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風雨使者

這陣鸞鈴之聲,來得好突然、好稀奇!

包括燕、朱二老在內,每個人俱都探頭循聲望去。

由於那匹白馬奔馳得有似“風掣電馳”,他們也只能看見馬上人戴的大草帽,和踩在馬鐙子裡的一雙小蠻靴;至於她的容貌如何,好像美得很,美得出奇,可是不過是那麼“驚鴻一瞥”而已!

朱奇皺了一下眉,低聲道:“奇怪!”

一股青煙喬冒眨動着一雙小眼,由牙縫裡直往裡吸氣,道:“喲!是個小娘兒們呢!

小模樣兒可還真不錯呀!”

燕九公臉色一沉,微怒道:“喬冒,給我出來,你嘴可要洗乾淨一點!”

喬冒一縮小腦袋,嘻嘻笑道:“瞧瞧你,老爺子,我也只不過是順口說一句罷了,我還能怎麼樣?”

白衣叟不禁一聲長嘆,不再做聲。

他現在有些後悔,後悔自己如今竟和這一羣惡人打成了一片,而事實上,江海楓又和自己有什麼仇恨呢?

想到此,他就更懶得多說話了。朱奇這人,不愧是一個老江湖,他遇事心思靈敏。

這時他冷冷一笑道:“我看此事不妥,方纔那個女子乃是有所爲而來,我們得防她一防!”

燕九公哼了一聲,不同意地道:“老弟!別疑神疑鬼了,人家就不作興是過路的麼?”

一言甫畢,後面又傳來清晰的一聲馬嘶!

那匹白馬竟又快如奔電似地馳了過來!

馬上那個小妞,一隻玉手輕輕扯着帽緣,嘴角微微繃着,一雙明亮的眸子,似有意又似無意,向這一串三輛馬車,掃視了一眼。視線是由帽沿底下透出來的,看得夠仔細,但很含蓄!

這一來,連燕九公也怔住了。

朱奇更不禁發出了一聲冷笑,至於一股青煙喬冒,這傢伙差一點兒就由車上栽下去了。

他萬分激動地道:“瞧這小娘兒們……”

朱奇一偏頭道:“小聲!”

喬冒把小腦袋一縮,低聲道:“媽的!我看她準是奸細,別是那姓江的媳婦兒吧?”

朱奇一比手勢,馬車突然停住,他對喬冒道:“就照你說的,你去綴着她看看!”

喬冒不由一跳而起道:“好!”

好在他們每輛車子之後,都繫着有馬,喬冒解下了一匹翻身而上,朱奇冷冷地道:

“可不能叫她看出你的意圖!”

喬冒嘻嘻笑道:“這個當然,你們先走吧,她跑不了!”

他說着舉了一下手,坐下那匹“火榴紅”就潑刺刺地向一條岔道上竄了出去。

馬車繼續前行。

白衣叟燕九公冷笑了一聲,道:“你什麼人不好派,偏偏派他,這傢伙能辦什麼事?”

朱奇皺眉道:“我是因爲他人很機靈,輕功也還不錯,這事情,我看只有他行。”

燕九公目望前車,道:“我們小心着前面吧!要是有事,也會應在江海楓的身上!”

朱奇也頗以爲然,便向後面那輛車打了一個招呼,雙雙地馳上前去,一前一後,把江海楓那輛車子團在正中,每個人都提高了警覺,可是一直到家,並沒有發生什麼風波!

至於那一股青煙喬冒呢?

這傢伙得了這麼一個好差事,真是高興得了不得,心裡不禁在想:“媽的!江海楓我對付不了,難道說連一個小娘兒們也對付不了麼?我好好綴上她,如果她真的是奸細,我就下手拿下她,否則的話,我就……”

想到此,他連骨頭都酥了,足下加勁夾着,道:“得兒,得兒,快!快!”

不一會兒,他就看見那匹白馬了。

也許是那馬上的姑娘,覺得沒有再快的必要了,所以就自動把馬放慢了下來!

一股青煙喬冒,趕忙也把馬放慢下來!

他摸了一下腰間的鏈子錘,心說,這傢伙不能叫她看見,我得裝着是一個趕路的商人模樣才行。

想着他就把鏈子錘解下,藏在鞍子旁邊,又把頭上的瓜皮小帽向下拉了拉,得意地摸了一下他的小鬍子。

然後,他就把馬略微放快了一點兒,趕到距離前行的白馬,不足一箭之遙。

慢慢地,又更近了一些,差不多已只有五六丈遠近,於是他就眨了一下小眼,開始打量前面這位姑娘的模樣。

那是多麼美的一個倩影!

月亮底下,那是俏俊修長的一個背影,小蠻腰扎得緊緊的,使得那坐在鞍上的臀部更形突出,更加豐滿動人。

那露在草帽外的青絲,隨着微風飄呀飄的,青絲下隱現的半截粉頸,更有說不盡的玉潔韻致。

一股青煙喬冒眼都看直了,他幾乎忘了自己是來幹什麼的了。

忽然,他發現那匹白馬的後鞍之上,還棲着一頭大鳥,喬冒心說:“糟!她還會放鷹呀,別是婁雲鵬那頭大老鷹吧,給它抓一傢伙可不是玩的!”

他想着就仔細地去打量那頭大鳥,結果發現不是的。因爲婁雲鵬那頭大鷹他見過,個子比這個大;而且毛色也有所不同,那頭鷹毛是黑的,這一頭卻是綠色的,樣子也長得比較可愛!

他的膽子就大了,心說:“哪是他媽的什麼鷹呀!分別是一隻鸚鵡,女人玩鸚鵡有啥稀奇!”

這麼一想,他根本連對方會武功的猜想也給否定了,膽子一大,形跡也就不免顯得有些猖狂了。

他是河南人,河南梆子順口溜了出來,唱的是一個小段:

“……也沒有理頭,也沒有理臉,理了一個大屁股——在此後邊。”

還要再接下去唱,卻見那前行的姑娘,忽然勒住了馬,回頭看了一眼。

一股青煙喬冒嚇得立刻也拉住了馬,兩眼發直,當他看清了那姑娘的臉之後,禁不住心內讚了聲:“妙呀!”

可是他立刻又驚覺到自己神態有異,連忙低下了頭,心說:媽的,我是怎麼啦?沒見過娘兒們嗎?這還能辦事情嗎?

想着,卻又止不住偷偷的看了前面那姑娘一眼,這一看,他的心又定下了。

原來那姑娘並沒有怎麼樣,只是回顧了一下,就又回過頭,繼續前行。

喬冒的膽子就又大了,正要摧馬前馳,忽見那姑娘一掉馬首,直向驛道旁的一條小路上側馳了出去!

一股青煙喬冒,趕忙勒住了馬,心說:“好呀!敢情你已知道我是在綴你,所以想跑了。哼!小娘兒們!你可錯啦,你也不看看我一股青煙喬冒是什麼人。在我眼皮子底下,你跑得了麼?不用說,必定是個女奸細!”

他稍稍停了一會兒,卻見前行的姑娘,又回頭向着他看了一眼,嘴角還像是帶一絲絲微笑。

喬冒眼都花了,忍不住“哈”地一聲,一磕馬腹就追了上去。

他心裡在想:這可是機會,趁四下無人,我先和你親熱一番,再把你帶回去,交他們審問,你是個女人,反正不能說!

這麼想着,座下的馬可就放快了,可是那姑娘的白馬更是不弱,潑刺刺就像是一支箭,一剎那已馳出百十丈以外。一股青煙喬冒小眼一翻,哼了一聲,忖道:“你別跑,我要是追不上你,也不叫一股青煙了,你跑不了的!”

