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可以來我家一趟嗎?葉薇想見你。”
他的語氣極爲平淡, 彷彿剛纔的未接來電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這讓林安夏有些失望,她依舊清晰的記得五年前的那一天, 上完晚班的林安夏被同事拉着去逛夜市, 林安夏連說否定的權利也沒有, 反應過來, 已經站在夜市的街口了, 那時,林安夏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在葉林舒的心裡有多重要,等到同事心滿意足的買完東西, 林安夏才得以解脫,此時, 已是十一點, 林安夏纔想起早上葉林舒在電話裡的聲音:“晚上下班我來接你。你今天上晚班吧?”
可是, 自己下班都兩個小時了,他等不到自己應該會回去的吧?
這是那時的林安夏腦海裡冒出來的第一句話, 未免良心譴責,林安夏這纔想起要撥打葉林舒的電話,於是,打開手機,該死的手機竟然出現出死機這種不給力的結果, 自此, 林安夏得出來的結論就是, 的確是應該換個手機了。
找到路邊的公用電話撥通他的號碼, 接通之後, 林安夏還沒開口,葉林舒的聲音就從裡面傳了出來:
“夏?”
“對不起, 我……”
“你在哪?”
林安夏說出自己所在的地方,那端葉林舒在氣憤的喊了一句:“小笨蛋,站在那裡不要動!”
之後便沒了下文,三分鐘之後,葉林舒已經打了車到林安夏面前,下車,林安夏還沒將道歉的話說出口,葉林舒就緊緊的抱住了她:
“你是笨蛋嗎?大晚上還在街上閒逛,不知道這個社會很亂嗎?”
滿滿的全是責備和擔心的話語,那時候,林安夏彷彿聽到了葉林舒的心跳,即便隔着衣服,隔着肌膚,他的心跳依舊那麼清晰可聞。
無法說出那是一種怎樣的感動,或許,在沒有人那麼關心自己了,林安夏控制不住的吸吸鼻子忍住嘩嘩往外冒的眼淚:
“你哭什麼?”
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哭,她只知道在自己無依無靠的時候,他給了自己很多力量,很多生活下去的勇氣,她本以爲,這世界上已經沒有關心自己的人,可是,她遇到了,並且這個人,此刻正用又好笑又好氣的目光看着自己:
“小笨蛋。”他親暱的喊着她的綽號,摸摸她紅了的眼圈:“我沒罵你,我是擔心你啊,小姑娘夜不歸宿,小心遇到怪蜀黍。”
“不是遇到了嗎?”她破涕爲笑:“舒舒(蜀黍)。”
他看她一時語塞的樣子,突然笑了出來。
這段記憶,在以後林安夏的回憶裡總是變得清晰而美好,直到此刻,林安夏依舊覺得這是一段無法磨滅的印記,即便將來嫁的人不是他,她依舊有權力把它當做自己的私有財產。
※※※
最終林安夏還是決定去看看林葉薇。
第二天起牀,蘇莎莎還沒有回來,林安夏照着蘇莎莎交給自己的化妝方法畫上淡妝,眼線,眼影,直到把自己大大的黑眼圈遮住,林安夏才心滿意足的鬆了口氣,經過這個星期的矇頭苦學,林安夏終於可以獨立化妝。從衣櫃裡翻出藕色的斑點收腰裙,加上那雙銀色的高跟鞋,一氣呵成,林安夏終於看到鏡子裡的自己心滿意足的揚起嘴角,如果是去見葉林舒,自己就要盛裝打扮一下。
這似乎已經成爲一個習慣。
剛要出門,蘇莎莎那妞終於回來了,身後站着一臉微笑的桑亞:
“嗨,小夏。”
“桑亞,你又拐帶我家莎莎,先跟你欠着,我今天有事,先走了。”
說完,林安夏就一溜煙的跑了沒影,好吧,雖然銀色的高跟鞋的確將她行走的方位毫無保留的顯現出來,但是蘇莎莎還是驚訝的眨了眨眼:
“哇,小夏今天腫麼了?竟然穿的那麼漂亮……啊,疼……”蘇莎莎摸着腦門,看着桑亞把彈自己額頭的手放下去,桑亞笑着看着她,他靠在門邊,無奈的挑挑眉毛擡起她的下巴:
“蘇莎莎同學,小夏到現在是不是都還不知道你要搬走的消息。”
蘇莎莎傻傻的笑笑:“呵呵呵呵,亞亞,我真的捨不得小夏嘛。”
“不管,今天就要搬完,是誰說的要和我同居的?誰說的要和我訂婚的,房子都買好了,你想耍賴?”
嚴肅認真的目光將蘇莎莎灼的體無完膚,想當年桑亞追自己那會兒,他可是對自己百依百順的啊,可是,如今提到同居和結婚這件事,桑亞是鐵了心的屹立不動,搞的蘇莎莎一個頭兩個大。
“亞亞……”
“不然我今天睡你房間,我不介意。”桑亞挑眉,看着蘇莎莎的眼睛:“我不介意讓小夏聽到你充滿誘惑力的聲音。”他特地在誘惑力三個字上面加了重音。
蘇莎莎的臉馬上像火燒雲一樣的紅了起來:“我我我,我搬還不行嗎?”
