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田他們走過去，農人們三三兩兩地，陸陸續續圍過來。
男人、女人都有，還有五六個孩童，皆衣衫破舊，面有菜色。
“老人家，這是王老闆的莊子吧？我們來看看。”四田笑問一位五十多歲的老丈。
“有什麼好看的？連高粱都不好好長的破地，人都要餓死了。”老丈沒好氣地道。
“老人家，您跟我說說這地的情況吧？我想盤下來，沒準能把它做活了。”
“你可別想了，就這地，神仙來了也做不活。”
老丈擺擺手，又搖搖頭，一點信心也沒有。
“您就跟我們說說唄，沒準咱們‘死馬當作活馬醫’，真給它救活了，也說不定呢？”
五田扯着老人家的衣袖，帶着點可愛的小賴皮。
“就這地呀，唉！”
老丈又嘆了口氣，擡手扒了扒旁邊的土牆，“你們看看，就這樣式的，能長什麼莊稼？”
四田三兄弟凝神看過去，不由自主地都笑了。
扒拉開的牆面上，泛起條條白色。
這不就是大嫂說的，鹵地的標準樣子嗎？
“老丈，這莊子一共有多少地？都是這樣式的嗎？”四田問道。
“莊子倒是不大，也就十頃地。一半都是這樣的，還有一半種什麼都不收，只能種點高粱。出產的那點糧食，都不夠養活我們這三十幾家看莊子的。”
十頃地，一千畝，竟然有五百畝鹵地，四田哥幾個也很爲王老闆惋惜。
他買地的時候，指定不是春天。
大嫂說過，春天鹵地返鹽，地面都是白花花的一片，王老闆不可能沒發現。
“這麼貧瘠的田莊，王老闆當初是怎麼看上的？”
“我們東家也是被人騙了，當初買地的時候，賣主着急忙慌的，說家裡出事故，急於賣地湊錢。
別人家的良田四兩一畝，他就拿良田當劣田賣，二兩銀子一畝，只要東家能儘快給他錢。
賣主一副着急要走的模樣，價又給得便宜。東家看地很平整，離河又近，澆水灌溉很方便，就沒細琢磨，給了人家錢收了地契。
後來他興沖沖地僱我當莊頭，又僱了三十多戶人家。開始種地了才發現，被人騙了。
這幾年也試着種了些莊稼，小麥、水稻都不長，也就能收點雜糧。”
“兄弟，你要買這個莊子啊？我勸你還是別買了，買了指定後悔。”
一個面相憨厚的大叔說道，“不瞞你說，咱們都準備收拾收拾破被爛絮走了。
東家都放棄了，這兩年都沒過來看看，咱們還在這幹嗎？
種不了糧食，別說存下點銀錢了，就連飯都沒得吃。”
有人附和道：“是呢，是呢，東家是個好人，準我們在這住着。地隨便種，不收租。
就這樣也過不下去了，若不是沒地方可去，我們早走了。”
“大叔，大嬸，你們先別走，讓我試試。我們改種點以前沒種過的莊稼，興許能成。”
四田挽留道，“我還指望你們幫我幹活呢。你們放心，到今年秋天，我一定讓大家吃上飽飯，還能掙些錢。”
四田三兄弟駕車離開，農戶們搖搖頭各自散開。
有人漠然，面無表情，這破地，就算大羅金仙來了，也指望不上。
有人眼神裡流露出些許期冀，若有一絲希望，誰願意撇家舍業，四處奔波？
回到城裡的三兄弟，打聽到王老闆的住處，直接登門拜訪。
“兄弟，你說你要買我北景縣的那個田莊？”
王老闆聽四田說明來意，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兄弟，你要買，我求之不得。這片地砸在我手裡，想起來我就不舒坦。
可是我得跟你說明白了，那片地可不大好。我是被人騙了纔買下的，可不想靠欺瞞再把它轉賣給你。”
“王老闆，你是個講誠信的人。我也不是貿然就要買你的地，我已經去看過了，情況我都瞭解。”
“兄弟，你要不再考慮考慮？你是陳老闆的朋友，我不能讓他以爲我欺你年紀小，不懂行。”
“王老闆，你放心，我自有考量。地是我自己硬要買的，陳老闆也不能說你什麼。”
但是，你花了兩千兩銀子買的地，我卻不能照原價給你。
五百畝劣田，算每畝二兩銀子；五百畝鹵地，就算五百文一畝。我總共給你一千二百五十兩，你看行嗎？”
四田沒有把價壓得太低，尹家要在府城發展，需要與王老闆這樣的，府城土著居民，搞好關係。
給王老闆解決掉一個負累，讓他不至於虧得血本無歸，算是尹家在府城釋放的善意。
“兄弟，你可太仗義了！哥哥我不說別的，以後咱慢慢處。”
王老闆重重地拍了拍四田的肩膀，“咱們立馬籤契約，我去找中間人，去官府過契。”
拿到地契的四田兄弟仨，馬不停蹄地開始奔忙。
採購了滿滿兩馬車的米、面、雜糧，豬肉、蔬菜等，他們駕着車又返回田莊。
農戶們驚奇地圍過來，憂傷愁悶的神色消散了一些。
小孩子們更是圍着馬車，興高采烈地又蹦又跳。
卸下馬車上的物品，四田帶着莊頭和一些農人去地裡。
這是尹家買下的第一塊土地，他要好好規劃一番。
先從鹵地開始整吧，趕不上種別的，還可以趕上秋季，再種一茬冰菜。
還可以開挖魚塘，搞養殖。
五百多畝呢，可以多挖幾個魚塘，多養點魚蝦蟹、雞鴨鵝。
至於另外的五百畝，秋天平整好了，養上一個冬天，等來年春天再下種。
按照夕顏治理鹵地的思路，四田一一吩咐下去。
用不了多久，這片讓人煩惱的瘠薄的土地，將爲尹家帶來大把的銀錢。
陳老闆家，四田再次登門。
“四田，聽說你買了王老闆的那塊地，怎麼不提前跟我商量一下？”
“陳兄事務繁忙，兄弟不能什麼事都來麻煩你，”四田笑道，“你不必爲我操心，買那片地是我深思熟慮之後決定的。”
“我相信你不是莽撞之人，所以纔沒有阻止你。”
陳老闆衝隨侍的小廝揮揮手，低聲道：“去，叫大公子來見見人兒。”
小廝會意，悄悄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