加速催動坐騎,自後緊緊趕了上去,前面的白馬卻忽在此時又慢了下來。

這地方四野荒涼,除了當空一輪皓月,四下真是連鬼影子都沒有一個。

那白馬上的姑娘,忽地翻鞍下馬,像似在整理着馬背上的鞍子。喬冒不禁心花怒放,暗道這可真是天從人願了,此時再不下手,更待何時?

當下縱馬趕到白馬的跟前,勒住坐騎,開始打量這個姑娘!

可是那姑娘面部對着他的馬,後面又有個大草帽,喬冒雖是近在咫尺,卻是難窺她的芳容!

他不由咳了一聲,厚着臉道:“我說這位大姐,你的馬有了毛病是不是呀?”

人家沒有理他,於是他又接下去道:“肚帶子斷了是不是?來!我內行,我來給你接上!”

說罷翻身下了馬,那姑娘仍然沒有答理他,喬冒色迷心竅,哪還顧慮其他。

他嘻嘻笑着走了上去,只見對方一隻玉手,搭在鞍子上,映着月光,真可說是其白似雪,尤其是指尖上那晶瑩如玉似的指甲,真令他望了銷魂!

喬冒口中蕩笑了一聲道:“大姐,你的手可真嫩呀!”

口中這麼說着,一隻手竟往對方玉手上摸去,不想他的手尚未觸及對方的手面,猛見那姑娘倏地一個疾轉,二人幾乎臉挨着了臉。

喬冒在這一剎那,看清了對方那副嬌容,當真是“豔麗若仙”,秀美無倫,畢生僅見,當下不禁怔了一下。

就在他這一怔之間,只聽得“叭”一聲。

一股青煙喬冒,只覺左臉一痛,痛徹心肺,腮幫子都似乎要碎了!

他口中“啊”了一聲,魂靈歸竅,才知道竟是連口中的牙齒都被打掉了。

當下一陣亂吐,人也晃晃悠悠的跌出了七八步。

這時他才發現,那張秀麗如仙的面容,一剎那已變成了柳眉倒豎,杏眼圓睜,那姑娘看着他,冷嗔道:“瞎了你的狗眼,你看錯人了!”

喬冒雖不是多麼了不起的老江湖,但是也算小有名頭,在圈子裡還很吃得開,他哪裡受過這些?

姑娘這一掌,除了打掉了他四粒大牙,竟把牙牀也打爛了,痛徹心肺,一時差一點兒要昏了過去。

驚怒之下,強作鎮定地望着對方,哼了一聲,道:“好個女賊,你……你竟敢打我,你家喬三爺,能受人打?”

說着奮身一縱,已到了姑娘近側,兩手倏地齊出,向那長身姑娘雙肩上猛抓了下去!

不想他的手還沒有抓到對方的肩上,那姑娘不知怎麼身形一轉,喬冒已抓了一個空,差一點兒栽了個狗吃屎!

這一驚,喬冒的頭也不昏了!

他猛一個轉身,站穩了身子,心中這才知道,今夜自己當真是找錯了對象,誤把瘟神當成綿羊了。

驚魂乍定之下,更見對方依然是背鞍俏立着,根本連一步也沒有移動過。

喬冒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咬着牙說:“好呀!你果然是那江海楓一黨的,今天喬三爺要給你好看了!”

說完忽地轉身奔到他的馬前,伸手把鞍下一雙鏈子錘摘了下來。

雙錘入手,先是“當”地碰了一下,緊接着揉身而上,鏈子錘一左一右,向那姑娘兩處太陽穴上猛打過去。

姑娘冷哼了一聲,嬌軀向下一矮,喬冒的雙錘“當”地一聲碰在地面石頭上,忽悠悠地又蕩了起來。他不由嚇了一跳,猛然往回一帶!

可是他的動作,似乎是慢了一些,卻爲那姑娘劈手一把,抓在了鏈子上。

喬冒心想好個小娘兒們,你能有多大的力?

想着就用力地往回一扯,誰知不扯還好,這一扯,自己卻差點摔了一交,整個身子向前一蹌!

姑娘就勢向前一探右手,喬冒的鏈子錘立時就到了她的手中。

一股青煙喬冒不由嚇了一身冷汗,轉身就想跑,卻爲這長身玉立的姑娘,一擡足尖,踢中了他的後腰。

喬冒“啊喲”一聲,撲能栽倒在地。

這傢伙趕忙地就地一翻,方坐起來,卻聽得“錚”一聲,對方已是寶劍出了鞘,一口冷森森的劍刃,正指在他的胸前。

劍尖距離他前胸不及一寸,光華四溢,冷氣襲人!

一股青煙喬冒嚇得又是“啊喲”一聲,臉色都變了。

只見那姑娘柳眉向兩邊一挑,嬌聲叱道:“動!動就要你的命!”

一股青煙喬冒連連點首道:“是!是!是!我絕對不動!”

姑娘冷笑了一聲,道:“無恥之徒,你一路跟我,還當我不知道麼?”

喬冒咧了一下嘴,道:“誰跟你啦?我的姑奶奶,你可別誤會,我也是走夜路的……”

說着又伸了一下脖子,傻笑道:“得啦……算我無知,你高擡貴手,讓我走吧!”

姑娘那雙剪水瞳子裡,泛出兩股冷焰,真有不怒自威之概,她嘴角微微向上掀動了一下,冷冷地道:“你還以爲我不知道麼?”

“知道什麼呀?我的奶奶!”

喬冒可真是急了,但對方少女,卻是越發地慢條斯理,她冷笑道:“你的嘴放乾淨一點兒,否則可別怪我劍下無情!”

說到“無情”二字時,她的劍,微微向前一送,嚇得喬冒連聲怪叫了起來:“是!

是!是!”

姑娘於是冷哼一聲道:“你還當我不知道,你是從那馬車上下來的人,想跟蹤我,哼!”

說到此,雙眸中更泛出了逼人的光焰,喬冒雙手連搖道:“這……這……沒有的事!

沒有的事!”

“沒有的事?”少女冷笑了一聲道:“你還想抵賴,看來今夜不給你一點兒厲害,你是不說實話了!”

說着寶劍又向前一送,喬冒嚇得大嚷道:“我……照實說!”

可是已經晚了一點兒,只覺得左耳一涼,鮮血濺灑而下,一隻左耳隨着劍刃落了下來。

接着這口劍,又向他右面耳朵移去!

喬冒鬼也似地號了起來:“我說!我說!千萬不要……”

長身姑娘收回了劍,但是劍尖仍然指在喬冒的心窩上,隨時可以取他的生命,她嗔叱道:“快說!誰叫你來的?說!”

喬冒知道不說是不行了,直急得想哭,於是哭喪着臉道:“是朱奇,朱大爺!”

“誰是朱奇?”

喬冒咧了一下嘴,道:“朱奇就是朱奇……這叫我怎麼說呢?”

一面皺着眉,伸手去摸那隻傷了的耳朵,嘴裡連聲的啊喲道:“大姑娘,你行行好,讓我上藥吧,血快要淌完了呀!”

姑娘冷笑了一聲道:“你放心,死不了!”

接着又問道:“我再問你,那個姓江的,你們要把他押到哪裡去?”

說到姓江的,她的臉上忽然一紅,喬冒心裡一動,暗忖道:“來了,正題兒來了!”

當下點了一下頭道:“我們押他到……到二條衚衕去!”

“去那裡幹什麼?”

“去……”

喬冒露出了一副可憐相,訥訥地道:“大姑娘,你要問詳細情形,我也說不清楚。

這事情不是我一股青煙喬冒當家,是遼東二老中的朱老爺子和白衣叟燕老爺子負責的!”

