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張燈設阱

鐵掌黑鷹婁雲鵬一見此人這種打扮,就留上了意,可是那小子卻精靈得很。

他一見婁雲鵬在看他,就把頭扭向一邊去了。

他偷偷地又轉過來瞟一眼,然後把破了邊的小涼帽往下拉了些,一縮頭,一翻眼珠,一聲不哼地扭頭就走。

婁雲鵬心中一動,心說:“小子!你跑不了,媽的!竟還有人敢來盯我的梢?我能怕了你!”

想着丟了兩個銅子兒給賣餅的人,架着鷹就走!

他這裡擠出了人叢,就看見那個邋遢小子已過街,不時地回頭張望着,鬼鬼崇崇一副神秘姿態!

婁雲鵬心中暗笑:小子,你就是跑上了天邊,我也會跟着你!好大的膽子,你也不瞧瞧我婁雲鵬是什麼人?居然來踩我的盤子?

他裝出一副毫不介意的樣子,把鷹更架高了些,嘴裡哼着流行的小調:

“東邊來了個小媳婦,

長得那別提多苗條呀!

唉喲喲!

西邊來了個老媽媽,

肚子像個大水缸……”

嘴裡這麼哼着,兩隻眼卻是始終沒有離開過那個邋遢小子,一步一趨,緊緊在暗中綴着。

忽然,那個小子腳下加快,一轉眼就不見了,婁雲鵬一驚,心說:好快呀!

一驚之下,連忙趕過去,小調也不唱了。

轉過街角,才見那個邋遢小子正拐進一條巷子,一面回頭看着,鐵掌黑鷹不願讓他看到,忙向一邊牆上一貼,心說:“沒錯,這小子是搗我的鬼,我得多留意着他,好傢伙!”

那個邋遢小子回頭看了一會兒,一隻手按了一下頭上的草帽,摸了一下小辮子,咧着嘴又回過頭去繼續向前走。

鐵掌黑鷹婁雲鵬嘿嘿低笑了一聲,心說:我今天倒要看看你到底搗什麼鬼!

想着,就把頭一低,佯作閒逛的樣子,又繼續綴上去,走了不遠,那小子猛然又一回頭!

婁雲鵬正跟得起勁,不禁嚇了一跳,立刻就站住了腳,卻見那個小子怔怔地看着他,一副憨瓜相。

婁雲鵬把鷹託了託,嘴裡唱着:“啷裡格嘟……啦啦啦!”

一隻手揣在小褂子口袋裡,大步向前走去,一副無意經過的樣子。

那個小子一個勁翻着眼看他,婁雲鵬足下不敢停,就由他身邊一直走了過去。

走了幾步,心說,“糟!我不能再走了,再走不成了他跟我了嗎?”

於是連忙站住腳,假裝想起一件事,由褲腰帶上解下了一個竹筒兒,再由竹筒裡倒出一根挖耳朵的竹籤子,往耳朵裡一插,同時轉過身來。

他就這麼嘴裡哼哼唧唧,雙眼眯着往前面瞧,這一瞧去,他不由呆了,耳朵也不掏了,拔腳就追。

他一直追到了一個衚衕口,才見那個小子正在衚衕裡疾步快跑,一雙破鞋踢答踢答亂響。

“好小子!”婁雲鵬心裡罵了一句,快步跟進了衚衕。

那小子跑得還真快,可是婁雲鵬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叫他跑了的。

他見是一條冷靜的衚衕,沒有一個人。當時膽子就大了,他口中大聲叫道:“小子!

你給我站住,我有話問你!”那小子站住了腳,回頭看了婁雲鵬一眼,用袖子往鼻子上擦了一下,“呼”地嗅了一下,扭過頭又繼續跑。婁雲鵬趕上一步,大聲道:“喂!給我站住,你要是再跑,我可要叫鷹抓你小子了!”

可是那邋遢小子哪聽他這一套,跑得更快了。

婁雲鵬真想放鷹,可是這地方不比曠野,他的鷹一放出去,保不定會傷了別人,所以他終究不敢放。

他見那小子像兔子一樣的,盡往小衚衕裡鑽,不禁氣得直咬牙。

他慢慢地罵道:“小子!你別想跑,你跑上天我也跟着你!”

口中罵着,也就跟着往衚衕裡鑽,三鑽兩鑽的,又不見了那小子的影子。

婁雲鵬站住了腳,四下張望。

忽然他看見一扇小紅門打了開來,探出了那小子一個小腦袋,向這邊看了看,馬上就又縮了回去。

鐵掌黑鷹婁雲鵬冷笑了一聲說:“好小子!你原來在這裡呀!”

他可是顧不得那麼多了,腳下幾個飛縱,便到了那小紅門之前!

但當到了門口,心裡不禁又發起怔來了,暗忖道:“我還能捶人家的門嗎?”

纔想到這裡,忽見那小子由門縫裡一探頭,婁雲鵬當頭一把,把他頭上的小涼帽抓到手裡。

那小子嚇得“啊喲”一聲,馬上把頭縮了回去,嘴裡罵道:“他媽的,老王八蛋,你敢打人?”

跟着“哐”的一聲,門關上了,婁雲鵬哈哈一笑,道:“你還想跑嗎?爺爺今天是抓定你了!”

說完一縱身子,就竄上了牆頭,再一飄就進了院子!只見院內花石交錯,倒像是一家富戶的居宅。

院子裡開着紅紅的牡丹和白白的早菊,廊下還吊着七八個鳥籠子,卻是不見那小子的蹤影!

婁雲鵬摸了一下頭,膀子上的鷹,忽然呱呱大叫了起來,望着人家寵子裡的八哥直髮威!

鐵掌黑鷹站在那裡,有點兒進退維谷的感覺,嘆了一口氣,心說:“我也真太冒失了,要是人家出來一個人問我,我怎麼回人家?”

但接着又咬了一下牙,心道:“管他的,我既然進來了,總不能就這麼出去,要是有人出來問我,我還要反問他爲什麼窩藏賊人哩!”

想着就覺得很有理,膽子也就大了,大步向前走去。

穿過了這條廊子,來到了一個涼亭前,亭子裡有人正在乘涼,扇着大巴蕉扇子。

婁雲鵬回頭就走,可是無意間眼光一膘,卻看見那個小子,也在亭子裡。

這時候那小子正撇着嘴看着他,一面比着手勢,和亭子裡的人在談話,鐵掌黑鷹呵呵一笑道:“好小子!你可跑不掉了吧!正好,我得問問你家主人,你們到底安着什麼心?”

他一面說着這些話,同時眼睛也在打量着亭子裡的人,見是兩個白髮皤皤的老人。

兩個老人,年歲看來都比自己大,一個是黃臉,留着小胡,穿着紡綢大褂;另一個卻是赤紅的臉膛,兩撇壽眉,身材比那個黃臉的略矮,可是看起來氣派卻很大,手上託着水菸袋。

婁雲鵬追尋的那個小子,正在指手畫腳地說着,那個黃臉的老人,已經面帶冷笑地站了起來,他步下了亭子,打量着婁雲鵬道:“朋友你貴姓?”

婁雲鵬翻了下眼道:“不敢,姓婁,我得問問你們……”

說着用手指了指亭中那個小子,道:“他是你們什麼人?”

那個黃臉老人冷冷一笑道:“你先不要問他,我且問你,與你同來的一個年輕人,現在住在哪裡?”

鐵掌黑鷹婁雲鵬心中一怔,翻了一下眼皮道:“咦!你怎麼知道!”

黃臉老人冷冷哼了一聲道:“我問你他住在哪裡?”

婁雲鵬呵呵一笑,目視着亭中那個小子,道:“原來這小子果然是個奸細,只是你們弄錯人了。你們要想打我們的算盤,那可是自找麻煩了!”

