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瀾溪淡淡一蹙眉,覺得此刻就算自己長了八張嘴,也不一定能解釋得清楚了。看他這態度,分明是已經給她定完罪了,她再解釋什麼,他肯信嗎?

“我覺得你編情節的能力不錯。”

他冷然一笑。

她正色,力持冷靜地問:“如果我說不是這樣的,你相信嗎?”

他顯然是不信的,“是嗎?那該是怎麼樣的一個版本?不要告訴我,你是愛上我了才嫁的。”語氣裡不無嘲弄。

的確,她不敢點頭,無法義無返顧地說“是”。

他見她沉默,嘴角的冷嘲之色更深幾分,問:“那現在呢,你打算怎麼做?”

雖然結婚證才領過不久,但希望她不要真的抱着離婚的念頭,如果那樣,她就真的不值得他珍惜了。

她想,將屬於鍾仁安的東西還給他,然後按照自己的心意,待在自己想與之牽手一輩子的那個人身邊。

可是,他肯給她這個機會嗎?

沈嘉棠沒有等來她的態度,似乎是失望的。他站起身,走進屋裡之前,用冷淡的聲音道:“你想做出什麼樣的選擇別人無權干涉,但有一點,做人不能太自私,不要只想着自己的那點顧及和心思。有時候,也要看一看身邊的人。”

瀾溪回頭望去,看到的是他瘦削的背影。聽着他說的話,想着他此刻的態度,再看着他神情蕭索的樣子,她的心竟是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陣酸意。

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她有了希望自己能從世界上消失的念頭。只有跳脫出是非,才能生活得平靜安逸。當初她固執地插進來,想過將會面臨的無數困難場面,卻唯獨漏算了一件事,那便是她會對一個本該與她兩個世界裡生活的人,動心了。

鍾仁安再次約了瀾溪出來。

他是一個性格溫和的人,即使此刻他急於讓瀾溪點頭答應他的請求,態度上他還是表現得很含蓄。

“我想問問,上次同你說的那件事,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瀾溪問他:能告訴我理由嗎?”

“爲了你。”簡單的三個字。

這話一出,卻是令瀾溪覺得幾分尷尬。

鍾仁安苦笑,十分的自責,“這件事都怪我,如果不是因爲我,你也絕不會被牽連進這一團的混亂局面裡來。”

瀾溪嘆了口氣,“都是孟師兄告訴你的嗎?他到底對你說了些什麼?”

“世新找到我,把你從進東盛以來的情況都告訴了我。我是真的不知道你會爲我做這麼多,可是,”他說着,卻又猶豫了一下,“瀾溪,我很抱歉。”

他早就有了喜歡的人,也是爲了她,他才放棄了之前擁有的一切。

瀾溪從一開始就知道他的事。當初她的確喜歡過他,可也只是她單方面的動心而已。這麼多年過去,她心裡的那份單純的暗戀情緒早就淡化了。她後來機緣之下獲得了鍾柏青的信任,進而與他訂婚並繼承了他的所有財產,爲的也不過是將來能將這一切都還給鍾仁安。當年大學裡組織到杭州旅遊,遊西湖的時候她不慎落水,他救過她的命,所以她後來做的一切,也是爲了還掉他這個人情。

她看着對面神情溫和的人,認真地道:“仁安,如果你是想重新恢復你在東盛的身份、重新開始生活的話,我手裡的股份可以全還給你,本來它就是屬於你們鍾家的。但不要只是因爲一時意氣,擠掉了沈嘉棠又再任性地跑掉。站在客觀的角度來說,論經營之道沈嘉棠肯定要勝過你,至於你母親與舅舅這幾年在公司裡的行爲,相信你心裡也有數。如果你再打算把公司交給他密理的話,遲早會出問題。與其讓公司陷入危機,不如繼續讓沈嘉棠來負責。我相信有他在,公司一定會發展得更好。”

鍾仁安聽着她的話,道:“瀾溪,我是不希望你被牽連進來,甚至還賠上了自己的終身。嘉棠的性格我瞭解,如果他知道你的這些心思,一定不會輕易罷休的。”

瀾溪有些感慨,如果她告訴他,沈嘉棠其實早就知道了,卻沒有拿她怎麼樣,他還會如此堅持自己的認知嗎?

“仁安,我並不因爲別有目的,才願意嫁給沈嘉棠的。”

鍾仁安微微一愣,“什麼意思?”

