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陵樂看着還沒反過勁兒的袁雪容,心裡突然覺得有些酸澀。這個女人跟她鬥了那麼多年,她一直在用着自己認爲對的方式去保護她自己和她的兒子。作爲一個母親,她沒有任何錯誤,她只是想將自己所有的愛都給自己的兒子,這一點上,沒有對錯之說。
“將西鐸帶下去吧。德圖可汗,請坐。”言昱不想再聽見什麼自己不願意聽到的事情了,所以趕快讓人將西鐸帶了下去。
袁雪容見到西鐸被帶走了,多少鬆了一口氣,她知道,許陵樂到現在都沒有說出她來,就說明,許陵樂沒有打算在這麼多人面前揭穿她。可是她不懂,這明明是一個絕好的機會,讓她此生都無翻身的可能,爲什麼許陵樂會放棄?
“德圖可汗,攝政王說你有東西要交給朕看,是嗎?”言昱見德圖坐了下來,問道。
德圖點了點頭,從袖口裡掏出了幾封信,交給了言昱身邊兒伺候的人,由他們遞了上去。
言昱轉頭看了一眼言諾,只見言諾點了點頭,言昱這才拆開了信封。其實言諾也很好奇這心裡到底寫的是什麼,可是德圖可汗說什麼都不先打開讓他瞧瞧,只說擒了西鐸再拿出來,他稱這幾封信叫做“籌碼”,所以言諾斷定,這幾封信中的內容,定不會是那樣簡單。
這個時候,許陵樂、言諾和袁雪容齊齊的朝着言昱的方向看了過去,只見言昱拆信的速度越來越快,眉頭也越皺越深。忽然,他一聲大喝,將手裡拿着的那一封信狠狠地摔在桌案上,“真是豈有此理!”
從來沒有發過這麼大脾氣的言昱一下子嚇愣了許陵樂,“皇帝?”
言昱有些爲難的看了看許陵樂,然後忽的轉過頭,“德圖可汗舟車勞頓來到元西,想必也該累了。雲清伯,送德圖可汗去歇息吧,還有,無論如何,一定要保證德圖可汗的安危,還有西鐸一定不能跑了。若是抓住與他裡應外合的人,決不輕饒。”
德圖心裡明白,這是元西自己內部要商議事宜了,他也絕對能想象得到這幾封信會讓元西掀起多大的波浪,而且母后太后,似乎就是姓許的吧。
“連相,你送安恭太后回宮吧。”言昱想了想,還是決定不留着安恭太后在場了,他孃親和母后一向都不對付,爲了不多生事端,不將二人留在一起爲妙。
袁雪容看了看許陵樂又看了看言昱,她很想知道那幾封信裡寫的是什麼,她害怕西鐸留一手什麼給她,她可以讓天下人誤會,可是她兒子不行。她是險些毀了元西,可是她的初衷是爲了她的兒子,不是嗎?
連衡陪着袁雪容出了武英殿,整個殿裡就只剩下了言昱、許陵樂和言諾三個人。只從言昱方纔瞧她的那一個神情,許陵樂就猜到這幾封信必定與許家有關。再加上薛浩南所說的話,只怕……許陵樂想到這兒,眸子黯了下去。
“母后,這幾封信您還是先看看吧。”言昱拿着信走了下來,走到了許陵樂的身邊兒,遞給了她。許陵樂不疑有他,也不客氣的直接接過手,她讀下去的神情與言昱出奇的相似,只是眼神兒更冷。
“所以,這是十一座城會丟,是因爲許安邦通敵賣國,想要建功立業,與西鐸互換消息,拿百姓的安危做他封侯的墊腳石嗎!”
既然已經說到了這裡,言諾便不用看也知道了這些信中寫的是什麼意思了。若是許家被判了罪,那麼許陵樂多少都會被連累一些,總不會致命的。可是許安和就不一定了,如果是滿門抄斬,許安和只怕是要凶多吉少了。
“皇帝的意思是什麼?”言諾問道。這個時候言昱的心思就顯得極爲重要了,所謂生死只在一念之間,說的也就是決策者的一念之間。
許陵樂沉默了許久,才幽幽說道:“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可是母后……”言昱想勸許陵樂什麼,可是突然他又住了口,他突然想起查辦袁川的時候許陵樂跟他說過的話,若是任他們這般放縱下去,只怕以後的後果更可惡。
許陵樂見言昱自己止住了下面要說的話,有些欣慰的笑了笑,“皇帝長大了,分得清是非黑白了。別顧忌哀家,哀家在查辦袁家的時候就說過,若是任人唯親,到了他們犯了不可饒恕的錯誤的時候就完了。這句話適用在袁川的身上,也同樣適用在許安邦的身上。他是哀家的大哥,可袁川也是安恭太后的哥哥,安恭太后都能大義滅親,哀家絕不會做皇帝的絆腳石。”
言昱點了點頭,還是顯得有些爲難。許陵樂似乎看穿了什麼,心裡方纔還覺得有些欣慰的溫度,即刻降到了冰點,連話都不知不覺的冷了下來。“看來皇帝不是在顧忌
哀家,皇帝心裡真正忌憚的只怕是另有其人吧。”
言諾一怔,許陵樂的這個聲音說明她已經很生氣了,她生氣的時候不會像別人那樣歇斯底里的喊出來,而是用這個能讓你瞬間清涼的語氣。可是他沒想明白,這宮裡除了許陵樂姓許的,誰能讓皇帝這般顧忌呢?
言昱聽完許陵樂的話,倒是冷哼的一聲,“朕處處爲母后您着想,難道在母后的心裡,朕就是一個昏庸到是非都不分的皇帝了嗎?”
“皇帝心裡是怎麼想的,哀家看不透了,只有皇帝自己心裡清楚。哀家也同皇帝說清楚,許燕雅其人斷不可立之爲後,只要你一日還認哀家叫做母后,就給哀家斷了這個心思,你想都別想!”這話在許陵樂這兒已經是很重的話了,從小到大,她對言昱雖然嚴厲,可是也沒從沒有過如此這般硬氣的說過話,她不知道怎麼去跟言昱解釋許家的關係,也沒辦法去知道大夫人將許燕雅送進來的居心。
“爲什麼?雅兒是您的親侄女,她進宮這麼多日子,您不說照顧照顧她也就算了,就連朕與她天定的姻緣,母后都要攪合,您到底是不是真正的疼愛朕?您到底知不知道朕心裡是怎麼想的?”
“皇上……”言諾趕緊叫住了言昱,許陵樂的表情已經相當的不對了,再說下去,再說下去……
“攝政王你不必勸朕,趁這個契機朕要與母后問個明白。朕喜愛雅兒,爲什麼就不用立她爲後?父皇這一生最疼愛的就是母妃了,可是他這一生都沒有辦法讓他心愛的女人得償所願的披上鳳袍。朕不願意步父皇的後塵,不願意娶一個朕不愛的女人共度一生!”
言昱說的每個人都重重的敲在了許陵樂的心上,一刀一刀的剜着她的心。她甚至覺得有些不能呼吸了。不行,她不能待在這兒,許陵樂現在滿心想的都是要離開這個地方。
“太后……”言諾喚了一聲,他知道言昱心裡是忌諱的,所以沒有上前去扶許陵樂。
許陵樂看着言昱突然笑了笑,那眼神兒已經不是對這個孩子的失望,而是,絕望。
她慢慢的轉過身子,自己慢慢的,一步一步的朝着出口的方向走去,就這麼一個背影,讓言諾的心緊緊地揪在了一起。皇帝,他真的還是孩子嗎?一個孩子,怎麼會說出這般傷人的話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