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悄無聲息的降臨,高懸於魔都穹頂的紫水晶收斂了柔和的月光,將舞臺的中央讓給了帕德里奇家族的莊園。
穿着燕尾服的費斯汀先生走到了臺前,挽着他胳膊的是先前在家門口迷路的瑟芮娜夫人。
兩人堪稱郎才女貌,英姿風華不減當年,只是站在臺上還未開口,便吸引了全場所有賓客的視線。
費斯汀先生和夫人相視一眼,隨後輕輕敲了敲酒杯,示意在場的賓客們看向自己,接着用抑揚頓挫的聲音開口說道。
“感謝各位朋友捧場,前來參加鄙人女兒的生日。”
“在這個特別的日子裡,讓我們共同舉杯,祝願她青春永駐,幸福安康!”
簡短的開場白很快結束。
在熱烈的掌聲與祝酒聲中,費斯汀先生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隨後微微頷首,將宴會主角的位置讓給了從樓梯上走下來的女兒。
莊園大廳裡的燈光適時地暗了下來,只留下了灑落在鋪着紅地毯的樓梯上的那一束。
米婭·帕德里奇輕輕提着裙襬,緩緩地從樓梯上走了下來。
她的身上穿着一襲深紅色的長裙,絲綢般的布料貼合着她妙曼的身姿,裙襬微微擺動,襯托着她修長的腿部曲線,動人而不失優雅。
那頭粉色的長髮精心的盤起,露出了纖細白皙的脖頸,一條點綴着配飾的鑽石項鍊靜靜躺在她的領口,在魔光的照耀下栩栩如生。
她的每一步都好像踩在了所有賓客們的心絃上,那無數年輕的惡魔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
“……真是太美了。”
“不愧是帕德里奇家族的孩子……”
“這就是魅魔的血統嗎……可惡,我的炎晶,好像在燃燒!”
“離我遠點!別把我頭髮點着了!”
按理來說惡魔們的審美是不同的,人類欣賞的美女恐魔未必喜歡,反過來也是如此。
然而有些美卻超越了物種,它承載着這顆行星上所有生靈對於美好或者說誘惑的想象。
羅炎也是頭一回見到這幅打扮的米婭,簡直無法將那端莊賢淑的模樣和那個猛踹他椅子後背的姑娘想象成同一個人。
這確實很不可思議。
很快,羅炎又注意到了她戴在胸前的鑽石項鍊,盯着看了一會兒才驚訝的發現,鑲嵌在上面的鑽石竟是自己送給他的那枚。
也許是注意到了他的視線,兩人的目光不經意的觸碰在了一起。
似乎是很滿意他的表情,那雙桃心型的瞳孔中閃過了一抹狡黠的笑意。
羅炎還沒說什麼,就聽見身後傳來窒息的聲音以及急促的小聲竊語。
“米婭小姐……呼……她在看我!”一位魔人貴族小姐臉頰燙紅,不知是喚醒了什麼遠古的血脈,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卡琳娜小姐,快醒醒……請您清醒一點!這是不可能的。”旁邊的暗夜精靈女僕連忙接住了她,試圖將這個自作多情的傢伙喚醒。
周圍一陣騷動。
聽着背後竊竊私語的聲音,羅炎感覺如芒在背,信仰之力噌噌上漲。
看來在不知不覺中,人羣裡又多了幾個記恨自己的小夥子。
不過以那些傢伙的水準,隨他們去好了。
他們加起來恐怕還比不上希諾·德拉貢那個憨憨,畢竟那傢伙傻歸傻,但手上是真有一點本事的,比整天追在女人屁股後面跑的公子哥還是強太多了。
“……”
看着“坐立不安”的羅炎,米婭的嘴角微微上揚,彷彿惡作劇得逞,大仇得報。
這纔對嘛。
區區一個雜魚魔王,明明只看着自己就夠了,居然眼睛四處亂瞟,還敢惦記什麼黃頭髮的妹妹……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就算是瑟芮娜夫人也不行!
當然——
聖西斯的神選者更不行!