姑娘臉色一寒,道:“爲什麼要拿他?”

“這……”喬冒一隻手捂着耳朵,皺着眉道:“總是有原因吧……大概是因爲那叫江海楓的小子……”

才說到此,少女劍尖向前一送,喬冒立刻改口道:“啊……不是小子,是大爺,大概是那位江大爺在江湖上結仇太多,得罪了很多江湖朋友,所以這一次燕、朱二位才召集好朋友報仇!”

少女似乎有些明白了,她冷笑道:“你們是用什麼手段擒住他的?”

喬冒嚥了一下唾沫道:“是燕老爺子捉住他的,他一個少年人,就是再厲害,也打不過這麼多人呀!姑娘,你是不清楚……”

他見機而言,道:“這一次河間二郎、雪山四魔,都出動了。這些人,可都是江湖上有字號的好角色,大姑娘,我勸你還是快些放了我吧,要不然他們知道了,可不是……”

才說到此,姑娘寶劍又向前一送,喬冒趕忙停口,長長嘆了一口氣道:“我是完全爲了你,你一個姑娘家,哪裡知道……”

他又不敢說了!

姑娘叱道:“少嚕嗦,沒問你的話,你就不要說,要不然我就殺了你!”

喬冒一張臉,就像是沒有吃飯的貓一樣,別提有多麼絕望泄氣了。

姑娘冷笑了聲,微微偏頭道:“憑你們這一羣東西,哪是江海楓的對手?”

她忘不了江海楓那翩翩風度,莫測的武功,自不免有所懷疑。

喬冒撇嘴道:“我當然是不行!可是我方纔所說的那些人,哪一個是好對付的?江海楓他再厲害,也是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呀!”

姑娘面上只是冷笑,內心卻仍然有些懷疑。

但江海楓被押在車上,卻是她親眼看見的,不由她不信。

她停了一會兒,一雙明眸轉了一轉,道:“你們促住了他,預備怎麼處置他?”

喬冒冷笑道:“他還能活得了?除非你放了我,我去給他說說情,也許……”

姑娘杏眼一睜,喬冒不禁又嘆了一口氣,道:“我的話也說完了,算我無知,不應該跟蹤你。可是你我並沒有仇,你該放了我纔對!”

少女冷冷一笑道:“放你自然會放你,只是現在不行!”

一股青煙喬冒道:“你還要怎麼樣?”

姑娘從身上摸出了一張桑皮紙,又自囊中取出了一支畫眉筆,她把這兩樣東西,向喬冒面前一丟,道:“你把江海楓被押的地方,詳細給我畫下來,要清清楚楚的,知道嗎?”

喬冒皺眉道:“我的天,我只知道一個大概,至於那地方詳細的形勢,我也是不清楚呀。”

姑娘冷靜地道:“我只要一個大概。快畫!”

喬冒仰頭道:“這麼黑……”

姑娘自身畔取出了火摺子,迎風一晃,火光大亮,向前走了一步,道:“快!告訴你,你別想騙我,要是我發現不對,立即取你的狗命!”

一股青煙喬冒只顧了贖命,哪裡還敢玩弄虛巧。

他嘆了一口氣,取過紙筆匆匆畫了一個圖形,擱下筆,哭喪着臉道:“行了吧!再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姑娘接過圖形看了一下,就匆匆收了起來。

她把劍插入鞘內,喬冒鬆了一口氣,正要站起來,卻忽見對方玉手向這邊一點,立時只覺身上一麻,就昏過去了。

少女冷冷一笑,很利索地把喬冒馱在了馬背上,自己也上了馬,向前行去。

在一處茂密的樹林子裡,她下了馬,把喬冒也解了下來。

她找到了一棵大樹,把喬冒面朝外地綁了一個結實,料想這荒僻的地方,不會有人來;於是解開了他的穴道,道:“我現在就去解救江海楓,如果你說的不錯,我自會放你,否則你休想活命!”

一股青煙喬冒咧嘴道:“我哪能騙你呀!”

姑娘不理他,自去整理馬鞍子,喬冒在後面又問道:“姑娘,你的大名是……”

那姑娘回過頭來,滿面冰霜地道:“我名秦紫玲,人稱塞外飛鴻,來自天山,你記好了!”

喬冒望着她直翻眼珠,心說難怪她本事這麼大呢,原來是由天山下來的。久聞天山位於塞外回疆,高不可仰,獅虎難登,其上冰雪終年不化,日冷月寒,常人冒死也難登其巔;而這個姑娘,她卻是來自那裡。

他不禁又想到了她的綽號“塞外飛鴻”,這是多麼威風的一個綽號呵。

一股青煙喬冒,望着她那神仙美姿,幾乎連自己此刻的傷以及處境都忘了。

秦紫玲理好了她的馬,正要翻身上去,忽然微微一笑,又走到了喬冒身邊,道:

“你還會說話,我倒是忘了,你還是多休息一會兒吧!”

玉手一揚,“波”的一聲,一股青煙喬冒的下巴頦兒,立時就脫了臼。

然後她含着微笑,翻身上馬,向來路飛馳而去!

夜色正濃,疏星可數。

秦紫玲已來到了青州城內,她先把馬安置在城內的鼓樓裡,然後單身直奔二條衚衕。

一股青煙喬冒的圖畫得顯然是沒有錯,她“按圖索驥”,很快找到了囚禁江海楓的地方。

那是一所雄偉的大宅,是白衣叟燕九公在青州城內的基業,如今是他長子虎掌燕三一家人住着。

燕九公在青州、萊州有十數家綢緞買賣,都由他長子虎掌燕三負責掌管經營。

這虎掌燕三自從經商以來,已久不問武林中事。前幾天,忽見父親帶了這麼一大幫子江湖朋友來此,住了下來,呼茶要煙,十分惹厭。可是他是個做小輩的,又不能說什麼,只是心裡有說不出的厭煩。

這時候——也就是今天晚上。

虎掌燕三更是內心充滿了懷疑和不安,他看見父親及大批的人從外面回來,其中多數人都帶有傷。

更奇怪的是,他們還押了一個少年人回來,從外表上看,這少年人似乎是他們的敵人;可是他們對這個少年人,卻又十分禮遇。

燕九公親自把這少年人囚禁在一間地下室內,那是一間四面青石,有如銅牆鐵壁的地窖,江海楓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只怕是出不去了。

虎掌燕三奉了父親之命,一天三餐,對這少年親自照料。

燕九公並且告訴他說:“這少年是一個身負奇技之人,他的武功之高,舉世無匹!”

又這樣告訴他說:“他是一個講義氣的漢子,必須好好待他!”

說也奇怪,虎掌燕三對父親那一大幫子朋友,沒有一個看得順眼的;偏偏對這個囚徒江海楓,自第一眼起,便起了無限好感。

現在父親既然這麼關照他,他也就更加小心地侍候。他並且又從兒子燕劍飛那裡,知道了這少年人的一個大概情形,內心更對江海楓這個人十分敬重。

這時,他由地下室走出來,手中提着空飯盒,忽見遼東二老中的朱奇正向他招手。

虎掌燕三趨前道:“師叔有何吩咐?”

朱奇含笑道:“那江海楓就在這裡面麼?”

燕三點了點頭道:“我剛爲他送過飯,此人果然是個英雄,他的食量真驚人,還未吃飽,弟子還得去爲他送一些來!”

朱奇眉頭一聳,冷冷笑道:“老賢侄,你怎麼也跟着他們發這種論調?要知這江海楓是一個無惡不爲的人,他殺性如狂,你二盟叔南懷仁,就是死在他劍下的!”

