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郭大娘頓時止住女兒揮鞭,轉頭問道:“啥意思,她怎麼訛了我們家三十兩銀子?你倒是跟我細說說。”一面問,一面眼風凌厲的掃向白小菀,頗有些目光不善。
白小菀心下微微不安。
這郭大娘,可不是寧氏母子那般好相處的人啊。
不過呢,白小菀也不是原主那種包子。
因此不等胡嬸子說話,就搶先道:“你們別聽胡嬸子扯謊!是她,親口對謝說,說我爹死了,你們謝家應該賠二十兩銀子。我娘又跑了,沒人管,得再賠我十兩銀子做嫁妝,一共三十兩銀子。”
郭大娘和謝杏兒都聽呆住了。
白小菀嘴角伶俐,又道:“胡嬸子還說了,我小,不懂得花錢,讓我把三十兩銀子交給她保管,以後就住在她家裡過活。我不答應,她就非要拉着我去她家,惹得我家狗急了,這才咬了她一口,不怨我啊。”
胡嬸子瞪圓了眼睛,氣急道:“小丫頭,別瞎說!”
白小菀以牙還牙,針尖對麥芒,“我哪句話是瞎說?當時鄉里鄉親都在,大夥兒聽得清清楚楚的,這可做不了假。”又對郭大娘道:“你要是不信,回去問問守謙,我說的句句都是真話。”
郭大娘氣得不行,掉頭罵道:“姓胡的,你這好吃懶做的惡婆娘,黑了心肝啊!打算盤都打到我們謝家頭上了?我看你是放着好日子不過,專揀難過,是不是?那就別怪謝家不念鄉親情分!”
謝杏兒跟着撇嘴,“就是!黑了心肝的。”
白小菀趁機道:“可憐我一個人孤苦伶仃的,做不了主,所以纔想去找寧大嬸子幫忙,盼着能想個辦法……”忽地擡頭,看見春燕氣鼓鼓的舉起了棍子,不由驚呼,“快走!春燕這是要發瘋了。”
胡嬸子正在氣得發抖,捂着受傷的腿,大聲喊道:“春燕!給我打,狠狠的打死那個小白眼狼!沒良心的,就不該活在這個世上。”
春燕提着棍子衝了過來,“來了!”
郭大娘怕被亂棍打到,喝道:“春燕,你這是發什麼瘋?還不快把棍子放下。”
春燕大聲道:“小菀放狗咬了我的娘,我要打死她!”
“能耐了你!”謝杏兒撇了撇嘴,嫌棄道:“要打,你等會我們走了再打。不然打得血污扒拉的,弄髒我的衣服怎麼辦?你走遠些!”
她滿眼嫌棄,沒有絲毫對小姑娘的同情心。
白小菀不由驚詫。
這謝杏兒太涼薄了吧?即便她和謝杏兒沒有啥關係,好歹鄉里鄉親,基本的同情心還有應該有的吧?竟然不擔心她捱打,不同情她弱小可憐,而是擔心滿眼血污弄髒衣服?簡直就是荒唐可笑。
“杏兒,快走吧。”郭大娘催道。
“駕!”謝杏兒揚起手裡的柳條枝兒,狠狠抽打在牛背上,痛得牛“哞哞”亂叫,邁開蹄子往前走。可是牛不比馬,牛氣雖大,走得速度卻並沒有多快。
白小菀趕緊跟了上去。
春燕拎着大棍子就衝了上來,嘴裡罵道:“死丫頭,還敢放狗咬我娘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打死了,好剁成餡兒喂狗!”
白小菀知道單純的往前跑,肯定跑不過健壯高大的春燕,妥妥捱打。因此心中存了主意,故意圍着牛車亂跑,嘴裡大叫,“救命啊。”
有郭大娘和謝杏兒在,想來春燕不敢下死勁兒。
果然春燕跟着繞起圈兒來,追了幾圈兒,沒追上,急得吼道:“還跑?我讓你跑,讓你跑!”說着,就是重重一棍落了下來!
白小菀頭一偏,就靈巧的躲了過去。
春燕一棍子砸在了牛車上,震得亂抖,嚇得牛原地打轉兒,哞哞亂叫。
謝杏兒牽不住牛,當即罵道:“春燕!你眼瞎了啊?”
郭大娘更是破口大罵起來,口水橫飛,“春燕你這個挨千刀,要是嚇壞了我家的牛,將來不能犁地了,就把你當牛使喚!還不快點把你的攪屎棍拿開,滾滾滾!”
春燕正在氣頭上,叫道:“你們別攔着我!今兒我非得打死這個小丫頭,給我娘報仇不可!不然的話,我胡春燕就不姓胡!”
郭大娘罵道:“張四李四王麻子,你愛姓啥姓啥!誰管你。”
胡嬸子氣得對罵,“放屁!我家春燕能不姓胡嗎?又不是野種。”
郭大娘啐道:“呸!你家春燕自己說的。”
“呸!”胡嬸子也啐了一口,罵道:“春燕不過白說一句,你就瞎編派!話裡面分明沒有好話,別以爲你是謝家的人,就可以欺負我們孤女寡母了。”
白小菀聽了這話,靈機一動,故意邊躲邊喊,“春燕,你敢打死我,回頭謝家的人跟你沒完?寧大嬸子說了,以後我有事就找她,謝也會幫着我的。”
春燕果然愣了一下。
胡嬸子正在和郭大娘對嘴吵架,見春燕停住,不由氣得大罵,“別聽白家臭丫頭的,放她孃的臭狗屁!誰說謝家會管她了?春燕你快打,打斷她的狗腿給我出氣!”