黃臉老人面色一沉道:“混蛋東西,好好跟你說話,怎麼不回答?你如不吐出實言,今天休想離開此地一步!”

鐵掌黑鷹婁雲鵬後退一步,一翻小眼,道:“喲喝!還有人敢在我跟前齜牙?”

說着雙手往腰間一插,晃了一下肩膀,嘿嘿冷笑道:“兩個老傢伙,你們聽着,我鐵掌黑鷹婁雲鵬,可不是好惹的,和我同行的。不錯,是有那麼一個小夥子,只是你們如想打他的主意,那可算是瞎了眼了。”

冷笑了一聲接着道:“今天你們規規矩矩地從實說來,好端端的何故要派人跟蹤我們?爲了何事?如有一字虛言,嘿嘿嘿……”

嘿嘿一陣冷笑,指着肩上的大黑鷹又道:“我婁雲鵬就算好說話,可是我這頭大鷹卻不太好商量!”

婁雲鵬滿以爲自己道出了字號之後,對方如果也是在江湖上混的,萬萬沒有不知道的道理。也許只此一言,即可把他們嚇倒。

誰知道,那兩個老人相視了一會兒,俱都呵呵大笑起來!

就見那個抽水菸袋的老人,把水菸袋往石几上一放,緩緩地站起身來,道:“姓婁的,不錯,在江湖上我們聽說過你這一號,只是你的大名還不夠響,嚇不退我們!”

說到此,臉往下一拉,獰笑道;“我勸你還是識趣一些,把那少年的一切根源,以及他此行何往一一地告訴我們……”

這時那個黃臉老人咳了一聲道:“婁朋友,我們只是與那小子有仇,與你並無瓜葛,只要你肯合作,我二人絕不爲難你,並且……”

那個抽菸的白衣老人,接口道:“你如果真要一定講打的話……”

說着他舉了一下雙手,露出了一雙瘦臂,桀桀一笑道:“老夫要是在二十招之內,不能把你給擱躺下,那我的武功算是跟師孃學的!”

說着話,那雙細長的眸子,閃着精光,十分可怖。

鐵掌黑鷹婁雲鵬,素來是一副軟硬不吃的脾氣,想不到這時,卻被一雙老人軟硬兼施,弄得他哭笑惱怒不得,當下他氣得直翻白眼。

白衣老人說完話,他咧嘴一笑道:“這麼說二位老人家,也是老江湖了,二位報一個萬兒吧!”

黃臉老人點了一下頭,手指那白衣老人道:“這位就是人稱白衣……”

方說到此,白衣老者卻在一旁急道:“賢弟不必細說!”

黃臉老人頓時把話止住,白衣老者望着婁雲鵬,道:“我們的名字,你也不必細問,反正有名有姓就是了!婁朋友,老夫方纔話已說明,好歹都看你的了!”

婁雲鵬低頭想了想,心說:“媽的,這才叫陰溝裡翻船,想不到我婁雲鵬這兩天淨碰上這種窩囊事!”

他又仔細地打量了兩個老人一下,從衣着、氣宇、眼神、言詞等諸方面來推測,他知道這兩個老人,必定不是等閒之人。

可是他秉性忠耿,要叫他出賣朋友,他可是不幹;然而他的心卻細得很。

他心中一面想,一面又用一雙眸子打量着兩個老人,白衣老者,好似已經看透了他的心意。

當下步下了亭階,嘿嘿一笑,用手向婁雲鵬招了一下道:“來!來!來!婁朋友,老夫露一手功夫給你看看!”

婁雲鵬嘻嘻一笑道:“正要見識!”

話方出口,就見那白衣老人忽地把身子半蹲了下去,兩手平着向外一推,吐氣開聲地“嘿”了一聲,整個身子疾速地晃了一下,並無什麼出奇之處。

可是就在這時,丈許以外,卻發出了“轟隆”一聲大震,一時石濺土翻,婁雲鵬不由嚇了一跳!

他驚魂乍定之下,擡眼望去,只見池邊一塊約有兩人高的假山石,已翻出泥土,倒在地上。

這雖是屬於內功中的一種“濁力”,但鐵掌黑鷹婁雲鵬也不禁大大地吃了一驚。

他倒是沒有看出來,這矮老頭子竟還會有這等功力,暗忖自己決不是這老者的對手,一時不由得膽氣就弱下來。

白衣老者嘿嘿一笑道:“婁朋友,你如自認有此功力,才配和老夫交手,否則,你還是三思而行!”

婁雲鵬眉頭一挑,立刻計上心來,當下雙手一抱,嘻嘻笑道:“佩服!佩服!”

那黃臉老人這時也踱了過來,他伸手想來拍婁雲鵬的肩膀,卻爲婁雲鵬肩上那頭大鷹嚇得又把手縮了回去。

婁雲鵬嘿嘿笑道:“你可別碰它!”

黃臉老者含笑道:“婁朋友,如果你真肯合作,我們以後非但不是敵人,還是朋友。

只要能幫我二人擒住那小輩,我們定有重謝!”

婁雲鵬擠了一下眼道:“老實說,我和那小子也不是什麼朋友,只不過是偶爾遇見聊上了交情!”

二者立時面色一喜,黃臉老者道:“這就更好,來,來!老弟,咱得到亭子裡坐下談,來杯茶!”

說着就吩咐先前派去誘引婁雲鵬的小子道:“去倒一杯茶來!”

那邋遢小子在一邊直轉眼珠,一面擦着鼻子,心說這是怎麼一回事?怎麼反倒成了朋友了?

婁雲鵬笑了一聲道:“不必客氣了,我就站着聽吧,二位老兄有什麼事,就請直說好了,只要我婁雲鵬能做到的,一定幫忙!”

黃臉老者高興得臉都開了,他呵呵笑道:“不急,不急,咱們坐下談!請坐!請坐!

唉!我早知你老弟是這麼一個識大體有見識的英雄,我們老哥兒兩個,還犯得着來這個嗎?”

婁雲鵬表面一點神色不露,心裡卻在想:“老小子,你也別他媽的給我來這一套,我鐵掌黑鷹可不是三歲的小孩!”

當下心裡這麼想着,嘻嘻笑道:“老兄有話請快說吧!我那位小兄弟還在等我呢!”

黃臉老者這時自那個邋遢小子手中接過茶,親自放在了婁雲鵬面前,笑道:“方纔多有得罪,來杯茶!”

婁雲鵬胸有成竹,也不客氣,接過茶,就嘴呷了一口,黃臉老道問:“老弟,我們可是拿你當真朋友,你如果只是應付我們,可就不對了!”

婁雲鵬道:“是!是!是!”

黃臉老者樣子顯得很高興道:“老弟,你和那姓江的小子,認識多久了?”

婁雲鵬嘻嘻笑道:“不過是一日之交而已!”

“那就是了!”黃臉老者說:“他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王,老弟你不清楚,你的處境可真是太危險了!”

鐵掌黑鷹婁雲鵬揚了一下眉毛,問道:“是怎麼一回事呢?老大哥,你可別給我打啞謎呀!”

黃臉老者嘿嘿冷笑了一聲,看了那個白衣老者一眼,慢吞吞地道:“給你說實話吧,那小子在渤海灣殺了黑白無常沙天九和尚和陰,另外還有遼東二老中的南懷仁、蒼海客喬昆等多人……在秦光縣又傷了三羊道觀的三位道長,在海口又大鬧漁港……”

他說着連連咬着牙,氣得混身發抖,道:“如今這小子,已經引起了武林的公憤,大家全都下定決心要對付他。如今這小子已經黔驢技窮,眼看就快遭報應了,你老弟卻怎麼竟在這個時候,交上了他,爲虎作倀呢?”

婁雲鵬聽得直眨眼,心說我的天,這些事,我怎麼一點兒也沒有聽說過?