燕三怔了一下,道:“這個……是!是!”

朱奇又哼了一聲道:“非但如此,他還劍斃了西川二鬼和蒼海客;昨夜又傷了河間二郎、雪山四魔;在秦光縣毀了三羊道觀,大鬧漁港;並還殺了你父親手下五名得力兄弟……”

說到此他咬了一下牙道:“此人可謂罪大惡極,如果再讓他爲惡江湖,老賢侄,你我這一口江湖飯,也別想再吃下去了!”

虎掌燕三心說:我早就不吃江湖飯了。

可是對於這位老盟叔,他還是不敢頂撞,當下點了點頭道:“我只是說他這個人,倒還不失英雄本色!”

朱奇微微一笑道:“這就要看各人的看法了,就我來說,我就頗不以爲然!我看他只是一個無惡不作的小人!”

燕三點了點頭,說道:“朱師叔,你請便,我去去就來!”

說着轉身就走,過了一會兒,他又提着菜盒走過來,卻見朱奇仍然站在原處未動,不由問道:“你老人家有事麼?”

朱奇搖了搖頭,道:“我看看你給他吃些什麼?”

虎掌燕三放下了食盒,朱奇上前揭開盒,只見是一盤饅頭,另外還有一個瓦罐,內中盛着稀飯,另有兩盤菜餚。

朱奇看在眼中,心中不禁十分憤恨,暗忖道:“這麼優待他,也未免太過分了!”

他擡頭向燕三道:“是你自動送他這些吃的麼?”

燕三尷尬地一笑,點了點頭道:“這是家父關照的……”

朱奇微微一笑,道:“你父親一向是爲人厚道……”

在說到這句話的時候,他的手指,偷偷在那罐稀飯上巧妙的動了一下,灑下了一些白色粉末。

遂又接下去道:“要是我,就不會這麼對待他!”

他說着拿着罐內的鐵勺,在稀飯罐內攪了一下,聞了聞道:“好香!”

之後,他就站了起來,嘆道:“好吧!你送進去給他吃吧!”

虎掌燕三心中一怔,心說這個老爺子搞什麼鬼?可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朱奇已在稀飯內下了毒藥!

其實這個老頭兒,性子是太急了一些,江海楓既然落入了他們手中,“死”之一字,已不過是早晚的問題,又何須如此着急呢!

虎掌燕三提起了食盒,向朱奇點了點頭,走了開去,朱奇卻以一個神秘的冷笑,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

燕三打開了地下室的活門,拾級而下!

在昏影裡,江海楓問:“誰?”

燕三說:“我給你送飯來了,老弟!這一次足夠你吃飽的了!”

說着把食盒自鐵柵洞口內遞了進去,江海楓含笑接過道:“有勞了!”

虎掌燕三在昏燈之下,再次地打量這位新近江湖上的傳奇人物,愈覺其一派正直,眉目之間英氣勃勃。他不由暗暗讚歎道:“像如此一個人物,要是死在他們手中,真是太可惜了!”

江海楓接過了食盒,打開了瓦罐,裝了一碗粥,笑道:“這稀飯真好吃……”

說着他擱下筷子,望着燕三微笑道:“我過去有一個書僮,名叫席絲……他也會做出非常可口的食物!”

燕三坐在柵外,笑問道:“他人呢?”

江海楓不由冷冷一笑道:“不用提了,這是我畢生一大憾事!”

虎掌燕三長嘆了一聲道:“老弟,人在難中,一切都不要多想,你我並無仇恨,其實我內心是很同情你的……”

他揮了一下手道:“別多想啦,你還是快吃吧!”

江海楓冷哼了一聲道:“燕兄,你這麼待我,只要江海楓不死,日後必有一番報答!”

燕三嘆了一聲,道:“只怕你是……唉,你快吃吧!”

江海楓遂端碗就脣,正要進食,忽然他眉頭一皺,海島十年靜修,他五官每一部門,其靈敏的程度,都有異於常人!

他已經發現這粥內有異物。

當下微微一笑道:“燕兄,你這麼看着我,我怎麼吃得下去?”

虎掌燕三呵呵一笑,立起身來道:“那麼我不看你好了,等一會兒,再着人來收取碗筷!”

江海楓點了點頭,可是他眉目之間,卻隱含着極度的憤怒。在虎掌燕三離去之後,他從左手無名指上,脫下了一雙白玉指環!

他把這枚指環微微浸了一下碗內的粥,那指環上,立時現出一片烏黑之色!

江海楓不禁面色一變,心說:“好厲害的毒!”

他放下了筷子,推想道:“莫非這些毒藥,是這燕三所放的麼?不對!此人眉目間一團正氣,待我十分真誠,不像是裝出來的,這其中必定另有原因!”

他冷笑了一聲,內心不禁升起了一團怒火,因爲對方這麼做,實在是太卑鄙了!

他忽然覺得,自己把一條命,交在這等邪惡人的手上,太不值、太愚蠢了!

至此,他那原來堅定的意念開始動搖了,他想:“這樣也好,我倒要抓住這個暗中下毒的人,人贓俱獲,藉此也好離開這裡,他們也無話可說了。”

於是他心中不禁暗暗高興,本來他還爲着自己口頭的諾言,而不便離開這裡。

如今敵人既然自行毀約於先,自己又何必再堅守如此?

他這麼一想就覺得甚爲心安理得!

當下他就有意地把面前弄成一副杯盤狼藉的情形,匆匆倒在石牀之上。

這是一間佔地達十丈有餘的地下室,除了用鐵柵隔出了一角,用來囚禁人犯以外,其它的地方全空着,陰森森的十分昏暗。

江海楓在牀上,仔細的看着四周,所見全是青石厚壁,就連室頂,也系巨石砌成。

他背後的劍,雖是斬鐵截金的利刃,可是要想打穿丈許厚的石壁,也是夢想;再者,他也不欲如此蠻來。

他自信自己如果一定要出去,並不是一件難事。

就在他這麼深思細想的當兒,忽聽近前方石階入口處,有一陣轆轆的石門開啓之聲傳來。

江海楓心中冷笑道:“好了,你來了!我倒要看看你是誰?今日你可是來得去不得了!”

一念未完,已有燈光微微一閃,即熄滅。

立時就見一條人影,如同落葉一般,自洞門處飄落而下。

江海楓面外躺臥着,目光透過牀角,可清晰的看見來人的一舉一動。

這條人影身法好快,只一閃,已來到鐵柵之前了。

他隔着鐵柵門,向內望了望。

江海楓這纔看清了此人的形樣,內心不禁動了一下。因爲來人是一個形容蒼老的瘦老頭兒,一身黑布衣褲,扎得很利落,一雙細目開合之間,精光四射。

此老正是心懷叵測的遼東二老中的老大,人稱鬼見愁的朱奇!

江海楓本不認識此人,但卻能憑各種印象推想而知,他依然不動聲色。

朱奇顯得很緊張,只見他背後揹着一口長劍,那麼輕手輕腳地行動着。

他在鐵柵門一尺外站定了身形,總是不敢過分的逼近,因爲江海楓的神技,早已令他喪膽!

張望了一會兒之後,這老兒面上現出了一層滿意的微笑,不禁冷冷地道:“江海楓,你到底逃不開朱某的手下!”

