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淑燕忽大驚,“你是賊!”只可惜,她剛張大了嘴,就被周復興一個箭步撲到牀前,伸手把她嘴捂住,把那三個字生生堵在了嘴巴里。
周復興輕輕噓了一聲,“你放心,我不是壞人,我只是想問問你秦慕遠的事情。我鬆手,你不要叫,好不好?”
樑淑燕想了想,點了點頭。
周復興把手放開,“你是樑府樑淑燕?要嫁給晉國二殿下的?”
樑淑燕點點頭,微微撅起了小嘴。
周復興道,“你不願意嫁給他?”
樑淑燕點了點頭。
周復興道,“秦慕遠是晉國的二殿下?你見過他沒有?”
樑淑燕搖了搖頭。
周復興道,“那他是不是剛剛回宮不久?”
樑淑燕終於開口了,“你怎麼也知道?”
周復興道,“那他是不是離開了晉國快三年了?”
樑淑燕點頭道,“是啊?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周復興心中一沉,“那你知不知道他爲什麼離開晉國的,離開以後又去了哪裡?”
樑淑燕道,“我只聽說他三年前離開了晉國,宮中說他是爲皇上祈福去了,可姐姐說他是離家出走的,也不知道他上哪兒去了,前些天才回宮來。”
真的是他,真的是他!他是二.殿下,他現在居然還要娶親,那小六呢?他打算拿小六怎麼辦?周復興咬牙切齒,不覺一拳砸在牀架上,只聽輕輕地“嘎吱”一響,似是裂了。
二人同時嚇了一跳。
“真對不起,樑淑燕,今天多有冒犯.之處,請多包涵。”周復興此刻心亂如麻,轉身便走。
“哎,你,你是誰?”樑淑燕話音未落,.周復興已經翻身上了屋頂,不知去向。
樑淑燕追到窗前,自言自語道,“這人會變戲法麼?怎.麼一下就不見了?”
周復興出了樑府,腦子裡還亂哄哄的。他拿了自己.藏着的衣裳,跑到一處無人的空地坐了下來。
初春的夜風雖然涼,但已不那麼刺骨,正適宜撫.慰躁亂的情緒。
周復興慢慢平.靜了下來,不管秦遠是不是秦慕遠,晉國二殿下要娶樑府樑淑燕,這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事實了,誰也無力改變。
若秦遠就是那位殿下,那麼,最可憐的,就是安寧了。
周復興想到她,心裡一陣陣的惆悵。
這姑娘他是真心喜歡的,周復興知道安寧並非普遍宮女,但她不想說不想做的事情,周復興不願意勉強她。不管安寧貌美貌醜,但她平淡從容,與世無爭的性子在相處中,讓周復興覺得很舒服,他是真的想要與這樣一個女子安靜的攜手共度一生。可沒想到,自己剛剛開始的感情,卻被秦遠無情的扼殺了。雖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但秦遠這麼做,確實有些傷他的心了。周復興想起那日秦遠口口聲聲說過有多喜歡小六,要對她負責的話。
三弟,難道這一切都騙人的?周復興不敢相信。若是不能保護這女孩,又何苦要去招惹她?
難道眼看着安寧被始亂終棄?周復興覺得心好疼。
驀地,他萌生一絲希望,若是這個秦慕遠並不是秦遠呢?也許,只是個誤會?
無論如何,他都要去會一會秦慕遠,看個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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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遠回宮已經十多天了,可晉後根本不見他。只命人將他牢牢看守在他自己的宮殿裡,既不準人來見他,也不准他踏出殿門半步。九轉化功散的解藥還沒給他,秦遠現在就如尋常人一般,毫無辦法。左右的宮女太監侍衛全換了陌生的面孔,除了照顧他飲食起居,並不敢跟他多說一句話。
可秦遠看得到自己的宮殿裡擺上了龍鳳大燭,換上了大紅的喜氈,一應成親要用的東西如流水般送進來,把整個宮殿佈置得花團錦簇,母后這是要幹什麼?他的母后到底要他娶誰?
等了許多天,也沒人來跟他說明,秦遠受不了了。這日用過晚膳,他對身邊的太監冷冷地道,“你去回稟母后,她若是今晚還不肯見我,以後也就不用再相見了!”