他想如果這老頭兒所說是真,這江海楓真不愧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了,禁不住內心對江海楓更生出了無比的敬重之心。

他眨了一下眼道:“這是真的?”

黃臉老者重重地嘆息道:“這時候,誰還會騙你?”

一邊的白衣老者,此時又冷冷地哼了一聲說:“你如果甘心與他爲伍也無所謂,只要你不怕與天下人爲敵!”

婁雲鵬內心暗暗冷笑道:我怕什麼?我鐵掌黑鷹能就這樣被你們嚇唬住?

當時涎臉笑笑道:“得了二位,不知者不罪,一切都怪我不清楚,二位老哥還請多包涵,我實在是不知道;我要早知道,打死我我也不會跟他在一塊呀!”

白衣老者臉上仍然不帶笑容,說道:“這就是了,我們所以要找你來,也就是要告訴你這一點!”

“找我來?”婁雲鵬心裡一驚,怔怔地道:“是我自己來的呀?”

白衣老者哼了一聲,用手指了一下那個邋遢小子道:“這位是長蟲小二,負責爲我們打探消息,是他故意把你誘來此地的。他對你總還算手下留情,否則他的毒針最是狠毒,殺人於無形之間,方纔要是想取你性命,此刻你早就沒命了!”

婁雲鵬心裡一驚,暗罵道:“媽的,我婁雲鵬闖了一輩子江湖,想不到竟在這裡露了臉了,連一個邋遢小子也鬥不過!”

想着就用目光偷偷瞧了那個長蟲小二一眼,見他正蹲在亭子一角,伸着長頸望着這邊,一副猴頭猴腦的樣子。

婁雲鵬心裡的那份彆扭就別提了。

白衣老者微微一笑道:“婁老弟也不必介意,那江海楓如今已成武林公敵,你可犯不着陪着他死。我兄弟二人是不忍心看着你受累,所以才特別關照;至於你領不領情,我們也不計較!反正我們是盡到了心意,到時候你若不知好歹就怪不得我們了!”

婁雲鵬打了一個冷戰,他一生作弄於人,幾曾碰到過這種事,這真可說是給他一個考驗了!

他咳了一聲,乾笑道:“老哥的好意,真令我感動,我現在已想明白了,我願意和你們合作!”

黃臉老者喜道:“如此就太好了!”

那白衣老者卻冷冷笑道:“我還不放心你,我且問你,在這青州,你們打算住幾天?”

婁雲鵬擠了一下眼道:“明天就走!”

白衣老者目光掃向一邊的長蟲小二,就見那小子吸了一下鼻子,站起點了點頭,又蹲了下去。

白衣老者微微一笑道:“不錯,你們住在哪一家客棧?”

鐵掌黑鷹知道瞞不過他們,就照實道:“老福安。”

長蟲小二又對着二者點了點頭,白衣老者微微一笑道:“看來你還誠實,你要知道,什麼也瞞我們不過的!”

婁雲鵬心裡吃驚道:“好傢伙,原來他們什麼都知道了!”

當時就咳了一聲笑道:“這是什麼話,我現在願意爲你們做任何事!”

白衣老者摸了一下鬍子,微笑道:“很好!那麼第一件事,就請你爲我們把那江海楓拖上兩天!”

黃臉老人笑道:“怎麼,沒問題吧?”

婁雲鵬想了想,點頭道:“好吧!這點小事沒有問題,只是爲什麼呢?”

白衣老者嘿嘿一笑道:“這個你不要管,明晚此時,你再來聽消息,現在你可以走了。”

婁雲鵬站起身來說道:“好,我走了!”

白衣老者又冷冷笑道:“婁兄弟,你不可把今日之事,以及我們的住處,向江海楓說明,雙方翻面,別怪我們手下無情!”

鐵掌黑鷹婁雲鵬已經走出幾步,聞言大笑一聲,回身道:“放心!我還不想死!明晚此時我必定到此,我知道這個地方!”

白衣老者微微笑道:“明晚長蟲小二會去接你!”

婁雲鵬擺手笑道:“那倒不必,我自己來!”

白衣老者冷笑了一聲說:“我怕你不認識地方,因爲明天我們不住在此地!”

婁雲鵬呆了一呆,就笑道:“好吧!明天見!”說着他就又由來時的小紅門走了出去。

第二天,是一個下着纖纖細雨的日子。

鐵掌黑鷹婁雲鵬由客棧外面,架着他那大虎鷹回到客棧裡來,長蟲小二就在對面的房檐下,等着他的迴音,不時地伸長了脖子,向客棧這邊望着。

在客房之中,江海楓微微含笑道:“今天的情形怎麼樣?”

婁雲鵬用手指在脣上接了一下,輕輕地“哧”了一聲,然後走到窗前,向外看了一眼。

他把簾子捲起來又放下,放下又捲起來,江海楓看得心中奇怪,正要問,婁雲鵬又向他揹着身子擺了擺手,海楓就不吭聲了。

婁雲鵬把竹簾放下捲起,捲起放下,如此三次,便見對面房檐下的長蟲小二點了點頭,站起身子假裝打了個哈欠,就往雨地裡走了。

江海楓小聲地問:“婁兄,這是爲何?”

婁雲鵬放下簾子,回過身來道:“兄弟,你不知道,這是那兩個老兒與我定下的暗號,我這樣是表示一切依計而行!”

江海楓皺眉問:“什麼計?”

婁雲鵬滿臉堆笑道:“兄弟,你就別問了,反正我婁雲鵬不會出賣朋友!”

說着他又走到窗前向外望了一下,顯得很焦急地道:“兄弟,我們現在就走,長蟲小二報信去了,這當中只有一盞茶的時間!”

江海楓盤膝坐在牀上,聞言微微地笑了笑,說:“婁老哥,你放心吧,一切都按他們的計劃去做,他們要你帶我到哪裡,你就帶我到哪裡。我倒要看看這羣鼠輩,又施些什麼伎倆!”

鐵掌黑鷹婁雲鵬臉色大變,急道:“江兄弟,你千萬大意不得,這麼一來,我的心思可就白用了,我們現在就走!”

說着又嘆道:“兄弟!你是不知道,他們有多少人?”

江海楓冷笑道:“年前在海島上,我尚且以木劍一柄,斃敵數名,今天我有了這口好劍,又怕他何來?”

婁雲鵬急得連連搓手道:“小兄弟,情形也許不相同,他們的人太多了。”

江海楓冷冷地問:“有多少?”

鐵掌黑鷹呆了一呆,道:“據我目睹,總在千名以上!”

江海楓劍眉一挑,倏地站起來,冷笑道:“他們如真的來,我也說不得叫他們一一斃命在我的寶劍之下!”

說完,目光向婁雲鵬一掃,冷冷地道:“你如懼怕,可自行離去,我絕不逃!”

鐵掌黑鷹婁雲鵬長嘆一聲,呆了一會兒,悽然道:“既如此,我們就在此一塊死吧!”

江海楓搖了搖頭說:“我們不會死的!”

婁雲鵬跺了一下腳,說道:“兄弟!請相信我,我鐵掌黑鷹婁雲鵬並不是怕死之人,你不久就知道了。只是老弟你是一個俠客,是一個大英雄,要是死在他們的手中,太不值得了!”

江海楓見他說得如此懇切,不禁呆了一呆,婁雲鵬這時已把他的衣物整理好,放入行囊,急急地催促道:“走!快走!”

江海楓懶洋洋地嘆息道:“真有這麼嚴重麼?”

婁雲鵬苦笑道:“小兄弟,你沒有在黑道上混過,早年我也是那裡面的人。那兩個老頭的姓名以及爲人我不大清楚;可是雪山四魔,我卻是認識的。哥兒四個全有狠毒的暗器,見血封喉,兄弟!你是規矩人,犯不着跟他們拚,快走吧!再晚就走不成了。”

江海楓脣角雖帶起了一個冷笑,可是他也不禁有些心涼,當時呆了一呆,道:“他們既有如此聲勢,只怕你我走也未必能走得脫了!”