言到此,他“嗆”的一聲,自背後抽出了長劍,目光之內,兇光迸現。

他要割下仇人的首級,然後遠走高飛。因爲他已看出燕九公頗有愛惜袒護江海楓之意,此舉勢必招致彼此反目,所以他必須如此偷偷地大膽獨行。

正當他自身上摸出了鑰匙,預備啓門而入的剎那,他背後忽起一聲嬌笑。

朱奇猛一個回身,目光至處,不禁嚇了一跳。

他真沒有想到,就在自己身後丈許左右的地方,另外還有一人立着。

那是一個頭包青絹的絕色少女!

這少女娥眉杏目,長身玉立,背後除了和自己一樣的繫有長劍一口之外,另外還揹着一個大草帽。

朱奇向左跨出一步,沉聲道:“你是何人?”

那姑娘微微一笑道:“你把鑰匙給我,待我救出了他之後,再與你細說!”

朱奇不由一怔,忽然他看出了,來人正是在起解江海楓途中所見過的那個少女,不由面色一沉,嘿嘿一笑道:“你一個姑娘家,也敢深入虎穴,膽子可真不小。今夜朱大爺倒要看你有何能耐逃出劍下!”

他的話尚未說完,這姑娘倏地身形一縱,如風似的,已撲到了他的面前。

嬌軀一矮,抖掌就打!

朱奇一聲狂笑,道:“好丫頭!”

長劍向下一壓,挽起了一道長虹,向姑娘脖頸上繞來!

那姑娘似乎並未把朱奇這種大敵放在眼中,起落進退間,極見功夫。

她忽然閃開身子,右掌就勢在鐵門上一擊,發出了“嘔”的一聲。

遂又見她嬌聲道:“江海楓快快準備,我救你出去!”

江海楓本來即可將朱奇擒住,想不到爲這姑娘給攪亂了,不禁大爲掃興。

他心中十分奇怪,因爲這個少女,和自己並不相識。可是當他更仔細的向她注視之後,他忽然認出她是誰來了,不由呆了一呆。那姑娘玉掌一擊之後,身軀又復飄去一邊,躲開了朱奇一劍,並又面向鐵柵,嬌聲嚷道:“我是秦紫玲,江相公不必多疑,你死在此太不值得。我特來救你!”

江海楓坐起了身子,他只向柵外看了片刻,遂又閉上了眸子,面上現出了一絲冷笑。

秦紫玲芳心一怔,心想這是爲何?

可是此時她必須專心地對付朱奇,不能絲毫大意。

朱奇劍走輕靈,一招緊似一招,逼得秦紫玲左閃右避,她忽然一聲嬌叱道:“老頭兒,這是你逼我用劍,你的死期到了!”

一言甫畢,寶劍已如神龍飛出,身形向前一探,“白蛇吐信”,對準朱奇前心就點!

朱奇身形一閃,只覺得對方少女劍上尖風破空,心中不由大吃一驚!

他這才知道,原來這姑娘在寶劍之上,竟有不傳秘功,大大不可輕視!

朱奇這麼一驚之下,已出了一身冷汗。

當下長劍向外一磕,身軀猛地向左一擰,“嗆”的一聲,兩劍碰個正着。

就在這一碰之下,朱奇身子如飛地向左旋去,同時之間,那口長劍,施出一式“醉裡拋燈”,自背後遞出,直向秦紫玲喉上點來。

可是秦紫玲劍術得授於天山“冷雪仙子”,一口劍下有神鬼莫測的怪異招式。

朱奇這一招,在任何人,也是難以躲過;可是塞外飛鴻秦紫玲,卻有更驚異的手法,足以化險卻敵! ωωω ◆Tтkǎ n ◆CO

只見她嬌軀猛然向下一矮,仰面向天!

朱奇的劍刃已幾乎臨在了她的臉上,相差至多不及一寸!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間,秦姑娘整個的身子,向前一伏,整個上身,幾乎由劍鋒口子上游了出去。

這種招勢看來可真是險到家了!

朱奇冷哼了一聲道:“去吧!”

他口中這麼叱着,手中劍繼續向外疾探,施了一手“怪蟒翻身”,刷!又是一劍抖出。

然而,塞外飛鴻秦紫玲,她之所以得到這麼一個雅號,主要是由於她身法輕靈,翩若飛鴻!

只見她身子隨着劍光向外一蕩,口中“唔”了一聲。

在朱奇的感覺裡,好像是這一劍已經中了!一時心中大喜。

可是秦紫玲那窈窕的身子,卻有如風擺殘荷一般,忽又向上一飄。

也不知是怎麼弄的,朱奇的劍尖,已緊擦着她的衣邊滑了開去。

朱奇大吃了一驚,向後猛一撤劍,足尖一點,正欲退身。

可是高手過招,一招之差,足以決定勝敗!

朱奇這一劍沒有傷着對方,在“用險”二字上來說,已十足地現出破綻與人!再想從容退身,真是談何容易!

秦紫玲快如飄風,劍似奔電!

只見人影一蕩,寒光乍閃。

一口冷森森的利刃,如電掣般逼向朱奇右肋,相隔不及半尺,朱奇已感到了冷氣逼人!

他猛地向左一翻,意圖躲開。

可是對方那口劍上,就像是生了眼睛一般。

秦紫玲一聲輕叱道:“納命來吧,老頭兒!”

聲出劍至,“玉女投梭”,劍若長虹。只是那麼一閃便聽得“嗤”的一聲輕響。

一時血光迸現,朱奇口中慘叫了一聲!

寶劍由他右肋下偏右的部位穿了進去,秦紫玲抽劍退身,倒踩蓮花步,輕輕向後一飄。

她面上現出一陣迷惘,呆了一呆。

朱奇倒下去了,鮮血如泉水般由他右肋下狂涌而出!

他一隻手按着右助,目眥欲裂,咬牙切齒道:“你……你好……”

說着右手向自己肋下用力一截,閉了血脈,可是仍然痛昏了過去。

秦紫玲收起寶劍,向鐵柵內的江海楓看了一眼。

她見江海楓仍如先前那樣的呆呆坐在石牀上,雙目微微下垂,不聲不動,芳心大是不解!她秀眉一顰,心說:“這個人真妙,他倒是沉得住氣呀!”

在這龍潭虎穴裡,她可是不敢多耽誤時間!

當下趨前一步,見鐵柵門由五根橫鐵閂着,這五根橫鐵,每根均有杯口粗細,由一個總機鈕所控。

她用劍在那機鈕上重重砍了一下,發出了“嗆”的一聲,卻是絲毫未損!

於是她急急喚道:“喂!喂!江海楓,你倒是走不走呀?”

江海楓張開眼睛,向她望了望,劍眉微微皺了一下。

秦紫玲一頓小蠻靴道:“你這個人,怎麼搞的!”

說着她返身奔到了朱奇身邊,自朱奇身邊摸出了一把鑰匙,匆匆試着去開門柵上的機鎖。

只聽得“格”一聲,鐵鎖竟真的爲她解開了。

秦紫玲不由興奮得跳了起來,道:“好了!打開了!”

說着閃身而入,方纔一陣對敵,已累得她嬌喘吁吁,頭上那方綢巾,也散開了,披下烏雲也似的一蓬秀髮。

她望着江海楓,急急道:“快走吧,他們也許要來了!”

江海楓淡淡地道:“秦小姐,你還是自己走吧,謝謝你的好意!”

秦紫玲爲之一怔,她後退了一步,驚奇道:“爲什麼呢?”

江海楓搖了搖頭,苦笑道:“我生平絕不受惠於人,你快走吧!”

說着又閉上了眼睛!

秦紫玲不由“噗嗤”一笑,嬌聲道:“唉!你這個人,這是什麼時候,你怎麼還會有這種想法,何況……”

說到此,她的臉色不禁一紅,又道:“何況,這是我一番心意,爲了報答你日前劍下留情之德!”