在腦海裡“教訓”完某個得意忘形的雜魚魔王之後,米婭邁着優雅的步伐來到了父母的身旁,以帕德里奇家族小主人的身份感謝了在場的來賓,並飲下了一杯紅酒。
在一片掌聲與祝賀中,莊園大廳的燈光重新亮起。
等候在宴會廳兩側的僕人們紛紛上前,爲賓客們遞上香檳和美酒,水晶杯碰撞的清脆響聲在大廳內不絕於耳,伴隨着人們熱情交談的聲音。
宴會至此正式開始,而接下來纔是今晚的重頭戲——
作爲這場宴會的主人,米婭將按照地獄的習俗,在舞池中領第一支舞。
而由於帕德里奇家族的與衆不同之處,她的舞伴自然而然就成爲了全場的焦點,甚至在一定程度上還足以影響魔都的政治格局。
這是難免的事情,無論本人作何想法。
隨着悠揚而帶着神秘色彩的音樂奏起,柔和的燈光在舞臺上聚焦。
米婭輕輕提起裙襬離開了父母的身邊,朝着舞池的旁邊走來。
羅炎能夠明顯地感覺到,在他左手邊的魔人小夥子將胸膛挺的老高,就像準備打鳴的公雞一樣。而在他的另一邊,某個夢魔公子哥正侷促地左右張望,眼神寫滿了期待,也不知道在期待着什麼。
看着女兒的背影,瑟芮娜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迷人的笑容,貼近了丈夫的身邊,柔聲低語。
“親愛的,你覺得咱的寶貝女兒會選誰呢?真讓人期待。”
“這好像沒什麼好猜的,”費斯汀淡淡的笑了笑,語氣溫和的說道,“我倒是更想知道你對那小夥子的評價,怎麼樣,有走進他心裡嗎?”
聽到那聲打趣的調侃,瑟芮娜沒好氣地掐了他胳膊一把。
“你不會真吃醋了吧?”
“怎麼可能。”費斯汀哭笑不得的看着佯裝生氣的夫人,摟住了她的肩膀溫言道,“好了好了,我只是隨口這麼一說……
說起來那蹩腳的搭訕方式讓他挺懷念的,思緒不禁飛去了許久以前。
當然,直到後來他才意識到的,真正高明的獵手往往都是以獵物的身份登場……不過那都是後話了。
瑟芮娜當然沒有真的生氣,但還是嬌嗔地白了他一眼。
費斯汀輕輕咳嗽了一聲,壓低了聲音在夫人耳邊輕聲說道。
“說正經的,我對那小夥子的印象還不錯,年輕有爲就不提了,更難能可貴的是做事張弛有度,也有手段,實力也不差。怎麼說呢,有我當年三成風範……嗯,也許五成吧。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恐怕不像我那麼專一——”
“說話就好好說,少給你自己臉上貼金了,”瑟芮娜定了定神,語氣慵懶地繼續說道,“其實吧……我並不能完全看透他。”
“哦?還有你看不穿的傢伙?”費斯汀的臉上露出一抹驚訝。
靠着與生俱來的魅力擠進魔都的上流社會並不算很難,但想在一千年的時間裡長盛不衰並形成一個龐大的利益集團可就太難了。
畢竟攝人心魄的美貌可以成爲工具,卻也可能成爲禍端。
也正是因此,識人的眼光可以算是帕德里奇家族的祖傳天賦,幾乎是一種流淌在血脈中的本能……帕德里奇家族的後代總能在正確的時候下出正確的籌碼。
在魔都貴族的圈子裡,這都快被傳成了“神選的祝福”,以至於許多時候一些根基不深的家族告誡自己的子孫,不知道該怎麼站隊的時候就跟着帕德里奇走。
“我看不穿的人太多了,你不就是之一嗎?”食指輕撩了下耳邊的秀髮,瑟芮娜風情萬種地看了費斯汀一眼,打趣地說道,“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帕德里奇家族的後人並沒有人們想象中的那麼多城府,比起預測遙不可及的未來,我們更傾向於跟着感覺走。”
“跟着感覺走……”費斯汀細細揣摩着這句話,突然覺得也有些道理。
當初瑟芮娜和他在一起其實並沒有太多的深謀遠慮,只是單純的被他吸引。
這麼說來……
自己還是挺有魅力的嘛。
食指摩擦着丈夫的臉頰,瑟芮娜咯咯輕笑,聲音帶着一絲寵溺。
“我這麼說是不是讓你很開心?”