春燕當即又舉起棍子,喊道:“別跑!看我不打斷你的狗腿。”
白小菀不跑纔怪了。
她飛快繞到謝杏兒的後面,想躲一躲,畢竟春燕不敢打謝杏兒。眼見棍子要落下來,趕緊一蹲!就聽見呼嘯風聲而過,但是卻在半空被東西擋住,木棍一頓,緊接着是謝杏兒的慘叫,“哎喲!殺人啦!”
白小菀不由怔住。
春燕是不是有點傻?還是有點憨?怎麼連謝杏兒也打了。
郭大娘氣得跳了起來,直接抓住春燕的棍子,“春燕,你這個缺了大德的!死後下油鍋炸的!你打着我家杏兒了。”一邊扭打,一邊罵道:“我撕了你這個小娼婦!作死的,讓你給我家杏兒償命!”
郭大娘的力氣自然不大,但是春燕卻不敢打她,更被謝杏兒流血的耳朵給嚇住,知道自己惹麻煩了。因此慌里慌張的,手一抖,丟下棍子就掉頭跑了。
胡嬸子一見情形不對,也拔腳溜了。
郭大娘滿嘴“挨千刀、短命鬼”的罵個不停,口水四處橫飛。
謝杏兒則是哭哭啼啼,捧着耳朵嚎啕不已,“嗚嗚嗚……,我的耳朵,還有臉上噎死火辣辣的,肯定被劃破了。嗚嗚……,我要是破了相,就去殺了春燕那個小娼婦!”
“哎喲,哎喲喲!我的兒啊。”郭大娘心疼得不行。
鄉下人沒有用手帕的習慣,還是謝杏兒養得嬌,兜裡有一塊繡花手帕,被郭大娘給找出來捂住了傷口,嘴裡罵道:“春燕這個短命吊死鬼兒!早死早超生!”
謝杏兒哭道:“娘,我肩膀也疼,肯定被棍子給砸腫了。”
白小菀真是哭笑不得。
她本來想着,春燕肯定不敢打謝家的人。這邊又吵得如此熱鬧,吵久了,肯定有村民聽見,沒準兒就有人去給謝家報信了。等謝家的人來,即便不給她做主,春燕也不好當着衆人再打她了。
畢竟追究到底,胡嬸子強行拉她去胡家就不對,她們理虧呢。
沒想到,謝杏兒居然掛了彩。
白小菀心下有點歉意,提醒道:“那棍子髒兮兮的有泥土,你快回家洗洗,不然泥土混到皮膚裡面,傷口就不好癒合了。”
她本來是好意,結果卻惹得謝杏兒一頓狠罵,“滾開!小掃把星!克爹死孃的命,現在又害得我掛了彩,真是禍害精!趕緊有多遠滾多遠去!”
白小菀張了張嘴,想說,“我爹是因爲你們謝家才死的。”可是看着謝杏兒的潑婦樣,再看看旁邊郭大娘要吃人的兇相,又把話給嚥了下去。
孤身一人,誰都得罪不起啊。
“杏兒,先別理那個小短命鬼兒。”郭大娘一邊幫女兒擦拭傷口,一邊道:“走走,先回家給你洗洗去。萬一灰積在裡頭,留了疤,可就不好看了。”
謝杏兒嗚嗚咽咽的,“我的臉,我的耳朵……”
白小菀趕緊後退了幾步,讓開路。
郭大娘抓起鞭子抽下去,牛車往前走着,她回頭罵着,“春燕你這個小娼婦!短命婆娘!要是讓我家杏兒破了相,就把你賣到窯子裡面去,千人騎、萬人枕,勒死你償命!你娘那種跟野漢子跑的,也不知道是跟誰生下了你,就該浸尿盆裡淹死!”
一路罵罵咧咧走了。
那嘴臉,簡直好似一個惡毒的老巫婆。
白小菀算是見識了郭大娘母女的戰鬥力,簡直爆表啊。別說追上去吵架,就是再聽下去都髒了耳朵,因此掉頭就走。
只是走了一小段,卻停住。
她去哪兒啊?回白家,家徒四壁都不說了,關鍵是胡嬸子母女沒隔多遠,回去不是捱打嗎?可是,也沒別處可以去了啊。
白小菀摸了摸大黑狗的頭,嘆氣道:“哎,我們該去哪兒?又能去哪兒?”
思來想去,不管去哪兒都得有錢啊。
錢……,謝家,三十兩銀子。
白小菀心裡有了主意。
浴室她沒有回白家,也沒有去謝家,反而繞着避開了胡嬸子的房子,往村頭走。在路上問了幾個村裡的人,得知了去鎮上的路,便帶着大黑狗一路趕去了。
白小菀心裡盤算好了。
謝君謙回了鎮上,而郭大娘母女短時間肯定不會去鎮上,那麼就趁着謝君謙不知情,趕緊把三十兩銀子要過來。這樣的話,她的手上至少有了一筆錢可以花,即便不回白家,應該也餓不死了。
否則回去遇到胡嬸子和春燕,肯定是要捱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