冬天想吃一點白菜都難,所以她就想着自己種。可事實上,她只在電視中看過暖棚,至於種地,更是一竅不通,於是只能找了附近的農婦一起研究。最後暖棚她是做成了,也種出了蔬菜,但光塑料薄膜的替代品,又是油布,又是棉布的,又要把布染黑,還要一天二十四小時有人守着,成本太高,所以就沒在山下的農田推廣,只在山上隱蔽的地方種了一點點。
丁文長聽她說着自己的“豐功偉績”,不禁調侃:“你這樣子種菜,恐怕懿安長公主聽了,都會說你太奢侈了。”
“可我還是種出來了”
“但是他們連飯都吃不上了,哪裡能夠像你這樣種菜?再說,你那什麼暖棚,太扎眼了,會惹麻煩的。”
“我有說教他們做暖棚嗎?”宋舞霞笑得更得意了,好似在說:你可別小瞧我。看到丁文長含笑的眼眸,她又有些擔憂,說道:“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幼稚?其實我也知道,我根本沒能力幫助所有人,可是既然我看到了現在的情形,又怎麼能假裝沒看到?”
“舞霞,有些事不是你做不到,而是根本不能做,因爲會惹人猜忌。像你之前計劃做的那件事。也許你只是好意,但在有心人眼中,你這不止是收攬民心,甚至能給你扣上謀反的帽子。”
……
兩人在月下悄聲談着話。不遠處,綠桑站在門口看着他們。從宋舞霞靠在丁文長肩上哭泣的時候她就已經站在那裡了。
這兩天很多事,所以更新可能有點晚,但一定會更的。一晃300多章,下面漸漸開始寫朝堂上的事了,相信大家也已經知道太后的真正目的了吧。可以肯定的,這一定是一個HE結局的故事,我只寫HE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