“一半一半吧,”費斯汀握住了夫人的手,注視着那雙火熱而深邃的美眸,“畢竟現在又多了一個讓你看不透的傢伙。”
看着那佔有慾十足的眼神,瑟芮娜心跳怦怦作響,卻還是一副優雅端莊的模樣調侃道。
“你在說什麼呢,我再怎麼也不至於搶女兒的玩具好嗎。”
“你不是挺開心我吃醋的嗎?”
“討厭,不要說出來嘛。”
“……”
趁着賓客們的注意和頭頂的燈光移動到了舞臺上,某對老夫老妻又旁若無人地你儂我儂了起來,恩愛得令人眼紅。
而與此同時,舞臺的另一側。
在萬衆矚目之下,米婭踩着優雅的步伐來到了羅炎的面前,調皮地眨了眨眼。
“親愛的羅炎先生……不知道本小姐是否有幸能請您跳一支舞,您不會拒絕吧?”
這句“親愛的”她故意咬得很重,似乎是爲了報數日前的一箭之仇。
看來這傢伙不是一般的記仇。
不過羅炎好歹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了,連鑽石級魅魔的“認真一擊”都能自如招架,當然不可能被一句輕描淡寫的調戲而擊沉。
他微微一笑,並沒有過多猶豫,紳士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榮幸至極。”
米婭眨了眨眼睛,心臟怦怦跳動,既歡喜,又涌出一股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
這傢伙答應的也太快了吧?
好歹也害羞一下啊!
沒想到自己精心策劃的“全力一擊”打在了空處,米婭小姐不禁咬緊了牙根。
俗話說惡向膽邊生,臉上笑容不改的她忽然心中又生一計,睫毛彎成了月牙。
說起來,這傢伙是在神殿里長大的,肯定沒有過過這麼隆重的生日。
想到可憐的小羅炎只能蹲在神殿裡啃又冷又硬的麪包,她心疼的都快掉眼淚了。
不過小羅炎可憐,不代表大羅炎就不可惡了,總之這傢伙肯定不會跳舞……而這將是她報復回來的絕佳機會!
想着羅炎左腳踩着右腳,驚慌失措撲進自己懷裡的害羞模樣,米婭已經忍不住將那樂不可支的表情寫在了臉上,嘴角翹的像魚鉤一樣。
沒關係的。
小羅炎,想吃大面包——不對,想學跳舞嗎?跟姐姐去小巷子裡,姐姐手把手教你呀!
看着兀自傻笑起來的米婭,羅炎忽然沒由的一陣惡寒,輕咳了一聲提醒。
“帕德里奇小姐,請隨我前往舞池中央。”
“啊……好!對,該,該出發了……”
“出發?”
“我我我的意思是要開始了!”
看着那張紅的快要滴出血來的臉,羅炎莞爾一笑,紳士地牽起了那閃電般彈射過來的手。
“遵命。”
悠揚的旋律從舞池的中央響起,隨着兩人邁向舞池的腳步由舒緩走向激昂。
兩人的動作流暢自然,一牽一引恰到好處,既不過分的親暱,也不顯得拘謹,張弛有度。
起初米婭還有些僵硬和拘謹,但隨着羅炎循序漸進的引導,很快便適應了他的節奏,並沉醉其中。
等等——
跟隨旋律旋轉着身姿的米婭猛然間反應了過來,爲什麼是自己在適應他的節奏?到頭來反而自己這邊變成了緊張的一方……
這傢伙爲什麼會這麼熟練啊!