婁雲鵬呆了一下,苦笑道:“事到如今,我們也只有一試了,這叫做死馬當活馬醫!”

一面說着,一面自包裹中掏出了一件粗布衣服,還有一頂草帽,遞給江海楓道:

“來,兄弟,換上這個!我們不能叫任何一個人注意,馬也不要了!”

江海楓不禁有些憤怒,可是他眼見婁雲鵬爲自己擔心的神情,又不由嘆了一口氣,接過衣帽匆匆換過,他的樣子立刻就變了。

婁雲鵬看着他的樣子,不禁點了點頭,笑道:“對,這樣就行了!”

他慢慢把竹簾掀開了一角,向外望了望,長蟲小二還沒有回來,可是在廊子兩邊,卻似多了幾個穿着油綢衣褲的路人。

婁雲鵬呆了一下,心說:“糟了!看樣子他們第一批人已經來到了!”

江海楓冷笑了一聲,問:“怎麼,現在還能走麼?”

婁雲鵬硬了一下心,點了點頭道:“行!現在走最好!”

江海楓提起了革囊,把枕下那口劍取出來插在囊中,就要去開門,婁雲鵬忙拉住他道:“幹什麼?你還要關照誰?這裡都有他們的人,我們得由房上走才行!”

說着取出一小塊銀子,往桌上一放,正要去開另一扇窗子,忽然想起一事道:“我幾乎忘記了!”

於是又匆匆把燈點着移於窗下。

這時候天色已暗下來了,婁雲鵬向外望了一會兒,黯然道:“兄弟,這都怪我拖累了你,平白無故,多耽誤了你一天!”

江海楓說:“爲了摸他們的底,多延一天也是值得的!”

鐵掌黑鷹婁雲鵬還是忘不了他的鷹,仍然把它馱在肩上,二人就開了另一扇窗子,江海楓在前,婁雲鵬在後,雙雙縱身而出。

他們落足在生滿了青苔,而被雨水浸溼的瓦面上,雨似下得更大了,天色也更黑了。

婁雲鵬彎下了腰,在前面帶路,不時地回頭向江海楓打着手勢。

二人在瓦面上蛇行了數丈,鐵掌黑鷹婁雲鵬忽然蹲下了身子,江海楓在身後也不由停下腳步,奇怪地道:“怎麼不走了?”

婁雲鵬抹着臉上的雨水,道:“這頭鷹太礙事,我得先把它放了!”

說着在那頭大虎鷹身上依戀地摸了摸,江海楓慣於夜間視物,似見他面色十分悲切,不由心中微微好笑,忖道:“這婁雲鵬也太膽小了……設非我不想多造殺孽,這十幾名賊人,又怎能放在我的心上?”

這時婁雲鵬已把那頭大鷹放了出去,並且一直仰頭到看不見它的蹤影爲止,才慢慢低下頭來。

他眼睛裡浸滿了淚跡,只是爲雨水模糊了,分不清是雨是淚。

嘆息了一聲,才說道:“我們走吧!”

江海楓奇怪道:“你的鷹飛得太遠了,等會兒它還會回來麼?”

鐵掌黑鷹婁雲鵬含糊的搖了搖頭道:“那就不知道了!啊!”他說:“我們得快一點走了。”

江海楓心中覺得有些奇怪,剛想發問,忽聽得“哧”一聲,一支弩箭直向他頭頂上射來,他連忙伸手操在掌中。

“誰?”一聲冷峻的厲叱傳來。

江海楓不由冷冷一笑,正要問喝,卻爲婁雲鵬用力地把他拉着蹲下來,他驚嚇萬狀地道:“兄弟!千萬不要出聲,一驚動他們,我們就走不成了!”

江海楓冷冷一笑道:“這麼掩掩藏藏的,還不如跟他們拼一拚,婁兄,你閃開一點,我來對付他們!”

婁雲鵬急道:“兄弟,萬萬使不得!”

才說到這裡,只見廊檐之下,“嗖”的冒起了一條人影。

這人一身油綢子衣褲,手執一口鋸齒刀,身形往瓦面上一落,又是一聲叱道:“來人報名,否則張二爺可就不客氣了!”

鐵掌黑鷹婁雲鵬連忙笑答道:“張兄弟,是自己人!”

一面說,一面站起了身子,那自稱二爺的人姓張名志青,外號人稱斷魂刀,本是鄂西一名大盜,是近始投奔魯省。

白衣叟燕九公因受了摯友朱奇之懇求,不得不勉爲其難地出來幫忙,他二人除了煽動左人龍和江海楓爲敵之外,另外還廣撒武林帖,號召了魯省的各道人物,以便大舉圍剿人單勢孤的江海楓。

他們大批的人在青州集結,佈下眼線,果然江海楓沒有逃過他們的耳目,在青州被長蟲小二綴上了。

今夜,也就是他們決定行動的一夜,所有的實力都出動了。

朱奇和燕九公深知江海楓這個少年,是一個絕不平凡的人物,所以對他一點也不敢大意。一方面使計買通了江海楓的身邊人物婁雲鵬;一方面糾集了全部實力,劃分了區域,佈下了陷阱,決心要一舉把江海楓殲除。

誰知人算不如天算,他們萬萬也沒有想到,鐵掌黑鷹居然甘冒一死,也不肯出賣他這個新交的朋友江海楓!

婁雲鵬引導着江海楓越房而逃的時候,正是他們大舉出擊的前半個時辰,所以時機是倉促得很了。

這時候,負責監視“老福安”客棧的人物,因爲雨大的關係,都躲在附近的茶樓酒肆中,僅僅只有第一線的三個人守在屋檐下,他們是斷魂刀張志青,神鏢許冬和魯西最有名的飛賊:一股青煙喬冒。

這三個人是負責看守客棧正門的,另有以長蟲小二爲首的眼線十三名之多,所以此刻他們的力量仍然不弱。

鐵掌黑鷹婁雲鵬是知道這些佈置的。

他知道以江海楓的功力,要對付這些人物,自是輕而易舉,可是如此卻會驚動了後面的實力人物,如果他們因而提前下手,那就麻煩。

所以這時斷魂刀張志青一躍上房,婁雲鵬馬上就挺身而出,跟他打招呼。

他真怕江海楓會斷然下手,一個張志青,固然構不成威脅,可是大批敵人,也就馬上來到,那時候,江海楓再厲害怕也應付不了。

斷魂刀張志青聽了婁雲鵬的招呼,尋過來,怔了一怔,道:“原來是婁師父,可有事麼?”

婁雲鵬向前走了幾步,小聲道:“張兄來得正好,我正有話要傳上去。”

張志青湊近了些,道:“他們大概就快來了,就是這個雨,下得太大了。”

說着,皺眉仰首看了一下天,婁雲鵬嘆了一聲道:“那個姓江的小子太機靈,燕老哥給我的藥一時還下不了手,所以我想請你轉告,叫他們務必晚些來。”

斷魂刀張志青呆了一呆道:“喲!這個時候傳話,可就晚了,他們都出動了呀!”

鐵掌黑鷹婁雲鵬向四下看了一眼道:“這附近除了你以外,還有別人嗎?”

張志青拉了一下雨帽,點頭道:“有!許冬和喬冒!”

婁雲鵬吃了一驚,卻點了點頭道:“怎不見他們的人影子?”

張志青抹了一下臉上的水,呵呵笑道:“婁老哥你也是老江湖了,咱們佈下的人,還能叫人一眼都看見麼?”

語華冷冷一笑,又道:“我看那江海楓,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也不會有什麼了不起的功夫,我倒希望他現在就出來,好叫他嚐嚐我這口斷魂刀!”