“也許一開始,我不愛他,但我嫁他,卻是真正把他當作一個良人來嫁的。他的人品不錯,對我也很好,就算沒有愛情,我相信我也會生活得很好。”

她從揹包裡抽出已經準備好的股權讓度書,遞到他手爆“這些本來就不是屬於我的東西,現在我把它還給你,如何選擇,你自己斟酌吧。”

這一次,是她將選擇權交給他。

鍾仁安接過去,拿在手裡,神情漸漸黯淡下來。這對他來說其實是一個很艱難的選擇,一邊是理智,一邊卻是親情的束縛,他從來就不是一個目的明確的人,到底要讓他如何選擇才能護得兩全?

其實還在新婚燕爾之際,可是瀾溪這幾天卻過得並不愜意。

那天她與沈嘉棠談完話之後,他對她的態度始終冷冷淡淡的。婚後第二天,他雖然在家待了一天,但一天都待在書房裡,第三天則乾脆回了公司上班。

轉眼一個星期過去,他們的關係仍是毫無緩和的跡象。瀾溪知道,其實他是在等她的一個態度。

她這幾日也在整理自己的情緒,她想等到能夠條理清晰的時候再去與他談一次。

可是沒有等到那個時候。

他下了班回來,進門的時候臉色已經冷凝得嚇人。看到她,倒是緩和了一些,可是臉上浮起的卻是一絲淡淡的嘲然之色。

經過這幾天的冷戰,瀾溪也不會再去主動找他說話,徑自坐在沙發上看着不知所謂的電視節目。

他卻丟了公事包,走到她斜對面的位置旁坐下來。

瀾溪也不是躲避畏縮的性格,乾脆關了電視,轉看向他道:“你有什麼話就說吧。”

他眉目轉冷,反問她:“難道你不知道我要說的是什麼嗎?”

爲什麼她該知道?

以前他總是一派溫然有禮的樣子,這幾天卻一反常態總是拿嘲弄的態度對待她。有什麼話大可以說清楚,她受夠了他的這副樣子。每次他用冷淡的目光看着她,她的心裡就像是哽了什麼東西,酸楚壓抑得難受。

“我嫁給你,並非不想好好過日子。你心裡有什麼話大可以對我說出來,才結婚就做不到坦誠溝通,以後還如何繼續相處下去?”

她這話一出,他越發笑得冷淡蔑然,“坦誠,說得漂亮,你做到了嗎?”

“什麼意思?”

“把全部的股份都給了鍾仁安,這是在逼我退位嗎?接下來,是不是打算拿離婚協議書給我簽了?”他將臉湊了過來,仔細打量了她一番,像是從沒有認識過她一樣,“也是,你若與我離婚,還能再分走我的一半財產,這算盤打得可真是精細。顧瀾溪,我還是小看你了。”

瀾溪受了冤枉,呼吸也急促起來,忿忿然地道:“我手裡的那些股份本來就是屬於鍾家的,還給他有什麼不對?”

他撤身坐了回去,冷哼一聲:“是嗎?那當初鍾柏青爲什麼沒有親手交給鍾家的人,反而如此複雜地將它交到你手上?”

他對她搖,這一刻對她的態度,像是對待他商場上的一個對手,而不是他的妻子。

“一句接一句的謊言,顧瀾溪,這就是你所謂的坦誠嗎?”

瀾溪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他嘴角的笑容漸深,眼底卻是全然的失望之色。一個一心向着別人的女人,他真不知道自己是犯了什麼傻纔會對她一再地包容退讓。

“你口口聲聲說那些是屬於鍾家的東西,你覺得我現在的位子應該讓鍾仁安來坐,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的處境?從我父親開始,他爲公司的付出並不比鍾仁安父親少,可是他一輩子都被壓在第二的位置上。到了我這裡,又是這樣,且不管鍾仁安是如何的不成材,他都是命定的太子爺,必然要坐在皇位上纔算合乎情理。可是他爲公司做過些什麼?他舅舅闖了禍弄得公司差點倒閉,是我在爲他們收拾爛攤子。不是我真的有多貪戀現在的地位,只是因爲它是我父親傾注了一生心血的地方。論能力,不客氣地說一句,公司如果沒有我,早不知道落魄到什麼地步去了。我從十八歲就進公司幫忙,這十幾年的光陰,我的付出難道還不足以讓我坐穩今天的位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