她撩了一下睫毛,淺淺一笑道:“快走吧!”

說着把鐵門開大了一些,滿臉期待地道:“不然,等他們人來了,那時只怕我也救不了你。”

江海楓淡淡地一笑,說:“我根本沒要你來救我!”又道:“方纔對敵之時,你的劍法不弱,此間敵人雖多,我看尚無有人是你的對手……”

秦紫玲急道:“哎!先不要說這些嘛,快走吧!”

她急得伸出了手,向江海楓身上拉去,江海楓嚇了一跳,身子疾速向後一閃,面色微變。

秦紫玲不由玉面一紅,她訥訥地道:“你倒是走不走呀?”

江海楓冷笑了一聲,不再言語。

塞外飛鴻不由勃然大怒,想不到自己一番好意,竟落得如此結果。

她生來個性高傲,一生之中,尤其對異性少年,從不假以辭色。想不到第一次好心對人,卻受到了如此的近乎侮辱的對待!

當下她又急又怨,幾乎呆住了。

她氣得聲音都有些抖了,嗔責道:“你這人真是好不通情理!要知道我這麼做,乃是本諸俠義本色,不忍見你……”

才說到此,江海楓忽然大笑了起來。

他點了點頭道:“這麼說,我就更不走了,謝謝你的好意,你還是自己顧自己吧!”

說完了話,把身子向旁一偏,就看也不再看她一眼了。

塞外飛鴻不禁面上又是一陣緋紅,連眼淚都差一點兒要淌下來了!

щшш ★Tтka n ★¢○ 她真想上前一劍,可是對於這個怪人,她內心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自從第一次見面之後,江海楓即在她純潔的心靈上,烙下了一個不可磨滅的印子。

這似乎也並不能說是愛情,因爲他們之間,實在還很陌生。

秦紫玲望着他呆了一呆,冷笑道:“你原來是如此一個不通情理的人……”

江海楓揮了一下手,苦笑道:“快走吧!不要連累了你,那我的罪過就更大了!”

秦紫玲咬了一下牙道:“那你是想死在這裡?”

江海楓搖頭道:“無可奉告!”

秦紫玲呆了一呆,她自尊心受到了刺傷,當時冷笑了一聲道:“那麼就算我多事了,我走了!”

說到此,她憤憤地走出了鐵門,重重地把鐵門關上。

江海楓卻冷冷一笑道:“方纔叫你走,你不聽,此刻退身已是晚了!”

秦紫玲道:“這個,你就不必操心了!”

她話雖如此說,內心仍然有些驚恐,不由回頭看了一眼。

她實在不忍心就此離去,強忍着怒火道:“江海楓,你不要以爲我是對你……”

臉色微紅,頓了一頓,道:“你倒是走不走嘛?”

江海楓又狂笑了一聲道:“江海楓一言既出,絕無更改,你快走吧,他們來了!”

秦紫玲冷笑了一聲道:“好!”

她猛然回身向前一縱,已到了梯口,正要躥身上去,上面已暴起一聲狂笑道:“大膽女賊,今夜你是來得去不得了!”

一言甫畢,只聽一片嘯聲震耳,十數粒鐵蓮子,沒頭沒臉,一竄蜂似的,直向着秦紫玲身上飛來!

隨着人影一閃,一人自空飄落,那狂笑之聲,顯然是此人所發!

秦紫玲正在怒火頭上,她安心要顯些功夫,給這些人一番懲戒;而最大的用心,則是要讓江海楓也看一看自己的威風!

這一把鐵蓮子來勢雖猛,秦紫玲卻並未放在心上!

只見她整個身子向後一仰,在這千鈞一髮之間,她施出了一式“鐵板橋”。

那當空的暗器,就像是灑在荷池的雨點一般,一片叮叮咚咚之聲,散落了一地。

那飄身而下之人,是一個年約五十左右髮色微斑的老者,身材中等,但是很瘦。

這人雙顴高聳,雙目凸出,一條髮辮拖在背後,卻以一根紅絛緊緊繫在頸子上,全身上下,只穿着一套淺灰色的褲褂,眉眼口鼻,透露出精銳和強悍!

此人正是雪山四魔中,唯一不曾負傷的海鳥吳丘。

他哈哈一笑道:“大姑娘好消遣,深更半夜,來此地室探監的麼?”

塞外飛鴻見來人擋身梯口,阻住了出路,不禁冷叱了一聲道:“如不閃開,姑娘可要開罪了!”

海鳥吳丘又是一聲大笑,道:“我看你是來得去不得了!”

一言甫完,他整個身子向前一撲,已到了秦紫玲身邊,將身一晃,以“雙插手”,直向紫玲兩肋上**了過來。

秦紫玲左足向外一跨,二臂倏地向外一張,施了一式“開山振羽”。

海鳥吳丘一時大意,他真沒有想到對方一個女子,竟會有這麼精湛沉實的功力。

當時身軀一搖,後退了一步,狂笑道:“好厲害的女人,你且報一個萬兒吧!”

秦紫玲冷笑了一聲道:“你也配!”

她人隨聲起,足尖一點,如影附形,待到夠上了步眼,身形始微微左閃。

同時雙掌一正一反,竟以“陰陽散手”,暗合着武林失傳已久的“鐵胎功”向外一抖,向海鳥吳丘右肋偏下的肝脾部位擊去。

海鳥吳丘知道這種功力的厲害,不禁大吃了一驚,連忙向後倒退了一步。

同時之間,他分出右手,以單掌伏虎一招,向姑娘手腕子上按來。

可是塞外飛鴻秦紫玲,焉能容他施展。

只聽她冷笑了一聲,左手倏地一收,旋又向外一削,有如驚雷奔電一般,向海鳥吳丘前胸劃去。

吳丘向外一閃,一滾。

可是他似乎缺少黑夜對敵的經驗,暗影裡,他幾乎沒有看清楚對方這一掌是擊向自己什麼地方!

就這麼,他只覺得左肩上方一陣疾痛,有如火燒一般,不由得哼了一聲。

秦紫玲這一式“玄烏劃沙”,正正的劃在他的肩窩上,她那五根修長的指甲,有如五口短刃,深深地陷入對方肉內。

不要小看了這麼隨意的一劃,海鳥吳丘肩窩上,已被劃開了五道深深的血槽,一時鮮血把衣服都給染紅了一片。

海烏吳兵負痛往旁邊一閃,慘笑了一聲喝聲:“奸賊婢!”

身形踉蹌而退,雙臂在短衣之下一探,跨虎登山,向前一上步。

雙手大鵬展翅霍地向兩下一分,手中已多了一對奇形的兵刃!

那是一雙帶着雪白刃口的半圓形刀輪,通體上下爲銀白純鋼打製而成。

看上去鋒利十分,塞外飛鴻不由心中一動。

這一對怪兵刃,她是認識的,是屬於外家七種奇形兵刃之一的“五行輪”。

海鳥吳丘五行輪入手,勇氣大增!

他身子向前平着一穿,如平沙落雁一般地,撲到秦紫玲身側。

只見他左手五行輪向前一送,右手五行輪“舉火燒天”向上一領,“當嘟”響了一聲!

秦紫玲技高膽大,雖知道對方這種兵刃厲害,卻仍未十分把他看在眼內。

她忽然向後一擰腰,容得五行輪緊貼着她的衣邊擦過,立時駢指如戟,向對方腰下就點。

可是海鳥吳丘乃是二輪交互而出,一輪失機,另一輪必有接應。

秦紫玲一時大意,未料及此!

就在她自忖着自己這一指即將點中對方腰上的剎那之間,忽然發覺尖風颯然,起自頭頂!

