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景先和安寧回了房。關了門才道,“小蓮子,不許生氣了,那姑娘我也只是見過幾面而已,她是個賣藝的,就是彈曲子給人聽的。不是喜歡我,你別多心了。”
安寧疑惑着問道,“彈曲子的?”
朱景先解釋着,“這世上有一種姑娘,專門在外面彈曲子唱歌歌舞,陪人喝酒吃飯賺錢的。”
安寧道,“還有幹這個的?那豈不是很好玩?”
朱景先道,“這可一點不好玩,其實她們都挺可憐的,迫於無奈纔會來做這個。你想呀,她們不管心情好不好,每天都要陪陌生客人喝酒聊天,不管客人有多麼討厭,還得笑臉相迎,哪有什麼好玩的?”
“原來這樣啊。”安寧點了點頭,忽又問道。“那你怎麼認得她的,是不是她也唱歌跳舞給你看,也陪你喝酒吃飯過?”
朱景先道,“不是陪我,是陪我請的客人。”
“你的客人?”安寧不解道。
朱景先道,“咱們家是做生意的,我也常要和不同的人打交道。有些客人就很喜歡找這種姑娘來陪,沒法子,我也只能坐在旁邊瞧着啊,其實你相公也很可憐的。”他見安寧沒那麼生氣了,拉着她坐了下來。
安寧不加思索的道,“那你下次談生意,帶我去吧,我陪你吃飯。”
朱景先笑道,“謝謝小蓮子了,不過那種場合不適合你的,我纔不願意讓我媳婦見那些人呢!”
“爲什麼?”安寧問道。
朱景先想了想道,“因爲那些人是臭的,很臭很臭的!”
安寧皺眉道,“那你幹嘛理那些人?”
朱景先忍着笑道,“他們人雖臭,但他們的錢卻不臭,我得賺錢,就得去搭理他們。”
安寧忽嘆口氣道,“你幹嘛總要去賺錢?真是太辛苦了!”
朱景先笑道,“有小蓮子這句話,你相公怎麼辛苦也不怕了。”
“那姑娘真的不是喜歡你?”安寧不放心的又問一遍。
朱景先故作正色道。“她當然不喜歡我!我跟她又沒見過幾次面,她幹嘛要喜歡我?再說,我已經有媳婦了,我是小蓮子的,我不會也不可能再去喜歡別的姑娘了。小蓮子,你對我有點信心好不好?”
安寧點點頭,伸手抱着他的脖子,認真的道,“嗯,你是我的,我一個人的!”
朱景先摟着她笑道,“小蓮子這個樣子真的好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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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後,正喝茶時,安寧突然徑直走到朱兆年面前叫了一聲,“爹!”
朱兆年笑眯眯地道,“小蓮子,有什麼事嗎?”
安寧很認真的道,“爹,你能不能不讓景先去賺錢呀?”
衆人聽得一愣,只有朱景先明白了過來,眼神一變。
只聽她接着道。“爹,我不喜歡讓他去賺錢,他去賺錢就沒時間陪我玩了。還要去陪很臭的人吃飯,吃飯的時候還要叫長得很漂亮、會彈曲子的姑娘來,我更不喜歡!”
只聽廳中撲哧撲哧一片噴茶咳嗽聲,朱景先卻神情自若,慢悠悠的品着茶,瞧他爹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朱兆年神色不變,“小蓮子,你們今天出去玩,是瞧見什麼了麼?”
安寧道,“我們今天去吃飯的地方,有個很漂亮的姑娘彈着曲子過來跟景先說話,還拜我,說她是獻藝的,後來我們走時,景珊說瞧見她哭了。”
朱兆年瞟了大兒子一眼道,“那景先是怎麼跟你說?”
安寧道,“景先說,那姑娘也很可憐,她們是專門做這個賺錢的。他說他是爲了要賺錢,必須陪一些很臭的人吃飯,才叫這樣的姑娘來的。爹,您以後能不能別讓他別去啊?”
朱兆年微笑着道,“小蓮子,別說景先了,就是爹也常常要陪這樣的人吃飯啊。若是他不去,爹就得去了。你忍心麼?”