兩柱香的工夫後,太監領着八名侍衛來了,皇后娘娘終於同意召見他了。
秦遠跟着他們出去,八名侍衛分前後左右牢牢環繞着他。
母后還是那麼小心謹慎,秦遠心中暗自好笑,現在的他,除非肋生雙翼,否則哪裡也逃脫不了。
又踏進那熟悉的養心殿,當看見伏案批閱奏摺的母后時,秦遠原本的怨忿卻立時化爲烏有,心微微一酸。
幾年不見,母后她,老多了。
怔怔的站了半晌,晉後才擡眼冷冷的掃了小兒子一眼,“你先等着,有什麼事等母后批閱完這些奏摺再說。”
秦遠站在旁邊,一言不發。
晉後繼續埋頭批閱着那堆積如山的奏摺。
三更過了,都快四更了。晉後才終於把最後一本奏摺合上,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擱下了硃筆。
揮手讓旁邊的太監們取走奏摺全部退下,晉後閉目養了一會神,方道,“你說吧。”聲音裡有說不出的疲倦。
秦遠囁嚅着,卻有些說不出話來。
晉後等了一會兒道,“你若是沒話說,母后可要去休息了。”
秦遠道,“母后一直如此操勞嗎?太過傷身勞神了!”
晉後擡眼望着他,“你還知道關心你的母后麼?”
秦遠道,“爲何不讓大哥分擔一些?”
晉後苦笑道,“你大哥?他現在哪有這份心情!”
秦遠道,“大哥,大哥他怎麼啦?”
晉後道,“自你走後,慕達他心情不好,常常跑去打獵,沒多久,一個閃失,從馬上跌下,受了傷。”
秦遠急道,“要不要緊?”
晉後深深地嘆了口氣道,“別的還好,只是偏偏傷到那裡……怕是將來再也無嗣了。”
“什麼?”秦遠驚道,“怎麼會這樣?”
“這幾年不知想了多少法子,尋了多少偏方靈藥,太醫都處死了好幾個,可還是一籌莫展。”晉後搖了搖頭道,“太子*中無出,只有昭雲公主一個小丫頭,朝野上下議論紛紛,要廢太子妃的摺子不知上了多少道。你那些皇叔們更是大膽,私下裡已經在議論把誰家孩子送來做儲君了!”
秦遠道,“有這麼嚴重麼?”
晉後道,“否則你以爲,我爲什麼要這麼急召你回來?”
秦遠垂下了頭。
晉後冷哼一聲道,“你和慕達都是我親生孩兒,最瞭解我的脾性,當年雖說是你年幼負氣出走,可這些年,母后有尋過你麼?”
秦遠很是瞭解母后的脾氣,她個性剛烈,從不低頭,當年自己與她相爭,一怒出走,若不是事態嚴重,想來母后絕不會召他回宮, “母后,你既是讓我回宮,爲何逼我娶妻呢?”
晉後道,“太子絕不能無嗣,你娶妻後,生下兒子,便過繼給你大哥,以延皇嗣。”
秦遠道,“這,這如何使得?”
晉後道,“如何使不得!你和你大哥是親兄弟,難道你想眼睜睜地看着他被廢掉,看着你母后被廢掉麼?”
“不!”秦遠忙道,“不過,母后,孩兒有一事要稟報。”
晉後道,“你最好不要說讓母后聽了不高興的事情。”
秦遠道,“孩兒實在,已經娶親了!”
晉後嗯了一聲,輕描淡寫道,“那又如何?”
秦遠道,“孩兒既然已經娶妻,現在怎能停妻再娶呢?”
晉後笑了,“你在宮外娶妻,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是兩者皆無,當屬無媒茍合,我不會認!”
秦遠急道,“可我們也拜了天地,寫了婚書,立了誓約的。”
“小孩子家胡鬧的東西當得真麼?”她不耐地一揮手道,“好了好了,她在哪裡?你將她置在宮外,我只作不知便算了。”
秦遠道,“萬萬不可,母后,我是真心對待她的。我發過誓,此生絕不負她。”
晉後冷笑道,“真是小孩子話,不過鄉野女子。怎麼着,你還想對她從一而終麼?”