“你什麼時候學的……”趁着拉近距離的空檔,米婭忍不住壓低聲音,悄悄嘟囔。
羅炎輕輕一笑,低聲回答。
“其實有訣竅。”
“……訣竅?”
“沒錯,”跟隨着米婭的舞姿進退,羅炎用很輕的聲音繼續說道,“挺胸,收腹,腳到重心到,將自己的影子想象成對方影子的鏡像……人類貴族的禮儀和地獄有很多相通之處,而前者在魔王學院的課程裡是有教過的。”
“禮儀課?”米婭的眼神流露出一絲迷茫,“有這門課嗎?”
羅炎差點沒踩到她的腳,重新跟上她的節奏之後才小聲說道。
“你不能因爲自己掛科了,就當這門課不存在吧……”
米婭的眉毛豎起。
“我,我什麼時候掛科了!”
羅炎眼神關愛地看着她,配合她的舞姿鬆開了摟住她後腰的左手。
其實吧,他也不完全是在課堂上學習的,畢竟理論終歸是理論。
不過看到米婭小姐如此投入,他還是沒好意思說出實話的另一半——
在回魔都之前,他在坎貝爾公國扮演了好幾個月的人類貴族,無論是舞會還是交際場合早已駕輕就熟。
他是個善於學習的人。
不過這種事情還是不說比較好,否則米婭小姐肯定又得追問一大堆亂七八糟的問題,並沉浸在子虛烏有的想象中。
“……你到底還瞞了我多少事情?”米婭小聲嘟囔了一句。
羅炎微微一笑,語氣溫和地說道。
“這取決於你想從哪裡開始瞭解了,我可以向你保證,我說的都是實話。”
米婭翹了翹嘴角。
“赫……你最好如此。”
看着舞池中翩然起舞的兩人,舞池周圍的惡魔們既有欣賞,也有感慨,還有羨慕嫉妒以及種種複雜的情緒。
尤其是那些貴族公子哥和大小姐們,酸溜溜的表情幾乎都寫在了臉上。
用摺扇遮着嘴角,臉色蒼白的怨魔小姐眼神幽怨的看着羅炎的背影,碎碎念地說道。
“真是可惜了……哎,我還挺喜歡他的。”
那股幽怨的情緒讓地板凝了一層霜,站在旁邊的恐魔打了個寒顫,悄悄的走開了。
而不遠處的另一邊,一隻暗影惡魔和一隻痛苦惡魔站在一起,指點江山的議論了起來。
“帕德里奇家的小姐果然選擇了雷鳴郡的魔王,看來那場轟動魔都的決鬥果然還是驚動了高層……”
“嗐,我早就料到了,帕德里奇家族在黑風堡的投資說明了一切,如果我是帕德里奇先生,肯定也會讓自己女兒這麼選。”
“也未必是帕德里奇先生的授意,沒看到瑟芮娜夫人對他也挺感興趣的嗎?說不準那也是她的意思。”
“呵呵,我可不看好那傢伙。等着瞧吧,雷鳴郡就沒有活着的魔王,這個詛咒過去的數百年就沒有被打破過……”
“但帕德里奇家族在過去的一千年裡不也沒有看走眼過嗎?以後的事情誰知道呢,還是讓以後的人說去吧。”
無論怎麼說,有一件事情是毋庸置疑的,那便是閃耀在魔都上空的未來政治新星,和帕德里奇家族的手握在了一起。
至於這在未來會給魔都乃至地獄帶來怎樣的變化……一切都還有待進一步的觀察。
就算是魔神陛下,也不可能預料到未來的每一件事情。
站在舞池邊緣指點江山的大多都是單身狗,要麼就是人緣差到實在沒有可以跳舞的異性朋友。
像帕德里奇先生這樣真正掌握着權勢的人是不會去預測什麼未來的,此時此刻的他正和夫人一起專心享受着舞會,享受着生活。
成雙成對的惡魔們在舞池中翩翩起舞,這一切似乎和人類的國度並沒有太多的區別,即便細微的觀察還是能看出來許多不一樣的地方。
比如當哀傷惡魔的手和炎魔的手牽在一起的時候,飄出的霧氣足以將周圍惡魔們的眼睛完全遮住。
先前被請出會場的阿維斯勒男爵嫉妒的趴在窗戶邊上,咬牙切齒的看着會場中翩翩起舞的米婭小姐和羅炎,差點把自己的魔晶手杖都給捏碎了。
“可惡,爲什麼……爲什麼所有人都歧視炎魔,明明我們也是地獄的一份子!”
