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就是酉時,暗衛還忙得焦頭爛額,瞧着應該是差不多了。
張知序起身靠近窗弦,果然聽見程槐立屋子裡有杯碟摔地之聲,接着門扉大開,程安匆匆地出去叫大夫。
中毒了?
不對,今日所有飲食茶水都有銀針查驗,至多是迷藥。
可程安看起來十分緊張,一路呼救,都沒想過房裡只剩兩個身手平平的護衛妥不妥當。
張知序伸手隔空比劃了一下。
這時只要刺客能從南側左邊無人的連廊翻入齋院,再順着廊道闖進屋內,就能有八成勝算。
像是響應他的想法似的,南側左邊的連廊外突然翻進來一個蒙面人。
那人反手捏着短刃,腳下走得極快,看起來很是利落。
謝蘭亭很興奮:“這不就給咱們趕上了?快快快,買定離手,賭他能不能成事。”
這還用賭嗎,眼瞧着底下的守衛都開始往大門的方向跑了,顯然是早有準備。
張知序哼笑,剛想說可惜了刺客這好身手,卻突然瞥見了那人的手背。
細長的傷口,從虎口一路劃到手腕。
他一怔,忍不住傾身再看。
那人穿着利落的勁裝,袖口裡卻像是塞着東西,形狀偏細,有一截凸起。
若是沒見過,他應該會覺得裡頭是暗器或者衣袖沒理平整。但是——
張知序捏了捏自己袖口裡的佛像。
有一隻手伸出來往前,兩枚放在一起就能交握。
-這叫‘握佛’,咱倆一人一個,這樣我要是有事,就直接對着佛像叫你。
“……”
謝蘭亭正看熱鬧呢,身邊突然就拂過一陣風。
他詫異地回頭,卻只看見了張知序縱身而出的背影,繁複華貴的外袍逆風揚起,眨眼就消失在了門外,
·
陳寶香早在欄杆外頭掛着的時候就覺得不太妙。
太順利了,無論是炸牌位還是給程槐立下迷藥,一切都太順利了,哪怕她那幾位師兄師姐堪用,程槐立也不該這麼大意。
最後一環順利完成,連一直擔心的趙懷珠都收回了信號,示意她可以繼續。
陳寶香貓腰走在連廊裡,眉頭卻一直沒鬆開。
若是有得選,她想退回去再從長計議。
但已經走到了這裡,哪還有什麼退路,這已經是最接近成功的一次機會了,一旦錯過,下次見程槐立還不一定是什麼時候。
深吸一口氣,她硬着頭皮在往廂房的方向摸。
快了,還差兩個房間。
看見那扇大開的房門,陳寶香深吸一口氣,縱身就想闖。
一隻手突然從隔壁房間伸出來,硬生生地將她拖了進去。
陳寶香瞳孔緊縮,手肘猛地往後一擊。
低低沉沉的悶哼在她背後響起,鼻息間霎時盈來上等的衣裳薰香。
“?”她認出了是誰,脖頸連着背脊都一起僵硬住了,一動也不敢動。
門外驟然響起一片腳步聲,接着附近三四間廂房的門都被敲響:“開門!”
陳寶香起身想跳窗,那人卻抓緊了她的手腕,帶着些氣性將她的身子扭回來。
雙目對視,面巾掉落,陳寶香無處遁形。
“……”她臉色發白。
張知序臉色陰沉得像雷雨將至的天,薄脣緊抿,手上的力氣也很大,二話不說就將她往牀幃裡一推,跟着覆身壓上來,飛快地解開她的腰帶。
陳寶香倒吸一口涼氣,凌亂掙扎,卻還是被他剝了外裳。
正想卯力氣反抗,卻見他將她的外裳和麪巾一起捲起來,扔去了房樑上看不見的夾角里。
“……”陳寶香老實了。
她倚在軟枕上,接住了大仙壓過來的身子,任由他扯開她的中衣揉亂她的頭髮,也怔怔地感受着他在自己耳畔的呼吸。
憤怒、炙熱、不解。
房門被猛地撞開,程安帶着人闖進來,剛想質問,卻就聽得一聲女子尖叫。
牀榻上相擁的兩人飛快分開,接着他就被甩來的枕頭砸了個正着。
“大膽!”張知序攏衣而起,順勢拿出陳寶香身上的短刃橫過去。
程安瞪大了眼,一邊擡手擋枕頭一邊道:“大人明鑑,方纔有刺客,有人看見他跑到您這廂房附近就不見了。”
“刺客?”張知序冷笑,“原以爲程大人會有什麼高明手段等着我,不曾想還是這老掉牙的栽贓陷害。”
“大人誤會。”程安拱手,“真真是有刺客。”
“好。”張知序替牀上的人攏上中衣,“你帶人搜,這屋子裡除了我和我的女人,你若能搜出來第三個人,我便帶着鍘刀進宮去,給程大人賠命。”
“此話言重了,言重了。”程安偷摸打量房內,嘴裡賠笑,“我家大人並未遇害,不過是中了些迷藥。”
話是這麼說,帶來的人卻當真在房裡搜起來。
幾個護衛搜完,朝程安搖了搖頭。
程安不甘心,伸頭打量牀上。
美人如玉,顫巍巍露出雪白的後頸,柔弱地偎在張知序懷裡,不敢擡頭。
張知序不耐煩了:“寧肅。”
有身影凌空而至,橫刀出鞘,直接將程安等人逼出房門。
“叨擾了,張大人莫怪。”程安一邊後退一邊拱手。
附近的廂房裡也響起搜查的動靜,張知序等了片刻,朝寧肅道:“準備好馬車,他們搜完我們就走。”
“是。”
門關攏了,窗戶還半開着,很容易就能看見下頭密密麻麻的暗衛和四處遊動的人影。
張知序任由懷裡的人抱着自己,臉色冷得能凍出霜:“這次打算怎麼解釋。”
陳寶香緊閉雙眼,沒有吭聲。
“我替你說吧。”他輕聲道,“你是家裡待得無聊了,特意來找我,而不是來刺殺程槐立;陸守淮的死也跟你沒關係,你是聽見握佛的聲音了,才非要冒死去毀正殿裡的牌位。”
他寬大的手掌捏住她的後頸,聲音放輕,“隨便編些說法來,旁人信不了,騙我卻是好用的。”
寒意透過衣料,滲進她的雙臂。陳寶香只覺得牙根都發緊,忍不住將他抱得更緊些。
“大仙……”
“我差點就全信了,你爲什麼不再編得周全些。”
手背青筋鼓起,張知序閉眼,咬牙將人與被子一起抱進懷裡,滔天的憤怒具象地朝她傾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