一面說,順手捋了一下手中刀,順着刀尖,直向下滴水珠。

婁雲鵬桀桀一笑道:“那還不容易?等一會兒你就見着了!”

斷魂刀張志青哼了一聲道:“這麼多人,不要說打,就是嚇,也要把他給嚇死了!

得啦,不跟你瞎聊了,我下去了!”

說完一轉身子,不由吃了一驚!

原來就在他面前,一個長身的少年,岸然佇立着。這少年,一身鄉農的打扮,破涼帽,藍小褂,但是這些卻掩不住他那原有的朗朗英姿!

斷魂刀後退了一步,叱道:“你是誰?”

婁雲鵬這時也看見了,不由也吃了一驚,嘆道:“兄弟你難道……”

這時鄉農打扮的江海楓開始說話了,他微微冷笑着,對張志青道:“朋友,你不是要會會我麼?”

斷魂刀張志青不由冒出一身冷汗,他猛地一回頭,怒目瞪視着婁雲鵬道:“姓婁的,這是怎麼一回事?”

婁雲鵬眼見江海楓已經現身,知道眼前局面,已只有先下手爲強,把這張志青給收拾了再說。

他冷哼了一聲道:“朋友,你還是糊塗一點吧!”

說罷身形一矮,正要騰身過去,可是江海楓卻已經先下手了。

只見他身子如同狂風似地,直向斷魂刀張志青身上撲去。

斷魂刀張志青一聲叱道:“好小子!”

猛地往下一挫右腕,鋸齒刀由上而下,一刀直直地劈了過來。

江海楓不慌不忙地一伸右手,竟向他的刀刃上抓了過去。

張志青不覺大驚,他向後一撤刀,心中卻奇怪地想:這小子莫非還敢用手搶我的刀嗎?

他心裡這麼想着,手中刀已改了方向,橫着向前遞出,施了一招“橫鎖金丹”,砍向江海楓的右胸。

可是他的刀剛剛遞出了一半,卻忽覺有股極大的潛力,自後面壓上了刀背。

不容他抽刀換式,鋸齒刀已被人家捏住了刀背。

張志青嚇得魂飛魄散,回頭一看,竟是那個鄉農裝束的少年。

這少年身子仍然直直地立着,右手高舉,僅用拇、中、食三指的指尖,叼捏着刀背。

雖如此,那斷魂刀張志青,施出了吃奶的力氣,也莫想挪動一分一毫!

這麼一來,張志青纔算認識了這個江海楓。

他臉色大變,猛地探手入懷,摸出了一管短笛,急向口上湊去!

但江海楓怎會任他如此?

只見他冷笑了一聲,左掌平着向外一封,喝了一聲:“去吧!”

斷魂刀張志青,短笛尚未挨脣,便覺得劈面來了一股絕大的勁風,五官爲之一炸,當下連一聲也沒有哼出,“撲通”一聲,倒在瓦面上,嘩啦啦還壓碎了一大片瓦!

婁雲鵬嘆息道:“兄弟,快走吧,這地方不可再留了!”

江海楓微微一笑道:“無妨!我先把這狗才放好了!”

他說着一把夾起了張志青,身形一飄,已竄下了屋檐,把張志青放在一堵高牆的牆腳下,再一縱身,又上了瓦面。

鐵掌黑鷹婁雲鵬,見他這種輕快的身手,更打心眼裡生出佩服;只是他這時心裡亂得很,他爲江海楓擔心,同時也爲自己的生命戰瑟。

他知道,他的生命,至多也不會逃過今夜……這是一個秘密,他不願事先告訴江海楓!

江海楓見他怔怔地看着自己,就拍了一下手,道:“現在我們走吧!”

雨勢更大了,西天亮起了一道閃電,緊跟着響起震天價一個焦雷!

江海楓悲憤膺胸,他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

他並不是甘心這麼逃的,其實他有足夠的自信,自認爲能夠應付這一羣所謂兇惡的敵人。只是他沒有忘記師父的戒語,他是在儘量地避免多造殺孽!

大雨傾盆中,二人不久就通過了附近的一片矮檐,來到一條尚稱寬闊的街道,雨水打在街道上,濺起滿地的水花!

天更黑了,黑得如墨染一般!

老邁的婁雲鵬,他的眼力,在如此的黑夜暴雨中,幾乎是什麼也看不見了。

可是江海楓卻能清晰地辨別一切,他帶着婁雲鵬靠着廊下急速地前行着。

忽然,迎面射來一道燈光,一人啞聲道:“什麼人夜行?快避開一邊,這裡不許走人!”

婁雲鵬急道:“糟了,他們已佈下卡子了,江兄弟,我們只怕是……走不了啦!”

江海楓朗笑了一聲,道:“我倒要看看誰敢擋我的去路!”

說着反倒加速地直向前面撲去,只聽前面一聲吼道:“射!”

弓弦響處,一連飛來四支長矢,直向海楓身上射來。

江海楓此刻已是憤怒至極,他冷哼一聲,右手一拂,竟把並排而來的四支箭,全數劈落在地。

只是這麼一會兒的工夫,四處的胡哨聲已響成了一片,各處都像是有了回答,人聲鼎沸,真不知他們有多少人!

江海楓起落之間,已撲到那發出燈亮之處。

他看見兩個戴着大斗笠的小子,正在廊下捧着兩盞馬燈,在兩個小子身邊,四個官兵各挺着弓箭,向他瞄準着。

江海楓見了,不由爲之一呆。

他大聲怒道:“你們這些官人,怎麼與匪人連成一氣,亂傷行人,是何道理?”

那個戴斗笠的小官人,手上揮着腰刀,冷笑道:“姓江的,你還來這一套,青州這地方被你連日攪得天翻地覆,你作了案想逃,可沒有這麼容易;今天我已安排了嚴密佈置,看你住哪裡跑!”

說着一揮刀,大聲喝道:“射!”

唰唰一連又是四支弩箭,江海楓被弄得啼笑皆非,他呆了一呆,眼見箭到,信手一撥,又把來箭震落地上。

兩名官人見他如此神勇,嚇得眼都直了。

江海楓冷冷地道:“你們說些什麼?是誰在本地作案?你們身在公門,怎可含血噴人?”

那名啞嗓子的官人,退了一步,瞪眼道:“胡說!你還想賴麼?告訴你,你一進城,我們就留意上你了,何況還有人告密,嘿……你今天是插翅難飛。告訴你,前面還有你們江湖上的朋友等着你,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一揮刀,大喝道:“射!射!我去招呼神機營的火槍去!”

說完轉身就跑,可是江海楓在聽了這些話後,已是氣得五內生煙!

他哈哈大笑一聲,身形一縱,有如天兵自天而降,正落在那哨官身前。

那哨官大吼了聲:“我殺了你!”

一刀劈下,江海楓一偏身,對方的刀已劈空,隨之他一聲冷笑,只一探手,已兜住那哨官腋下,口中喝了聲:“滾你的吧!”

只見他右手向外一翻,那哨官偌大的身子,竟被他足足地摔出一兩丈以外,撲通噹啷一陣響,頓時跌昏過去。

其他幾名官人,見狀俱皆大駭,各自四散狂奔,江海楓正要追上,卻爲婁雲鵬抓住,勸道:“兄弟!不可傷他們,好毒的東西,原來他們還暗中聯絡了官兵,這一點連我也被他們瞞住了……兄弟,我們快走。”

江海楓一聲冷笑,右手後背,猛地一抽,已把插在囊中的長劍拔了出來。

他晃了一下劍,道:“老哥,你的苦心白費了,今天我要好好教訓他們一下,叫他們知道我們不是易欺之人!”

婁雲鵬吃驚地道:“老弟,千萬不可如此,他們的人太多了!”