他那幽怨的哀嚎終究還是引起了會場外侍衛的注意,被匆匆趕來的衛兵再一次丟了出去。
而就在莊園大廳的燈光都聚焦在舞池中央的時候,某個貪吃的地獄矮人賓客則是和一塊巨大的生日蛋糕展開了關乎尊嚴的較量。
說來這得怪帕德里奇家族的廚師。
他們爲了彰顯宴會的奢華,特地打造了一座三層高的黑魔晶巧克力熔岩蛋糕,並且藉助魔法的力量將真正的熔岩封印在了烈焰朗姆酒的餡囊裡,據說這樣便能讓蛋糕被切開的時候噴出絢麗的火花。
但很顯然,這位貪吃的地獄矮人貴族並不知道這一點。
聞到酒味的他原本只想低調地取一塊蛋糕嚐嚐,卻沒想到下刀的時候,蛋糕裡忽然噴出了絢麗的火花,把他鬍子都給點着了。
“該死!誰在蛋糕裡埋了雷管!”他又驚又跳的向後猛退,手中的刀叉扔進了果盤,把周圍的賓客們都給嚇了一跳,雖然沒多久就變成了鬨笑。
一旁的魔人侍者被這一幕嚇得腿軟,連忙跑過來解釋說。
“先,先生!這,這只是我們在蛋糕裡的裝飾……火焰只是魔法特效,您不會受傷的!”
“不會受傷?!”那地獄矮人雙眼一瞪,指着自己的鬍子罵道,“那這是什麼?我的鬍子裡埋了根菸頭?”
後來迎賓的管家跑過來賠了好幾聲不是,纔將這位地獄矮人安撫下來。
這段小插曲並沒有影響到宴會的進行,反而爲原本古板的氛圍增添了一絲熱鬧。
“你們家的宴會總是這麼熱鬧嗎?”看着着火的宴會廳一角,羅炎打趣的問道。
“畢竟是地獄嘛,常有的事情了。”米婭掩嘴一笑,眼神狡黠的說道。
歡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兩人的領舞很快進入了尾聲,算是平穩落地,而接下來的時間就是屬於舞池中的賓客們了。
一曲結束之後,米婭停下了動作,手卻依然搭在羅炎的肩膀上不願放下。
或許是因爲開始之前喝了一點小酒,也或許是因爲那被岩漿蒸發的朗姆酒,在那曖·昧氣氛的烘托之下,米婭也逐漸變得大膽了起來,迷離的眸子裡無聲閃爍着流淌在她血脈中的力量。
“你知道爲什麼我要邀請你來跳這支舞嗎?”