“這纔是我的好莎莎。”桑亞揚起嘴角,看到翻起白眼的蘇莎莎。
那妞在看了桑亞一眼之後,轉身去自己房間搬東西,喉嚨裡發出不滿的哼哼聲。
※※※
林安夏拒絕了葉林舒提出接送自己的好意,在知道葉林舒的新家以後,林安夏搭上出租車,在一路上的忐忐忑忑中下了車,看到面前的房子時,林安夏纔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面前是一棟純白色的小洋樓,白色的圍欄圈出一個小小的花園,這地方遠離市區,顯得極其安靜,佔地面積不算大,可是卻很精緻,這種風格,明顯是林安夏喜歡的。
林安夏還在滿心幻想的時候,葉林舒已經走出院落,看着站在院外的林安夏。
“夏。”
“嗯。”林安夏應了一聲,站在原地,手裡拎着送給林葉薇的東西,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纔好,這時林葉薇已經小跑出來:
“夏姐姐。”
興奮的聲音,五年未見,那個比自己小兩歲的女孩卻一直沒有變,依舊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她的頭髮比以前更少了,卻絲毫沒影響她的心情,這邊林安夏還沒說什麼,接下來出現的人卻讓林安夏的心提到嗓子眼,一個五十多歲的婦人站在門口,顯然是林安夏記憶裡快要忘記的葉林舒的媽媽,還不待林安夏問好,葉媽媽已經很熱情的握住林安夏的雙手:
“哎呀,小夏來了,站在門口乾什麼,我們進屋聊。”
於是,林安夏心願達成,她的確沒有跟葉林舒講過一句話,因爲葉媽媽一直在差遣葉林舒做好吃的招待她,自己卻和林安夏聊的很開心。
內容從五年之前扯到五年之後,再到最近林安夏去公司上班的消息,葉媽媽無一不知,無一不曉,林安夏在心裡納悶,葉媽媽也太厲害了吧,竟然對自己的行蹤瞭如指掌,真是佩服,佩服。
於是,整個上午,林安夏在葉媽媽的慈母情懷下終於答應留在她家吃飯,飯菜很簡單,皆是清淡至極的家常小炒,唯有一道菜正中林安夏的下懷——辣炒雞肉。
這是她最喜歡吃的,還沒開吃,葉媽媽就特別熱情的夾了好多到林安夏碗裡:
“瞧瞧這孩子,五年了,還是瘦的要死。”葉媽媽在一邊唏噓着,而林安夏也只是淺淺的笑笑:
“葉伯母還是和當年一樣年輕呢,一點沒變。”
葉媽媽聽了哈哈直笑:“哪有,其實還是老了很多。”
“媽。”林葉薇不滿意的嘟嘟嘴:“你一直在和夏姐姐聊天,我都插不上話,我不管,下午茶的時間留給我。”
聽聞女兒的話,葉媽媽只得閉嘴,連連點頭。
林安夏突然覺得自己很像貨物,這家母女兩個總是像兩個活寶,林安夏每每想起來,都覺得葉林舒的爸爸雖然去世的很早,可是開朗樂觀的媽媽依舊將她的兒子攻供讀完大學,着實不容易,葉林舒是幸福的,興慶他遇到這麼好的父母。
關於葉林舒名字的由來,完全是因爲葉先生和林夫人的完美結合,第一個孩子,用的是葉先生的姓氏,這第二個孩子,用的自然就是林夫人的姓氏,一個叫薇,一個叫舒。葉媽媽曾經很後悔的說過:
“舒這個名字起的一點都不好,搞得和他爸爸一個脾氣,冷漠的要死。”
可是隨着時間的沉澱,葉媽媽反而釋然了,葉爸爸去世的早,葉林舒的存在反而讓她很安心,他長的太像他爸爸了,葉媽媽每次看見,心裡都會充滿慰藉。
如林安夏所願,吃完午飯,林安夏就被林葉薇帶到院落裡,林葉薇洗了頭,溼溼嗒嗒的披在肩膀上,此刻,正午的陽光有些刺眼,林葉薇卻很開心的樣子,擡着頭,坐在院落裡的搖椅上:
“夏姐姐,你幫我梳頭好不好?”
林葉薇轉過身看着林安夏,露出撒嬌一般的微笑。
林安夏點點頭,接過林葉薇手裡的梳子,她的頭髮極少,這是因爲長期打化療的原因,林安夏有些心疼,微微皺了皺眉:
“葉薇,現在你還在接受化療嗎?”
“沒有了。”林葉薇看着蔚藍的天空:“小舒子帶我去法國看過病,醫生說除非換心,不然別無他法。”
“小舒子?”
這個搞笑的外號,自然只有這樣天真美麗的小妹妹能想得到,她從不叫葉林舒哥哥,很小的時候,她看清宮劇裡的氣場很強的娘娘,身邊都會跟着一個太監,而這些太監,總是會有個很可愛的名字,於是,那時候的林葉薇躺在病牀上對旁邊的哥哥說:
“哥哥,我想當公主,想當大小姐,但是缺個太監,你來當好不好?”
小孩子哪裡知道太監是什麼,葉林舒好脾氣的揚起嘴角欣然應許:“喳,奴才知道了。”
“那……小舒子,我想出去玩,你幫我推輪椅吧。”
於是,小舒子的外號由此得來,當然,這個外號每次被葉媽媽聽見,都教訓林葉薇沒大沒小,只不過隨着時間的流逝,這些外號也就沒有那麼重要了,因爲在外人面前,她還是很規矩的叫葉林舒哥哥,當然,林安夏除外,因爲在林葉薇的心裡,林安夏的存在是很重要的。
那時候,我突然發現,葉林舒展現在我面前的太少,我甚至不瞭解他的生活,不瞭解他的事蹟,那時候,我也沒有想過,突然有一天,我的命運會因爲這個叫做林葉薇的女孩而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