她一驚之下,猛仰首,才見當頭那另一隻五行輪,耀目生輝,已迫臨在睫眉之間。

這時候,她就是有通天之能,也難以招架了。

一時間她直嚇了個面無人色,當下哪裡還顧得上傷人,猛地沉肩仰身,雙足用力一踹!

在這陰窄的地下室內,她竟敢施出“鯉魚倒穿波”的輕身功夫來。

可是在動手過招上來說,她仍然嫌慢了一步。

海鳥吳丘五行輪如電似地落下,眼看就要劃開她的胸腹了。

這時候,誰也沒有注意到,昏燈下的江海楓,忽地雙目一張,右手似有意似無意地向前揮了一下!

他這輕輕一揮之下,吳丘便彷彿覺得一絲冷氣透體而入,禁不住打了一個冷戰。

也因爲如此,他的五行輪就空一頓,待再落下之時,時間部位都已大大地有別了。

這一輪,僅僅貼着紫玲的前胸擦下。

“嗆”的一聲,正擊在了一邊石壁之上,火星四射,石屑紛飛。

秦紫玲身軀緊接着竄了出去,驚魂之下,出了一身冷汗。

低頭一看,前胸那襲紫綢緊身衣,已爲對方輪對劃開了八九寸長的一道破口,白色的中衣都露了出來!

這一下她不禁羞得玉面緋紅,怒火中燒。

她一咬銀牙,叱道:“奸賊子,我不殺你,誓不爲人!”

一探手,寶劍出鞘,這姑娘顯然是動了真怒了。

那一邊的海鳥吳丘,心中呆了一呆,他真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功敗垂成?

尤其是那一個冷戰,打得實在令人莫名其妙!

疾怒之下,打量鐵柵門內的江海楓一眼,卻見他端坐石牀上,有如高僧入定一般!

他驚惶錯亂中,忽見秦紫玲已竄身而上,手中劍摟頭就砍,不禁怒極獰笑了一聲。

他雙輪一磕,向兩下一分,正預備迎上……

就在這時,忽然人聲大譁,室內火光一現,一個皓髮白容的老人自空而落。

這老人一雙手舉着一支油松火把,身形一落,大聲叱道:“吳老旦退,待老夫會她!”

吳丘正自膽寒,百忙中一打量來人,不由寬心大放,他一領雙輪,點足而退。

他身軀一落,冷笑道:“燕大哥小心了,此女刁惡已極!”

來人正是白衣叟燕九公,他哈哈一笑,以手中火把指着秦紫玲道:“果然是你這丫頭來了,你好大的膽子!”

說話之間,他已看見了倒在血泊中的朱奇,和海鳥吳丘身上的血漬!

這個老頭兒不由心中一驚,他瞪着眼道:“你竟敢行兇?今夜你是插翅也難逃了!”

言尚未完,室頂梯口,一連又飄下了七八個人來!

這些人,全都帶着兵刃,前頭二人,正是朱奇的兩個弟子,左臂雙刀邱一明和獨掌開山左金鵬。

他二人一見師父倒臥一邊,俱都嚇得亂了手腳,左臂雙刀邱一明大吼了聲:“好賤婢,你納命來!”

只見他亡命一般地撲了下來,手中刀“恨福來遲”,猛向姑娘下盤斬到!

秦紫玲見敵人如此之多,非但不懼,反而更激起了滿腔豪氣。

她秀眉一挑,手中劍“撥草尋蛇”,向外一抖,“當”一聲,磕開了邱一明的單刀!

她身子翩若游龍一般,毫不停留,左手劍訣一分,右手長劍匹練似地帶起了一道長虹。

左臂雙刀邱一明不及退身,這一劍正刺在了他的左腿根上。

只聽他“啊喲”一聲,坐倒地上,手上燕翎刀也丟了。

卻爲另一個亡命的撲上抱去一邊。

秦紫玲乘勝而上,手中劍向外疾揮,身軀卻猛然拔起,直向石級上落去。

可是這時石梯半腰正站有一人!

此人姓周名山,人稱海馬周山,乃是魯東的一個老武師。因與遼東二老有交,此次義不容辭,隨着朱奇來此爲他的老朋友南懷仁報仇!

他來此以後,因各路能人衆多,始終不曾有動手機會,心中未免悵悵不樂。

今夜因得悉來了一名女賊,十分厲害。他一時好奇,也就帶上了他的“九耳八齒大砍刀”,隨着燕九公一起趕來。

想不到,見到秦紫玲之後,他的膽子就虛了!

他知道這姑娘那幾手劍決,乃是失傳武林已久的一套“紅馬七追”。

他依稀尚記得昔年有一位前輩女俠冷雪仙子,威震川滇十餘年,她所成名的一套劍招,正是這“紅馬七追”。後來冷雪仙子因避大仇遠走塞外,至此已數十年,不聞下落。

而此時此刻,這個年輕的少女,竟會施出了這套劍招,怎不使他大爲震驚?

更令人吃驚的是,這少女那種輕靈的身法,如神的劍招,在造詣上幾乎已和當年的冷雪仙子一般無二。

海馬周山早年曾經目睹過冷雪仙子的身法,今日一見塞外飛鴻秦紫玲,他真好像又見到了當年的成名女俠冰雪仙子了。

正在他遐思驚奇當兒,偏偏秦紫玲這時撲身而上。

秦紫玲劍走輕靈,如同瘋狂一般的,直向他連人帶劍撲到。

海馬周山大砍刀向外一磕,“嘩啦”的一響!

這一磕,足有兩百斤的蠻力在內。

海馬周山心想用此一招,來試試這姑娘的臂力如何。

可是狡黠的秦紫玲,並不那麼容易就上他的當!

只見她整個身子向後一蕩,好一式“紅馬拱脊”,海馬周山大砍刀,嗖一聲就砍了一個空。

他用力地向下一撤刀,口中“嘿”了一聲,這一發一收,若無五百斤的蠻力,萬難辦得到!

這時另有二人,黑頭錢赤青,要命老白川,這二人也都是第一次露臉的生手。

他二人一人施的是一雙柺子,一人用的是分水峨眉刺,一左一右拾級而上。

就在海馬周山的九耳八齒大砍刀一刀砍空的當兒,錢赤青的柺子,已自後遞上,向秦紫玲雙踝上碰去。

好個塞外飛鴻秦紫玲,她在如此情況之下,竟仍是那麼的從容不迫。

只見她頭也不回,嬌軀一擰,手中劍“倒點金燈”,一劍揮出,正迎在了錢赤青的冰鐵柺上。

黑頭錢赤青由於用力過猛,一拐落空,整個的身子便向前一衝,再爲秦紫玲劍勢一逼,再也立足不住。

他口中“啊喲”一聲,一頭從石階上栽了下來,只聽得“砰”的一聲。

這可好,“黑頭”成了“血頭”了,他只悶吼了一聲,頓時就昏了過去。

那要命老白川,見此情勢,不由呆了一下!

在場諸人除了有限幾個人之外,顯然都爲秦紫玲這種驚人的身手震住了。

海馬周山大砍刀二次平胸削出,“鐵鎖橫江”,人大刀沉,方圓丈許之內,都爲他的刀身佔滿了。

塞外飛鴻秦紫玲,這時汗透粉面,怒上眉梢。

她就像是個瘋子一樣,“避我者生,阻我者死”的氣概。

她猛然向後一仰,整個人平臥而下,幾乎和石階成了一般平。

海馬周山的大砍刀貼着她的臉擦了過去。

但也因爲如此,他整個人也隨着刀勢一併竄出,落於石階之下。

秦紫玲一弓背,二次騰起。

就在這時,一聲暴叱道:“大膽姑娘,老夫看你怎麼走!”

