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寒冬時分,廣州的天卻是溫溫的,我把羽絨服脫掉單身穿着毛衣也不覺得冷。
我下火車的點正好趕上了早高峰,在好不容易擠上公交後,又在人擠人的公交車廂內站了十幾站。一上車後,我就覺得頭暈暈的,強忍住涌上喉頭的乾嘔感,內心祈禱着趕快到目的地,也慶幸自己在火車上沒吃多少東西,不然非得吐出來不可。
等我到圖書市場時只有幾家店出了攤,貨比三家的轉了一圈又一圈,也去了早已在網上查找好的店鋪,經過再三的搜尋砍價後選定滿意的書店。
在書市二手書要便宜很多,有很多書看起來和新書差不多,都是論斤賣的。但由於進價太低店老闆說就算託運過去也是要我自己出郵費,無奈之下,我向老闆借了兩條大編織袋和一輛簡易拉車,決定自己運兩袋子回去,剩下的託運過去,能省一分是一分。
“小姑娘,厲害的吆!”人高馬大的老闆向我豎起大手指。
我苦笑一下,沒辦法境遇逼人牛,等事來了就算苦也得硬着頭皮做,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就算爬也要爬到終點,就像高三時一邊忙着學習文化課,一邊又抓緊時間練畫背美術知識,等高考完我在家整整睡了兩個整天,沒吃沒喝,醒了後胃病發作又被我媽拎到醫院打了三天的吊瓶。
和老闆相互手寫了一份臨時合同,等他把書給我託運過去後我就把款子全結了,他大發善心把小推車送給了我。
在公交站等了半天公交車才緩緩開來,司機師傅看我拉着這樣一堆東西,直嚷着:“不拉,不拉!”
我又一次拿出了不要臉的精神,一條腿放在車門處:“師傅,拉吧,求求您了,我多拿一個人的車費。”
“兩個人的。”他怕我聽不懂地方口音,用手伸出一個“二”字。
“可以,謝謝您。”我使出吃奶的力氣把兩大袋子書運上車。
“小姑娘,很會過日子得嘍!”一位頭髮花白的奶奶笑嘻嘻地看着我,經過鑑定她是上海口音不是本地口音。
我笑而不語,撿着一個空位子坐下,又把小輪車向我身邊拽了拽,用兩隻手抓緊以防拐彎剎車讓它溜出去撞到人。經過一路的顛顛簸簸,我終於趕回到火車站。
不幸中的萬幸,我買到了一張回程硬座票,這下到火車上可以休息一會了。等到火車站時我犯了難,站臺處的直梯出現了故障,也就意味着我這兩大袋子的書我完全用人力拉上去,果真是不幸永遠比幸運要來的猛一些,剛剛爲搶到硬座票而高興,嘴角還未來得及笑彎又得咬牙了。階梯的邊緣處雖然有條平滑的小路,但我試過了就算用出吃奶的力氣還是拉不動,只好先將一袋子書拽了下來放在一處,一邊拉另一袋子書一邊回頭看着。
等把兩袋子書運完坐上車後,我已經大汗淋漓,額頭上的汗順着面頰直流而下,這書佔地很大隻能放在旮旯處,一路下來被列車員問了好遍“這兩袋子東西是誰的?這麼重咋就不知道辦託運。”我像位小學生一般舉着手說是我的,再問下去就開始裝傻充楞說不知道託運這回事,到最後列車員不得不對我感嘆一句“真行”。
又是二十多小時的車程,以前坐十個多小時的硬座就覺得熬不住,現在覺得只要有個座位二十多小時也沒有什麼大不了,有座便是幸福。生活就是這樣,只有在比較中才能體會出什麼樣的狀況是好什麼樣的狀況是壞,吃慣了甜便忘了苦,嘗過了苦再也忘不了甜,有苦有甜纔是生活最真實的樣子。
等我回到濱城時便覺得心安了不少,這也算一次匆忙而緊促的長途旅行吧,只是匆匆一瞥,沒來得及體會那座城市的美好,記住它最具有代表性的標誌。
拿着這樣多的行李出租車是不會拉我的,便僱了一輛電動三輪把我拉到了家,一路上也算是風馳電掣,風呼呼地往我脖子裡刮,凍得我鼻涕眼淚一大把,爲了保持最後的一點形象“哧溜哧溜”地吸了一路的鼻子。
到家時天剛剛灰,打電話把我爸叫了出來幫我把書放到儲藏室。我爸看到我後足足愣了三分鐘,摸了一把下巴沒說出一句話來。
等爬樓梯時我方覺得全身乏透了,雙腿發軟打顫,扶着把手爬到了家門口。
我剛想推門我爸一把攔住了我,替我理了理亂糟糟地頭髮,悄悄囑咐我:“先別讓你媽看見換身衣服整理整理自己。”
突然感覺鼻頭酸酸的,輕輕叫了聲爸再也說不出話來,發現我爸也紅了眼圈。
一進門就聞到了濃濃的飯香,看到我媽在廚房中忙碌着的身影一股暖意浸透了心頭,便輕步偷偷溜回臥室,此時再也忍不住淚流滿面,方覺得哪都不如有爸有媽的家好。
等我整理好自己我媽也把飯菜端上了桌,葛虆那小子嘲笑我:“姐,你是兔子嗎,眼睛怎麼這樣紅,不會是失戀哭的吧!”