江海楓哈哈一笑,說:“你不要怕,任他千軍萬馬,我也不會把他們放在心上!來!

你隨我前進。”

婁雲鵬這時滿身泥濘,神情慌張,江海楓這句話,倒像是給了他一個極大的鼓舞,他不再畏縮和猶豫了,當下長笑了一聲道:“好!兄弟,我們上!”

這老頭兒說着,已探手把別在腰間的一杆“蛇頭棒”抖了出來。

這是一支很不尋常的兵刃,樣子極像是一般的練子槍,只是兩端卻多了一雙蛇頭,銀光閃閃,看來十分厲害!

鐵掌黑鷹婁雲鵬“蛇頭棒”方自抖出,便見由側面一連撲來了兩條人影。

兩人都穿着油綢子水衣褲,幾乎連臉都矇住了:其中之一,身形一落,冷叱了聲道:

“好個婁雲鵬,我把你這個吃裡扒外的老王八……”

他的話方說到此,婁雲鵬已趕上前,手中蛇頭棒攔腰就打。

這人驚呼了一聲,倏地躍起,掌中一口劍,猛地向外一揮,只聽得“嗆啷”一聲,二人各自倒退了一步,婁雲鵬這纔看清了來人是神鏢許冬。

婁雲鵬冷笑道:“許冬,你若識相,快快閃開,否則你這一條命,定必不保!”

神鏢許冬一聲狂笑道:“你們死在目前,還敢用大話來嚇唬我,我許冬豈能被你嚇倒?”

猛然間,一股尖銳的疾風,向他身後撞到,神鏢許冬大吃一驚,“怪蟒翻身”,倏地閃到一旁!

他看見一個鄉農打扮的魁梧少年,岸然立在前面,呆了一呆,猛地想起來人是誰了。

當下他大驚失色地喝了一聲:“去你的!”

手中劍向外一抖,“白蛇吐信”,直向江海楓咽喉點來。

他的劍已自抖出,發現對方少年那種神態自若的表情,不由心中一凜,可是再想抽劍退身已是來不及了。

但見劍光一閃,一聲慘嚎。

鐵掌黑鷹婁雲鵬幾乎沒有看清楚,江海楓的劍是怎麼出手的,那神鏢許冬,已橫屍就地!

婁雲鵬喃喃地道:“好劍法!”

偶一偏頭,瞥見丈許以外,一人倚在樹身上,手執一口折鐵刀,不禁嚇了一跳,促聲道:“兄弟!小心身後!”

江海楓回身哈哈一笑道:“老哥哥,他已死了!”

說着掌勁向外一吐,那倚樹而立之人,立即平着倒了下去!婁雲鵬趕上去俯身看了看,卻是一個生面孔。

這時大雨已停了,天也開了,天空中散佈着慘灰色的雲塊,細雨如絲,像牛毛一樣地飄飛着,天地一色的悽慘、無情,是那麼的沉鬱、悶人!

四處也安靜了,沒有人聲、燈光……

江海楓仗劍而立,劍眉微顰道:“奇怪!他們人呢?”

鐵掌黑鷹婁雲鵬四外望了望,惑然道:“怪了?別是被你的神威嚇跑了吧!我們快走!”

眼前是一片種着各種菜類的菜園子,雨水都積滿了,五六隻落湯雞垂首躲在籬笆牆下,南瓜秧掛在竹籬笆上,迎着小風抖顫着。

江海楓、婁雲鵬輕捷的掠過了竹籬,天色已不再是漆黑,可以彼此看清對方的臉了!

鐵掌黑鷹婁雲鵬英氣未減,他雖已把蛇頭棒收了起來,卻在隨時隨刻地留意着四處的動靜。

二人踏着泥濘走過了一片莊稼,又過了一道小河溝,對面是一大片桑樹林子。

婁雲鵬皺了一下眉說:“我們必得走過這片林子,如有敵人在林中躲着,那可就討厭了!”

江海楓佇立着細細地打量了一會兒,桑林內靜悄悄的沒有一些動靜,他此刻餘威仍在,毫不在意地冷笑道:“不要緊,我們闖!”

說着,把長劍再次撤了出來,婁雲鵬也又把蛇頭棒掣到手中。

二人一前一後地直向林內行去!

桑林之內一片黝黑,可謂伸手不辨五指,行了不到十丈,忽見前面奇光一閃,有人大喝道:“江海楓小輩,今夜你還想逃得活命麼!”

緊接着“哧哧”一連飛來兩件暗器,都爲婁雲鵬蛇頭棒打飛到一邊。

這時燈光突地一黑,三條勁疾的影子自一邊撲來。

爲首一人,是一個矮個子,雙手使的是一雙金輪,輪上還帶着一雙環子,舞動起來譁楞楞地直響。

他身形看來有如穿簾的燕子一般,起落之間,已撲到了二人面前,右手金輪一擺,施了一招“撥風盤打”,直向鐵掌黑鷹婁雲鵬當頭打下!

在此同時,那後來的另兩個人,各使一支冰鐵柺,一左一右,向江海楓身邊逼了過來。

雖是在深夜裡,但江海楓仍能清晰地辨出他們的形貌!

這兩個人臉上絲毫沒有血色,各生着一雙八字眉,眼角下垂,一張長臉,面貌酷似,看來就像是一個人一樣!

婁雲鵬一見二人身上所穿的白衣長衫和那種飛快的身法,已猜忖出來人是黑道上聞名的“河間二郎”,不由大吃一驚。驚呼道:“江兄弟,小心來人的暗器!”

果然這河間二郎,陶冰、陶霜,是一雙極難打發的人物!

他們是一雙孿生兄弟,幼時在青城爲司空道人收爲門徒,學成了一身絕技。

二人秉性兇殘,專好殺生,後因惹下大禍而爲司空道人逐出門牆。

弟兄二人因而更加失去約束,繼而投身綠林,不出十年,名聲大噪。

這陶冰、陶霜弟兄二人,非但在冰鐵柺上有驚人的功夫,最厲害的還是昔日在青城時,司空道人傳授他們的一種暗器。

這種暗器名喚“五雲捧日洗魂釣”,乃是一種用深澗寒鐵碎砂,浸以毒液而煉成的厲害東西!

據說他兄弟曾憑這種暗器,吃遍了兩湖武林,從未遇見過任何敵手。

這一次朱奇和燕九公本來也請不動他兄弟二人,只是有人獻計,因爲這弟兄二人惟利是圖,朱奇許以事成之後,酬以巨金,並由燕九公出面,答應讓出魯南的勢力範圍,這纔打動了他兄弟二人的心!

河間二郎並不認識江海楓是何許人,直到來青州之後,才得知朱奇二老,除了約有他弟兄二人之外,另外還約了許多外人。

兄弟二人爲此很不高興,認爲對付江海楓一個小輩,憑他們兄弟已足夠有餘。

他們本來馬上就要走,總算燕九公好說歹說,並且答應讓他兄弟二人打頭陣,這才把他二人留了下來!

他們被安置在桑林內已有相當的時候了,另外那個手使雙輪的矮子姓裴名昆,人稱“矮山神”,是配給他們作助手的!

三人這一猛撲而上,江海楓和婁雲鵬俱都暗吃一驚。

河間二郎陶冰、陶霜,身形幾乎是同樣的快,一左一右有如兩頭巨猴似的,同時撲到江海楓面前。

陶冰口中尖叫了一聲:“接傢伙吧!小子!”

冰鐵杖帶起無比的勁風,向江海楓當頭猛然擊下。

江海楓寶劍向外一展,以劍尖去撥對方的杖柄,就在這個時候,另一邊的陶霜,忽然一聲不響一點足尖,欺身撲到,手中冰鐵杖倏地吐出,向江海楓椎骨節上點了過來!

江海楓身形猛然一轉,冰鐵仗已臨腹下,他冷哼了一聲,道:“去吧!”