安寧皺眉道,“那您也別去啊!”
朱夫人插言道。“小蓮子這話說得好,我愛聽!”
朱兆年望夫人一眼道,“你就別跟孩子們一塊兒摻合!”
朱夫人嗔道,“本來就是,我也不喜歡你去應酬這些人!”
廳裡的笑意更濃了。
朱兆年道,“小蓮子,可咱家沒法子呀,不說咱們長房了,就是其他三房上上下下這麼幾百號子人,都得靠咱們賺錢養活。若是我不去,景先不去,景亞還有你這麼些兄弟也得去。”
安寧皺眉道,“那其他幾房不會自己去賺錢嗎?景先總說,他要賺錢給許多人花,爲什麼非要他去不可呢?”
朱兆年的神色慎重了起來,“小蓮子,這是因爲祖上爲了避免兄弟相爭,規定了讓咱們長房賺錢給大家花。你看後面,你在座的這些兄弟們全是長房的孩子,朱家賺錢的不止是景先一人,他們也全都是如此。”
安寧問道,“這叫什麼規定?能改的麼?”
朱兆年沉默了,廳裡安靜下來。那些年輕人的眼睛都盯着朱兆年。
安寧轉頭瞧着衆兄弟道,“你們喜歡這樣麼?”
朱家的兄弟們都沉默了,只有朱景先搖了搖頭。
朱兆年道,“小蓮子,有些事情不能用喜歡或不喜歡來決定的,這是我們的責任。所謂責任,就是不管喜不喜歡都必須去承擔的東西。”
安寧不解道,“我不大明白,爲什麼明明不喜歡的事情偏要去做呢?”
朱兆年解釋道,“這樣跟你說吧,賺錢的事情是讓咱們長房的人辛苦了。可是咱們做這些,能讓其他更多朱家的人做自己高興的事情啊。”
安寧想了半天才道,“那你們呢?你們怎麼才能做讓自己高興的事情呢?你們管他們,那誰來管你們呢?”
朱兆年一時也被問住了,苦笑道,“爹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解釋了。”
“小蓮子!”朱靖羽開腔了,“你過來。”
安寧走到爺爺跟前,朱靖羽拉她坐下道,“那你有什麼辦法麼?能讓大家有錢花,又不用讓咱們這麼辛苦的。”
安寧不加思索地道,“那就讓他們自己去賺自己的錢啊!”
朱靖羽沉思片刻道,“可他們都不大會賺錢。”
安寧道,“那你們都會麼?”
朱靖羽道,“是,我們都會。”
安寧道,“那你們是怎麼會的?”
朱靖羽道,“我們是學會的。”
安寧道,“那讓他們也去學啊。”
朱靖羽道,“可大家若是都學會了,都來賺錢,就會爲了利益爭鬥。”
安寧皺起了眉道,“什麼叫利益爭鬥?”
朱靖羽道,“就象有張大餅,每人都想吃,每人都怕別人吃得比自己多,所以就會吵架,甚至打架。鬧得家無寧日,兄弟相殘。”
安寧想了想道,“那分好了不就行了。”
朱靖羽道,“咱們現在的做法就是由咱們長房的人把餅做好了,平均分給大家,大家就不會吵架打架了。”
安寧想了想道,“那爲什麼不讓他們自己做自己的餅呢?”
朱靖羽望着安寧半晌才道,“若是咱們集中做,可以做一張很好很大的餅,若是分開就做不了這麼好這麼大的餅了。”
安寧道,“咱們爲什麼一定要做那麼好那麼大的餅呢?做得不累麼?”她疑惑的比劃着。“要想吃大餅的,就讓他們自己多做點,不想吃大餅的,就少做點。象我,就吃一小塊餅就好了。我不想要景先那麼辛苦,做那麼大的餅,還是分給別人吃的。”
朱靖羽望着安寧久久不語,“小蓮子,你給爺爺提了個很好的問題,爺爺要想想,好好想想。”他揹着手出去了。
朱兆年起身對着夫人道,“夫人,我去書房坐坐。”他也走了。
朱景先這才笑道,“小蓮子,你可把爺爺和爹都給問跑了!”
安寧聽得迷糊,不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