秦遠道,“母后,她並不是什麼鄉野女子。她,她其實是吳國公主。”
“什麼?”晉後瞪起了眼睛,“吳國的公主怎麼又嫁給你了呢?”
秦遠道,“她真是吳國的安寧公主,本是被吳王嫁與旁人家的,可是因緣際會,她的婢女頂替她出嫁了,她便隱姓埋名,嫁與孩兒了。”
晉後咯咯笑了起來,“這個吳王,太也糊塗了吧。幸好我們晉國跟他們並無牽連,否則真是跟着丟臉。”
秦遠道,“母后,那您看……”
晉後臉一板,“那更是不行,若她只是平民百姓,你就算納進宮來,做妃做嬪,也無大妨。可她既是吳國公主,又早已許配人家,那是絕對不能進宮的!”
秦遠道,“母后,孩兒與安寧既已結成夫妻,當不離不棄,無論母后怎麼說,孩兒都不能做那忘恩負義之人!”
“好,很好!”晉後站起身來,“你對人有情有義是吧?既如此,便是絕了我和你大哥的活路。也罷!”只聽嗆啷一聲,晉後抽出案旁寶刀,交到秦遠手裡,“你趕快一刀殺了你母后,我便什麼都不用再管了!”
秦遠跪了下來,“母后,您,您怎麼能這麼逼我?”
“是我逼你嗎?”晉後氣得臉都白了,“那又是誰在無時無刻逼我來着?你要麼就先殺了我,再去殺了你大哥和昭雲那孩子!從此你便海闊天空,自由自在!要麼你就給我乖乖地去娶了樑家那小丫頭!”
“母后!”秦遠扔下刀,痛苦拉着晉後的袍子道,“母后,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晉後一字一句地道,“你做不到,那母后幫你做!明日我會把昭雲那孩子接到身邊,若是你又跑了,或是不肯成親,我便先殺了她,然後再殺了你大哥,接着便是我自己!”
秦遠的嘴脣都開始發白了。
晉後俯身低下頭,直視着小兒子的眼睛道,“你瞭解你的母后,她說得出就做得到!”
秦遠絕望地道,“那安寧,我的安寧怎麼辦?”
晉後直起了身子,“若是你肯乖乖聽話,她又謹守本分的話,我便考慮容她住在宮外,讓你有空可以去瞧瞧她!你不要再強求了,這已是母后能做的最大的讓步了!”
秦遠在地上呆坐半晌,“好,我明日去拜堂!不過!”他擡起頭仰視着他那高高在上的母后,“此次侍衛們綁了我便回宮,安寧她全不知情,母后,你必須答應我立即派人去接她回來!”
晉後道,“好!不過你也必須答應母后,沒有我的命令,絕不能離開這皇宮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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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夜裡,樑府二小姐的香閨裡,又來了一位客人。
“你,你怎麼又來了?”樑淑燕瞪大了眼睛望着周復興。
“二小姐,真的很冒昧,但是我必須來求你,幫我一個忙。”周復興實在是想不到別的辦法了,只能冒險又來找樑淑燕。成親之日,是唯一可以混進皇宮的機會。
樑淑燕道,“你是誰?我爲什麼要幫你?”
周復興拉下了自己面巾,露出真容道,“在下週復興,實在沒有惡意。”
樑淑燕盯着他的眼睛,見他確實不象壞人,“你要我幫什麼忙?”
周復興道,“我有一個結義的兄弟,名叫秦遠,前不久因爲遇到一些事情,跟他走散了。我懷疑他可能就是晉國二殿下秦慕遠,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找他問明白。”
樑淑燕道,“那我能幫你做什麼?”
周復興道,“我想請你幫我混進宮去。”
“那可不行。”樑淑燕擺手道,“不是誰都能進宮的,我成親當日連我爹孃都進不去。”
“你進宮時要帶什麼人去?我可以扮做他的模樣。”
樑淑燕偏着頭道,“你什麼人都能扮麼?”
周復興道,“應該可以。”
樑淑燕道,“我要帶我的兩個丫頭進去,你怎麼扮她們?”
周復興道,“你讓我瞧瞧她們的模樣,給我一套她們的衣服,我自有辦法。”
樑淑燕忽高聲道,“秋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