左手“雲龍探爪”向外一揮,正好抓住對方的冰鐵杖頂!

他用力一擰一送,河間二郎中的陶霜,只覺得虎口一陣發熱,通!通!通!一連後退了三步,纔拿樁站穩。他雙眉一挑,嘿嘿一笑道:“姓江的小輩果然有一手!”

那是一種極爲難懂的江西話,江海楓聽不懂他說了些什麼,接着陶冰的冰鐵杖卻也被他長劍盪開,同樣地感到掌心發熱!

河間二郎傲視武林已久,多年以來,極少遇見對手。

他們原以爲對方一個少年,能有什麼出色的手段?

但現在他二人這種心理,顯然都有了變化了。

陶冰的身形,幾乎和他兄弟陶霜同時被震退出去,他呆了一呆,道:“江海楓,這桑林就是你埋骨的地方,你還打算過去麼?”

江海楓以炯炯的目光,打量着這一雙奇怪的兄弟,只見他二人都是瘦骨磷峋的身材,深陷的眸子,看起來簡直像是一副骨頭架子。

再者,他一奪一撥,內力充沛,竟未能使這兄弟。人的兵刃脫手,內心也不禁深感驚異。

當下冷冷地一笑道:“我與你二人素昧平生,何故乘人之危,我勸你兄弟還是少管閒事,速速避開,否則我江海楓劍下,可就不客氣了!”

河間二郎各佔一方,不進不退,睜着如同天鷹一般鋒銳的眸子,打量着這個少年,面上神色,俱帶着無比的驚惑之色。

陶冰冷冷地道:“方纔我見你出劍的手法,頗像我一個老朋友的路數,少年人,你學劍何人?”

江海楓細一打量這河間二郎,由二人眼下垂皮看來,他們的年齡,大概都不小了。

江海楓心中顧念着正在劇戰的婁雲鵬,見他正與那個手持雙輪的矮子打作一團,雖然未能取勝,可是棒法不亂,且略佔上風,這才放下心來。

他冷笑一聲,並不答話。

陶霜上前一步,略帶緊張地道:“昔年以一口雷音劍縱橫天下的銀河老人,可是你師父?”

江海楓不禁一驚,他擡起頭,哼了一聲道:“不錯,正是家師!你二人如果與他老人家有舊,海楓願網開一面,讓你們逃去!”

河間二郎聞言之下,對視了一眼,一時之間就像是一對木偶一般地定住了。

陶冰咬緊着牙,瑟瑟地道:“果然不錯,他並沒有死……”

說着身子連連後退着,江海楓目光緊緊逼着,見他忽然站住了腳,神色異常慌張地問道:“他現在也居住在這附近麼?”

江海楓冷然道:“家師行徑,恕不奉告,你問他做甚?”

陶冰苦笑了笑,滿面悲憤地道:“我兄弟昔日曾與令師有數面之緣,只可惜瀾滄江一別,至今二十年失去音訊,今日難得遇見了他的弟子……”

說到此,一雙半禿的眉毛,霍地一揚,發出了一聲極爲難聽的笑聲!

那笑聲可謂刺耳已極,笑聲一收,轉臉向陶霜冷冷地道:“今天我們倒是不負此行,能夠會一會銀河老人的得意弟子,十分值得!”

陶霜雙手握着杖柄,聞言嘿嘿地冷笑了幾聲,倏見他身形如飛鷹似地騰了起來,口中一聲長嘯,已落在了江海楓面前。

他回頭向陶冰冷叱道:“老大你站在一邊,待我來見識一下銀河老人的高足!”

說着,冰鐵杖摟頭朝江海楓頂上打下,江海楓長劍向外一推,明看像是外封鐵杖,其實卻是連帶着去削對方右膀。

陶冰一領鐵杖,身形又如同狂風飄絮似地蕩起,江海楓只覺頭上寒風狂拂,已知陶冰通臨頭頂,不禁也有些驚心。

因爲這河間二郎的身法,果然有異於一般!他面臨如此一雙大敵,倒是再不敢心存大意了!

當時右足向前一跨,寒劍向前推出半尺,旋迴着向上一掃。

這是銀河老人所授的一手絕招,名喚“上點天燈”,只聽“嗆啷!”一聲,黑夜裡,暴起一片火花,陶霜嚇了個魂飛魄散!

只見他就空一滾,冰鐵杖斜着向外一展,身形就勢飄掠而下,用手一摸冰鐵杖,足足被對方寶劍削去了兩分來厚的一層鐵皮!

幸虧這是一個側力,若是直着相撞,只怕自己的冰鐵杖就完了。

陶霜這才知道,對方所使的這口劍,竟是一口寶刃,不由更加暗自驚心不已!

江海楓一聲冷叱道:“相好的,你不要跑!”

既然動上了手,他也就安心要把這一雙怪人折在劍下,陶霜身子方要縱出,江海楓已逼至!

江海楓鼻中哼了一聲,右手一抖寶劍,發出了一聲龍吟,有如長虹貫日,直向陶霜背心扎去!

陶霜怪蟒翻身,霍地一個疾轉,冰鐵杖由下而上,以“倒託天書”的招式,猛地揮了過來。

這一招,他施展得雖快到了極點,可是江海楓卻早有預防。

只見他長劍一壓,緊接着左手劍訣向外一領,口中叱了聲:“去吧!”

白光一閃,那陶霜口中悶哼了一聲,瘦長的身子向外一陣踉蹌,冰鐵杖拄地,才把身子站穩。

但見他雪白的長衫靠左肩窩的地方,現出一片殷紅的血跡,他定了一下神,倏地擰身就逃。

江海楓一矮身,口中笑道:“你再多留一會兒!”

身子跟着竄起來,不意就在這時,忽聽“崩”一聲,數股尖風,直向自己身上罩來!

江海楓慌忙之中,未曾料到敵人會有此一着,大吼一聲,左手五指箕開,貫足了內力,向外探出,空中被激起一個大氣渦,那直奔面門而來的三點銀星,應勢而落。

他右手長劍同時掃出,把直奔右肋的兩點飛星,磕飛一邊,可是,對方暗器太快太多了!

江海楓身在空中,萬難兼顧,當下只覺得左腿骨上一涼一麻,全身打了一個冷戰,身子也就隨之墜地。

鐵掌黑鷹婁雲鵬這時忽然猛撲而至,他已把手使雙輪的矮山神裴昆打傷了!

他這時趕來接應江海楓,一見面就問:“兄弟,沒有事吧?”

江海楓搖了搖頭,鼻子裡哼了一聲。低下頭,以右手二指,在腿上按了一下,若無其事地挺身而立,冷冷笑道:“不妨事,我們追上去!”

言方到此,忽又聞“崩”的一聲,這一次聲音響自右側,大片的銀星,直朝二人全身罩蓋而來。

江海楓這一次有了前車之鑑,哪還再會上當?

他身形向下一矮,雙手倏地平推而出,口中吐氣開聲地“嘿”了一聲!

一般人雖也能以內力打退暗器,可是那些所謂的暗器,多半是發自手腕上的擲力,卻是從來未曾聽說過,有人竟敢以內力逼退發自機簧的暗器的!

江海楓這種內力,得力於他十數年的刻意潛修,力道已可大小由心。

雙掌一推,內力已自構成了一片力牆,排山倒海般直迎了出去。

那疾射而至的大片銀星,本是來勢如風,可是甫和這道力牆一接觸,竟自全數地折了回去。

只聽一片錚琮之聲,唰唰的落了一地都是。

江海楓狂嘯一聲,整個身子,就像是一隻巨鳥似的拔升起來!

他已經看清了暗器的來處,身形射落一方,正是桑林密處,他心中恨到了極點,一聲斷喝:“無恥的東西,還不出來!”

雙掌再次向前一推,一股排山掌力,如潮涌出!