我衝他冷哼一聲沒搭理,我媽瞅了瞅我輕拍他一下,“小毛孩子,瞎說什麼,你姐都沒談過戀愛哪來的失戀。”
“趕緊吃飯了!”我爸順手遞給我一雙筷子。
飯畢,我跟着我媽的腳步進了廚房。
“媽,對不起,前幾天我太任性了,態度也不好。”
我媽繼續洗着手中的碗,耷拉着眼皮和雙下巴:“過去的事了以後別再提了,趕緊洗漱睡覺去吧,看看都熬成啥樣了。”
我爸走進廚房示意我趕緊去休息,他來幫我媽洗碗,我便乖乖地洗漱去睡覺。大概是真的累壞了,早上鬧鐘響我都沒聽到,走出臥室後發現桌子上蓋着飯菜。
摸了摸溫熱的飯碗突然想起我媽之前常常對我說的一句話,別的她辦不到在我餓時肯定會有口熱乎飯給我吃。
由於還有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就要過年,我的內心更加焦躁起來,拼了命的趕着進度,發誓一定要在這周讓書店順利開業。
一方面是爲了早點開業一方面是爲了省錢,我並沒有對書店進行大刀闊斧的裝修,油漆塗料統統沒有用到,用質量好些的壁紙做了簡單的裝修,既環保省錢裝飾效果看起來也足夠清新典雅。書架是我爸在二手傢俱市場淘來的,不僅在價格上比新傢俱便宜一半,質量也是極好的,古銅的顏色,側面雕滿了花樣紋路,與熟黃色的壁紙極搭,整個店面看起來還是很像模像樣的。
我媽也破天荒的幫起忙來,把店面裡裡外外打掃了一遍又一遍,書架也是擦了又擦,我只把書放在了大間小間是空着的,後面的隔間裡放了一張牀,做以後留宿準備。
“有了這個窩以後再和我置氣就有待處不用回家了。”我媽在忙碌完後酸縐縐地說道。
我趕緊撒着嬌:“這哪有家裡好,沒吃沒喝的。”
我媽滿意地撇嘴一笑,對我的回答還算滿意。
忙完後回家吃晚飯,商量着選了個帶“八”的日子作爲開業日,我爸突然說了一句:“你前單位的那個王主管被降級了。”
“降級?這是幾個意思,之前我那樣要求處罰他都不肯處罰,現在倒好我走了倒處罰他了。”
“爲什麼降級?”我有意問道。
我爸放下手中的筷子,沉思一會:“你這一辭職,讓那幫人心慌了。”
我“哦”了一聲,方覺得這世間最不缺少的就是無理的滑稽事。
書店開業的事情用不到我做任何宣傳,全是我媽在朋友圈中大張旗鼓地做着宣傳,所以在開業那天我收到了俏俏和何慧兩人送的兩個大花籃。在門口左右擺開,大紅色的花朵妖豔火辣,像是大院門口放了兩座石獅子般有氣勢。
正好趕上週末,我弟也特殷勤地幫了我一個忙,把定製好的木質牌匾掛了起來,從三角梯上下來後他一直問我:“姐,你這是起了什麼怪名字,哪怕叫三味書屋這種爛大街的名也比叫“念想”好許多,不知道的人還以爲這是什麼情感會所呢。”
我衝他囧囧鼻子:“小孩子,說什麼胡話。”
“小孩子剛剛還幫你幹活了呢,小心告你僱傭童工。”
我懶得和他辯解,心滿意足地前後左右瞅着我的書店。
“柔荑,你這書店的名字到底是什麼意思?”
不僅我弟瞧不明白,連何慧都覺得一臉迷茫,忍不住開口問我,俏俏似笑非笑的在一旁看着我。
我微微一笑:“隨便起的,給人留個念想給己留個念想,告誡我除了生活還有詩和遠方。”
聽完我的解釋後何慧和俏俏一怔,沒再說話便進店裡參觀起來。
我媽端出果盤和乾果招待着來人,我卻四周搜尋起來。
不過找了大半天也沒有看見那道身影,他應該知道我的書店開業吧,或許不知道。
兩天下來我一直待在書店,雖然沒有幾個人來買書但是卻捨不得離開,看到書架上有些二手書的書頁微微卷起,便又搬了一個牌子放在門口,上面寫着“讀書之人必愛書”。
“小姑娘,真把書店開起來了!”
哦,原來是那天遇到的要替我做宣傳的老教授,我笑嘻嘻地和他打招呼。
“不錯,不錯,還是有些好書的。”轉了一圈後他嘖嘖稱讚道。
爲了支持我慘淡的生意他一口氣買了十多本的書,我怕他提不動想把店門鎖上幫他把書運送到學校,他搖頭拒絕了我:“小姑娘,別看不起我老人家,力氣可是很足的。”話完他提着一摞書大步流星地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