羅炎低下頭,紳士地說道。
“願聞其詳。”
米婭的嘴脣動了動,最終還是沒有將真正的理由說出口,而是躲閃的挪開了雙眼,視線掃過熙熙攘攘的人羣,挑了一個最不起眼的理由。
“……我感覺到了,有人想對你不利,那個人可能比你厲害的多。或許……帕德里奇家族能夠讓他謹慎考慮貿然出手的後果。”
她將頭擡了起來,眸子裡不再只是迷茫,還有一絲淡淡的果決,或者說佔有慾。
那開合的脣形似乎在說——你是我的人,沒有人可以動你。
然而——
那可說不好哦。
看着自信仰着頭的米婭小姐,羅炎溫柔的笑了笑,沒有給她的熱情澆上冷水。
可愛的米婭小姐還是稍微天真了一點,相比之下費斯汀先生就要成熟老練的多。帕德里奇家族可不會一次就在自己身上all in所有籌碼,更不可能在局勢尚不明朗的時候主動下場,去得罪另一個歷史同樣悠久的家族……不管他們有多欣賞自己。
如果對方是實力弱小的雜魚,那確實有可能會被帕德里奇家族的名字嚇到,但如果對方也是魔都核心權力圈層中的一員,並且實力並不輸給帕德里奇家族多少,那麼她的宣誓主權非但不會讓對方低頭,反而有可能刺激對方儘快出手。
費斯汀先生早就暗示了他對手是誰,這已經是帕德里奇家族能在明面上給出的最大幫助,而羅炎也給出了自己的回答——
他會讓德拉貢家族換一個家主。
只有當這個目標達成之後,他和帕德里奇家族纔會真正的結爲盟友,而在此之前頂多是合作伙伴罷了。
不過,實話講出來總是不如謊言優雅,因此羅炎並不打算將這件事情告訴米婭,更不打算將她牽扯到自己和德拉貢家族的爭端裡。
他不想讓她因爲好心辦了壞事而自責,更何況這也算不上什麼壞事兒。
不就是戰鬥嘛,那就來唄。
他連克自己的勇者都不怕,還會怕地獄裡的惡魔?
如果有人打算害自己,他寧願對方在沒做好準備的時候倉促出手,而不是做好一切準備再行動。
或許——
自己應該給那個躲在舞池角落的傢伙心中再添一把火,而這應該不算利用了她。
“……只是因爲這個原因嗎?”羅炎湊近了米婭的耳旁。
他原本只是想讓兩人看起來距離更近一點,並沒有任何冒犯的意思。然而也許是魅魔之力的緣故,他最終還是沒忍住,使壞地在她耳旁輕輕吹了一口。
不出所料,那晶瑩的耳垂瞬間染上了紅霞,就像點亮的交通燈一樣。
嗯,好像有點糟糕。
意識到這一點的羅炎,爲自己的行爲懺悔了0.75秒。
“不,不可以嗎?我……好歹也是你的上司,噹噹噹然得替你考慮。”
沒想到某個平日裡清心寡慾的傢伙忽然也變得如此大膽,猝不及防的米婭慌張的想要往後挪騰,卻發現自己的後路已經被一隻環住她後腰的手給牢牢地阻斷。
感覺着那透過輕薄的布料蔓延向小腹的體溫,鮮紅的顏色順着米婭的耳稍,一路爬上了她的臉頰。恍惚中,那張臉似乎越來越近了,而她的嘴裡卻只剩下了嗚嗚呀呀,大腦宕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也就在這時,米婭猛然發現,自己其實也沒那麼害怕。
不對——
等等!
自己好歹也是魅魔,怕……怕個小小小惡魔啊!是不是把什麼東西搞反了?!
一股豪邁的勇氣忽然竄上了她的心頭。
也許是終於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猛的——
將眼睛閉上了。
看着忽然閉上眼睛當起鴕鳥、小口小口喘息着的米婭,站在原地的羅炎微微一愣,一時沒忍住,忍俊不禁地說道。
“你在做什麼?”
空氣大概安靜了半分鐘那麼久。
米婭悄悄睜開了雙眼,隨後露出一副想死的表情,屈辱地將頭埋下。
“嗚……殺了我……”
羅炎眨了眨眼睛。
“這個願望我沒法滿足你,要不你重新許一個生日願望?”
不遠處,舞池的邊緣。
看着某對你儂我儂的年輕男女,卡穆·德拉貢的臉色愈發陰沉,捏在手中的水晶杯更是發出不堪重負的悲鳴,彷彿隨時可能碎掉。
看來他必須儘快行動了,趕在某人的地位更加難以撼動之前。
否則再等下去,這對狗男女怕是連孩子都有了!
和卡穆攀談的男爵緊張地嚥了一口唾沫,擦着額前的汗水,倉促找了個藉口離開了。
他感覺德拉貢先生心情似乎很糟,不知道是因爲帕德里奇小姐,還是因爲羅炎先生,又或者兩者都有。
不過不管是誰,他的心中都有一種預感。
魔都或許有大事要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