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味道
這個時候，李綺娘縱有疑問也不便再提，但是她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這也是臨來之前，閨女囑咐過的。
可能是國公爺的氣場太過強大，常婆子心神俱疲，已經回去躺下了。
見屋裡沒有其他人了，李綺娘仔細端詳福生，想在他臉上看出葉老夫人的影子。
無奈，十七八歲的少年，與年逾六旬的老嫗，無論怎麼看，也看不出相似之處。
福生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他怎麼覺得，老闆娘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頭豬。
這塊紅燒，這塊剁餡，這塊鮮嫩，烤了。
“老闆娘.”
福生想說回頭我把那一百兩銀子給你們，你想買豬就買豬，買羊就買羊，還是放過我吧。
李綺娘大手一揮，打斷了福生到了嘴邊的話。
“福生啊，你以前來過平城嗎？我怎麼看你長得像平城人呢。”
福生想問，平城人的長相有啥不同的嗎？
可是沒等他開口，李綺娘便自問自答了：“像，很像，你還特別喜歡吃炸麻花，炸蠶豆，炸小魚，炸裡脊，你看你愛吃的東西，不是油炸，就是重油的。”
李綺娘想說，發現的時候，閨女還尿了，睜開眼對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藏得這麼好，您怎麼還能找到我？”
齊慰僅存的睡意全都沒有了，他看一眼屋外那灑了一地的月光：“進來說吧。”
當然，這麼糗的事，是不能告訴外人的。
歐陽文韜，小孩子不會寫自己的名字，後來便把“小韜”，誤作了“小濤”。
歐陽文韜被拐走時差兩個月滿四歲，也就是說，從不到三歲開始，他便跟着平氏到處燒香，要麼住在寺院裡，要麼在去寺院的路上，孩子在成長過程中，會漸漸忘記很多事，尤其是五歲之前的事，會隨着逐漸長大，而越來越模糊。
福生的臉色陡然變得煞白，他沒有回答有或者沒有，而是瞪着李綺娘，問道：“老闆娘，您除了顏姑娘，還生過一個兒子嗎？”
李綺娘笑了，喜悅之色直達眼底。
“老闆娘說我是葉老夫人的孫兒。”福生可憐巴巴地說道。
難怪老闆娘對他這麼好，總是擔心他被餓着，還常悄悄給他塞零嘴，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母子連心。
“你先說你腳上有沒有疤。”李綺娘問道。
“老闆娘，您不會無緣無故問我這些，您是不是知道什麼？”福生問道。
李綺娘看了一眼，福生的腳丫子白嫩嫩的，乾乾淨淨，一看就是個生活習慣很好的孩子。
福生鬆了口氣，說道：“真好，顏姑娘真幸運。”
福生點點頭，彎腰就要去脫鞋子，李綺娘忙道：“不用脫了，你就說有或者沒有。”
“我都說了，不用你們值夜，快去睡吧。”齊慰無奈地說道。
福生卻已經手腳麻利地脫掉鞋襪，擡起自己的腳丫子：“有，一直都有，就是越來越淺了。”
大武和二武查到的消息，善堂裡失蹤的孩子就叫小濤，葉老夫人查找了十多年，迄今爲止，與歐陽文韜的情況最接近的兩個人，一個是福生，另一個便是小濤。
李綺娘怔了怔，立刻反應過來，敢情福生誤以爲要找孩子的人是她了。
“那名字呢，你還記得你的名字嗎？”李綺娘迫不及待地問道。
現在，福生就是小濤。
李綺娘嘆了口氣，道：“福生，你可能是葉老夫人尋找多年的孫兒歐陽文韜。”
李綺娘道：“有一次，我帶着閨女去自家鋪子，一轉眼，閨女就不見了，我兩條腿發軟，邁出的步子都是軟的，只覺得怎麼都跑不動，就這樣，我哭着喊着跑了幾條街，摔倒了爬起來繼續跑，喊得嗓子都啞了。唉，福生，你沒有做過父母，不知道丟了孩子是什麼感覺，那個時候，我就想誰要是能把我閨女送回來，我給他當牛做馬一輩子。”
李綺娘直覺，這層窗戶紙不應由她這個外人來捅破，可是福生已經問了，李綺娘覺得，窗戶紙還是捅破了吧，至於雙方當事人想不想認親，什麼時候認親，這就不關她的事了。
李綺娘記得閨女說過，歐陽贊失蹤之後，夫人平氏帶着幼子，整整一年四處燒香拜佛，求神明保佑丈夫能夠回來，直到在寺院裡把孩子丟了。
福生的眼珠終於重新動了，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李綺娘，接着，便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我記得我叫小濤，我一直都記得我叫小濤，後來我遇到國公爺，國公爺給我改名叫福生。”
“這個疤啊，聽說是你小時候踢到炕桌上的熱茶留下的。”
入夜，齊慰從牀上坐起身來，側耳聽了聽，然後起身下牀，走到門邊，猛的拉開屋門，就見福生像個幽魂似的站在他的門外。
可是他沒說，他沒有說話的機會。
而味道，卻往往能令人記憶長久，對於福生，幼年的記憶已然褪卻，但那燒香的味道卻永遠留在了他的記憶之中。
“福生，你右腳大拇指外側是不是有塊疤？”
福生的目光凝視着某處，漸漸失去了神采。
李綺娘看他一眼，嘆了口氣，無奈地說道：“她鑽到米缸後面，和我躲貓貓，等着我去找她，後來就在米缸後面睡着了，發現她的時候.”
福生忙問：“那後來呢，顏姑娘是怎麼被找到的？”
福生想說，你閨女好像更愛吃這些東西，我吃的那點兒還是沾了你閨女的光。
“聽說？”福生不可置信地看着李綺娘，我已經把你當成親孃了，你卻來一句聽說。
“.我記得我娘總是哭，我還記得我們住的地方，不，應該是我記得那裡的味道，是燒香的味道，後來我去了寺院，便知道我娘和我住的地方，一定是寺院。”
李綺娘終於說到正題上了，她問道：“福生，你別怪我多嘴啊，我聽說你是跟着國公爺長大的，你還記得自己的家裡人嗎？”
福生進來，期期艾艾地把李綺娘對他說的話，原封不動又對齊慰說了一遍。
齊慰越聽越是吃驚，那位葉老夫人的夫君是歐陽伯儒，而他的兒子，便是昔年的探花郎歐陽贊。
文武殊途，文臣與勳貴素來涇渭分明，因此，齊家與歐陽伯儒並沒有交情，齊慰入仕時，歐陽伯儒早就過世多年，但是他知道歐陽贊，也知道歐陽贊失蹤的事。
畢竟，歐陽贊是在雁門關附近失蹤的，而那位去和親的金環公主，不但是福王的女兒，而且在她還是郡主的時候，差一點做了定國公夫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