人影一閃,燕九公自空撲到,他已把他多年未用的一口魚鱗短劍撤在了手中。

短劍向外一探,“嗤”的一道寒光,直向秦紫玲當心刺去。

塞外飛鴻秦紫玲這時眼都花了。

她一個女孩子,到底精力有限,獨戰數人,而對方又無不是武林中的高手,這時早已累得香汗淋漓了。

燕九公短劍一到,她忙以“紅馬七追”中的第四式“雪原亮蹄”,一劍上挑,寒光閃處,那白衣叟只見眼前一亮!

尚幸他抽身得早,儘管如此,他頷下的一縷羊須,仍迎着刃口,爲對方的寶劍給削了下來。

白衣叟燕九公口中“啊”了一聲,身形一偏,秦紫玲嬌叱了聲:“閃開!”

叱聲中,蓮足一點,衝了出去。

室口外尚立着七八名大漢,手內各提着火把,正在戒備。

秦紫玲這麼一撲出,這些人不由大吃了一驚,一時羣聲大譁了起來。

一個小子趕上來就是一刀,秦紫玲只顧前竄,未曾料到洞外尚還有人!

再者她早已精疲力盡,確實也顧不了這麼多了。

等到她感到身後有破空之聲時,已經晚了。

這一刀正砍在了她的右胯骨上,所幸她猛的一滾,卸去了刀上一大半的力量!

儘管如此,她也吃不消了!

只聽她“啊”的叫了一聲,連長劍也撒了手,那人一刀得勢,不由就輕看了對方一個姑娘!

他一聲吼,縱身上前,舉腳就踹。

可是秦紫玲餘勇仍然可賈。

只見她倏一翻身,玉手正接住了來人一足,她施出了全身內力向外一扭一翻。

那漢子頓時大吼一聲,整個身子“噗”的一下栽了出去。

緊接着他一聲慘叫,一隻右腿骨節,活生生地爲秦紫玲扭了個粉碎。

秦紫玲就像是一頭圍擊下的豹子一樣,由地上一躍,又騰了起來,拾起了她的劍,虎視四方!

這時候燈光火把齊亮,胡哨之聲,響成了一片。

地室內的人也全圍了出來!

那個海鳥吳丘倒真是她的死冤家、活對頭!

他雖是身上負了傷,可是並不妨礙他的行動,這些人之中,也只有他的身法最快最捷!

他向前一邁,一掠,已到了姑娘身邊。

“五行輪”嘩啦一響,施出一招“撥風盤打”,可憐秦紫玲自出道以來,幾曾與人這麼廝拼過?

她的雙腕,幾乎都舉不起來了。

可是他仍然死撐着,手中劍向外一磕,卻是失了準頭,被一隻五行輪深深地鎖在了刀刺之中。

海鳥吳丘乃是雪山四魔中,臂力最大的一人!

他斷喝了一聲道:“撒手!”

猛地向後一帶,秦紫玲這時再想不聽話,已是不行了。

但她在這性命相關的霎時之間,尚沒有忘記傷人。

這時她疾施一手“紅馬七追”的救命絕招“野馬飛鬃”,長劍向外一吐,脫手擲出!

事實上這口劍,也實在是海鳥吳丘的大力令它脫手而出的。

只是他卻疏忽了它的方向和速度!

當下但見寒光一閃,劍射如電,五行輪竟擋它不住!

吳丘大吃了一驚,嚇得魂飛九天之外!

他用力地向外一領五行輪,想把劍帶開,可是劍勢如奔雷,脫輪向他射到。

驚魂之下,吳丘已是面無人色。

他猛然向右疾閃,仍然是太慢了!

只見血光一現,這口劍正正地射中他的咽喉左側,足足地穿過了半尺有餘,紮了一個透明窟窿。

海鳥吳丘慘叫了一聲,就倒了下去,一雙五行輪也飛了出去,嗆嗆啷啷滾出了十幾丈!

就這麼,這位雪山四魔中的海鳥吳丘一命歸天,死相難看之極!

秦紫玲打了一個寒顫。

她這時就像一隻兔子一樣狼狽,頭巾也掉了,草帽也破了,散發如雲,香汗和着血染了滿臉滿身。

她知道,自己如不趁此時逃生,這條命是再也休想保得住了。

想到此,她一隻手按住胯側的傷,銀牙緊咬,走到了海鳥吳丘身邊,拔回寶劍。

一邊有一棵大樹,枝葉茂密。

她竭盡所有餘力縱上了樹,藉着枝葉擋住了自己的身子,身方藏好,就見燕九公等人,自樹下呼嘯而過。

秦紫玲倚在樹上,只覺得一陣頭昏眼花,幾乎要墜落下來!

她聽得四外人聲鼎沸,似乎有人在高聲叫道:“姓江的小子逃了,不見影子了!”

“快追呀!江海楓跑了!”

秦紫玲爲之一怔,心說:“怪呀!他不是不走麼?怎麼又走了?”

想到此,不由銀牙緊咬,又怒又恨,更有無限心酸,一時熱淚滂淪而下!

她憤憤地想道:“江海楓,你好狠的心,我好心救你,你不領情也就算了,可是你竟眼睜睜地看着他們這麼多人打我一個,如今落得……”

想着低頭看了一下身上的傷,那身原本漂亮的衣裳,現在已是難以蔽體,連大腿都露出來了。

秦紫玲一時又落了不少的淚,胯旁的傷,爲汗水浸得有如針刺一般,樹上的螞蟻又多,拚命地往她身上爬。

塞外飛鴻秦紫玲,平日是多麼神氣的一個人物,想不到今夜竟落得如此慘況!

她不禁想道:“江海楓,這都是你害我的,果真你沒出來,我們之間也就算了;要是你出來了,我誓要報今日之仇,今日的奇恥大辱!”

愈想愈恨,愈恨愈想,頭上纏滿蛛網,腿上有大螞蟻咬,她勉強忍了一會兒,實在不行了!

院子裡,看起來人也少了!

只有遠處牆角里,有幾個人用孔明燈在四面照着,秦紫玲咬着牙自樹上飄身而下。

她遮遮掩掩地提着劍跑了一程,只覺得百骸俱酸,胯旁的傷血流個不停,她又不便快走!

眼前已到了牆下,正要騰身,卻忽聽身後白衣叟的聲音遠遠地道:“江海楓這小子不夠朋友,我要找他算賬!”

另一人卻冷笑着罵道:“老哥算了吧,這一下,我們是徹底的完啦,死的死,傷的傷……”

才說到此,他忽然叱了聲:“誰?”

一道燈光射出,立刻一人啊喲一聲答道:“是我,是我,我是周山!”

就見白衣叟衝另一個老頭跑過去,在牆頭上扶下了海馬周山!

秦紫玲躲在一塊大石之後,連大氣也不敢喘,她知道自己可不能像方纔那麼拚了,只要一現身,一定是死路一條!

她靜靜地躲着,只聽海馬周山又道:“燕老哥,我們是完了,江海楓那小子本事太高,我們犯不着再跟他拚,我看這個仇只好就算了!”

白衣叟站在那裡直皺眉,嘆了一聲道:“朱奇的傷很重,有生命危險。可恨那個姑娘,你們知道她是哪裡來的?叫什麼名字嗎?”

海馬周山一面彎腰揉腿,一面搖頭道:“不清楚,不過她的劍法路數,很像是從前冰雪仙子的紅馬七追!”

這一句話,直使得白衣叟和假山石後的秦紫玲全大吃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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