只聽“喀嚓!”一聲暴響,強勁的掌力,竟把眼前整排的一列桑樹,全數攔腰折斷了!

一時之間樹倒枝折,樹葉上的雨水,就像是擊在岩石上的浪花一般,驟然飛灑了滿天,以至於江海楓和婁雲鵬全身都溼透了!

就在這一聲暴響之下,兩條白影,一左一右,如同剪空的燕子一般,倏地騰空而起。

江海楓狂笑了一聲道:“你們納命來吧!”

身形如同箭矢也似,直向左面那條白影疾撲而去。

鐵掌黑鷹婁雲鵬,到了這時,也沒有什麼再猶豫的了,雖然他知道這河間二郎,是黑道上有名的棘手人物,自己也絕不是他們的對手。

可是眼前,他卻沒有袖手旁觀的餘地。

江海楓身形縱出的同時,他也口叱了一聲:“打!”

右手揮處,已把他慣用的暗器,一雙瓦面透風鏢,奮力打出,直奔右面那條白影身後打去。

他的暗器方一出手,倏見前面白影一回身,自己雙鏢竟爲對方接到手中。

婁雲鵬這時已撲了過去,手上蛇頭棒,挾着一股風力,向那人攔腰打去!那人冷笑道:“姓婁的!你也敢向我動手?”

婁雲鵬這時才認出了他是陶霜,只見他面色蒼白,白衣之前,已爲鮮血染紅了一大片,黑夜裡,看起來是一片黑色!

婁雲鵬本還有點心虛膽寒,這時一見對方這種情形,就知道他已掛彩了。

他的膽子立刻就壯了起來。

蛇頭棒攔腰揮出,陶霜身形一縱,棒梢擦着他的鞋底打了過去!

陶霜身子飄向了一邊,婁雲鵬二次撲上,口中叫道:“相好的,咱們是死約會,不死不散!”

蛇頭棒這一次是由下而上,使出他生平得意的一招“恨打梨花”,雙手握棒,猛地一式浪打,蛇頭棒上閃出了一道耀眼的銀光,狠!快!準!陶霜倒是沒有想到,對方居然敢對自己下手,而且施出這種拚命的招式,不由吃了一驚!

他猛地就突一轉,冰鐵杖橫着向外一格,又是一聲“嗆啷”大響!

二人在這一震之下,俱都“啊”了一聲!

婁雲鵬的蛇頭棒,幾乎倒捲過來傷了自己的頭,且身子一連退了三四步,陶霜則就空一翻,落身在地,冰鐵杖火也似的熱,差一點兒脫了手。

還算他聰明,急忙地交到了有手,他心中恨透了婁雲鵬,當時尖叫了聲:“好個老兒,你真是找死!”

人隨聲起,連人帶杖,向婁雲鵬頭上撲來,鐵掌黑鷹婁雲鵬,右足向前一跨,蛇頭棒“舉火燒天”霍地一舉。

可是河間二郎兄弟二人非比等閒,都有一身極爲驚人的輕功,他身子雖在空中,卻仍能提氣御身。

當時只聽他口中尖嘯一聲,看起來他的身子,隨着婁雲鵬的棒式向上一揚,像是被蛇頭棒打中了。

就是婁雲鵬自己也幾乎以爲是得手了,直到他向上一舉棒杆,才發現蛇頭棒已被對方抓住了。

婁雲鵬這一驚,可真是非同小可。

他口中嘿的一聲,用濁力向回一帶棒杆,陶霜哈哈一笑道:“老兒!你命休矣!”

陶霜這麼說着,右手一壓冰鐵杖,竟自順着蛇頭棒桿直切了下來!

婁雲鵬若敢不鬆手,一雙手可就別想要了!

無可奈何之下,他整個身子向後一個折翻,同時雙手也鬆開了棒杆!

陶霜獰笑了一聲,身子向下一落,只見他面色極爲猙獰,冰鐵杖摟頭蓋頂地直打了下來。

婁雲鵬雙手赤空,要想去接對方的鐵杖,實在是力不從心,他向左一個急閃,右手向外一探,抓向對方的杖柄,可是陶霜是多麼厲害的身手?

只聽得他狂笑了一聲,右手鐵杖猛地一帶,左手內勁已再次吐出,喝了一聲:

“着!”

這一掌正正地打在了婁雲鵬的腋下肋上,只聽得“砰”一聲,婁雲鵬被打得球似地滾出老遠!

陶霜身形一矮,猛撲而上。

他冷冷地笑道:“這是你自己找的,怪得誰來!”

掌中冰鐵杖猛地揮落而下,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股極大的內力,忽然向他背後逼到。

同時傳來了江海楓的厲叱之聲,陶霜只覺得雙目一黑,禁不住“哇”地吐出了一口鮮血!

他身子踉蹌地向前直栽了下來,但在這種情形之下,他仍未忘記救命之招!

只見他倒在泥濘地裡的身子,猛地一滾,“蹦”的一聲,大蓬銀星,如雨般向江海楓全身罩了過去!

江海楓一跺足跟,此時此刻,他竟敢施出“金鯉倒穿波”的絕技,整個身子如同一支利矢似的倒竄了出去。

在這密密森森的樹林子裡,他就像一條蛇似的,直竄出丈許以外;然後用手一着地面,猛地一滾,那如雨的一蓬暗器便全數都打空了!

等他站定之後,那陶霜已逃之夭夭,失去了蹤跡。

江海楓這時也顧不得再找他了,他擔心着婁雲鵬的傷勢,趕忙撲過來,把他抱了起來。

鐵掌黑鷹婁雲鵬,這時緊咬着牙道:“兄弟……你放下我,你還能跑……”

江海楓一手捂着他的嘴,沉聲道:“你不要多說話,我帶着你走,我們必能闖出去!”

婁雲鵬苦笑道:“兄弟!你放下我,自己去吧!”

江海楓怒道:“你不要胡說,我們一定能闖出去!”

他說着,一隻手緊緊夾着婁雲鵬,大步向前就走,邊走邊道:“你放心,河間二郎,兩個人都負了重傷,他們是再也不會來了!”

婁雲鵬咳了一聲,喘道:“兄弟,你真行!”

江海楓忽然站住了腳,放下了婁雲鵬,仔細地看了看他道:“咦!你……你怎麼了?”

說着又摸了一下他的手,只覺得入手冰冷,江海楓不由大吃了一驚,怔了一下道:

“這是怎麼一回事?”

一言之下,但見婁雲鵬口中吐出一口白沫,竭力地睜開眸子,苦笑道:“兄弟!我瞞着你……他們給我服了藥……現在,藥性大概發了……我不行啦!”

江海楓呆了一呆,雙手緊緊扣在婁雲鵬脈門上,厲聲道:“爲什麼你要這麼做?你爲什麼?”

鐵掌黑鷹氣籲喘喘地道:“沒別的,老弟……我只是救你……他們要在捉到你之後,纔給我解藥。嘿……我婁雲鵬豈是怕死貪生之人?現在……”

說着長嘆了一聲,斷斷續續地又道:“兄弟!我怕仍然是太晚了,我們要早走一個時辰就好了……”

江海楓不知如何,只覺得雙瞳一澀,竟落下了淚來,他緊緊地握住婁雲鵬雙手道:

“婁大哥,你何必如此……你……”

接着冷笑一聲,大聲道:“江海楓此刻對天發誓,如不能救你生還,誓不爲人!婁大哥,我們再往前闖!”

婁雲鵬又吐了一口白沫,苦笑道:“好兄弟,別傻啦……我不行……”

江海楓咬了一下牙,沉聲道:“你不必擔心,我自有辦法!”

說着一駢二指,在婁雲鵬腹下氣海穴上一點,鐵掌黑鷹婁雲鵬口中“噢”了一聲,頓時就昏死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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