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顧小西站在一旁,僵硬得不肯理他,擡起手輕輕的拉了拉她的衣袖,虛弱道:“可……不可以讓我靠一下?”
顧小西聞言,瞪大眼看着他。卻在觸及他滿臉的慘白後,又忍住。
靳慕琰見顧小西似是不願意,自嘲的笑了笑,放下了手。將其撐在牀頭的牆上,以此緩解疼痛。
顧小西見他自覺得過分的樣子,心下驀地一軟。雖然沒有說話,卻彆扭的坐了下去。
靳慕琰訝異的看着顧小西坐在了自己的左側,愣了好幾秒,見顧小西始終沒說話,這才放下另一隻支撐的手,遲疑的靠了過去。
肩膀上傳來了實在的重量,顧小西的身體又是一僵,卻終究沒有說什麼。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急切的腳步聲。緊接着,李醫生被阿雲扶着走了進來。
一見到靳慕琰的臉色,李醫生的臉色就沉了下去,立刻爲靳慕琰處理傷口。
顧小西見他來了,本想可以卸下靳慕琰了,結果李醫生二話不說就忙起來,阿雲又前去幫襯,全部都沒在意她這邊。她暗自撇嘴,只能繼續忍耐。
“把衣服脫下。”李醫生一邊忙,一邊對顧小西說。
顧小西驚訝的望着他,見他一臉鄭重,只得照做。
靳慕琰疼得意識迷離,但是還是強撐着配合着她。
脫下了靳慕琰的衣服後,她下意識的避開了他身上的傷,目不斜視的回過頭。
靳慕琰將頭枕在她肩上,默聲不語。
之後,顧小西像個木偶一樣被李醫生支使,足足二十分鐘纔將靳慕琰身上的傷處理好。本以爲就可以回家了,但是李醫生卻語重心長的對她說。
“顧小姐,這位先生的舊傷不斷撕裂,加之今天又傷上加傷,傷口有些感染。爲保險起見,今晚你們還是在我這邊住下吧。”
“可……”顧小西想要拒絕,可是轉眼看到靳慕琰還依舊沒有血色卻已經沉睡的臉,又說不出拒絕的話。
縱然他之前殺人如麻,可是她卻不是他,做不到他的決絕。
阿雲見顧小西沒有拒絕,也開了口:“小西,你就按照老師說的做吧,反正我那邊也沒什麼事,晚上你如果怕我可以來陪你。”
“嗯。”顧小西點頭,算是答應了。
李醫生見沒有異議,這才走出了這件房。
晚上,靳慕琰果然李醫生預料那般發起了燒。幸好,這裡離醫生近,察覺靳慕琰不對勁後,顧小西便衝出去找他了。
很快,醫生就來了。摸索了半天,檢查了半天,他立刻給靳慕琰輸液,讓顧小西看好他,每隔半個小時給他量一下體溫。
顧小西照做。但是連續量了兩次,靳慕琰依然高燒不退。
李醫生臉色微變,出去一趟後端着一碗黢黑的藥回來:“來,把這給他灌下去。”
顧小西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是遠遠的就聞到了極苦的味道。可是靳慕琰如今燒得滴水不進,她不知道該怎麼喂。
李醫生顯然沒有在意這個問題,見顧小西不動催促道:“你快喂,半個小時後再量一下。”
說完,他又急匆匆的出去了。
顧小西望着來去一陣風的醫生,不免想起以前被醫生精心照顧的時光,無奈的嘆息了一聲後,她看着靳慕琰,低聲說道:“靳慕琰,我不知道你到底能不能聽見,但是你如果想要活下去,就必須把藥喝下去。”
靳慕琰燒得迷糊,卻沒有失去意識,而是在冷暖交替間煎熬着。
隱約聽聞有人叫自己,但是因爲聲音過於遙遠,他沒聽清自己的名字,卻聽到了對方說想要活,就要喝藥。
他本就輕蹙的眉頭蹙得更是緊,眼皮重如千斤,難以撐起,只能努力動嘴。
顧小西本沒有對這句話抱希望,可是見靳慕琰真的給了反應,立刻站起身走到牀邊,舀了半勺藥汁倒入因被她捏住下巴而鬆開的脣裡。
靳慕琰配合的吞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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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兩人還是比較配合,但是花了半個小時纔將藥完全喝下去。
顧小西拿出阿雲走前塞給她的手絹,替靳慕琰擦去嘴角多餘的藥漬。
因爲才喝下去,她沒有立刻量他的體溫,而是趁着液體還比較充裕,起身走到了門口,吹吹夜風。
走出去時,才發現外面夜風陰冷,透着一種鑽膚的寒意。
這裡不如A市,沒有徹夜明亮的燈火,也沒有往來喧沸的車流,有的只是滲透骨頭的靜。
不多時,夜空開始淅淅瀝瀝的下雨。雨水滴滴嗒嗒順着屋檐流下,匯成了一串撥不開的雨簾,暈起的水霧朦朧了這片淒冷的夜。
“咳咳咳……”一串低沉的咳嗽聲將顧小西還沒完全沉溺的心神拉了回來。
她順着聲音回頭,便聽咳嗽聲是從裡面傳來的。起身往回走,一進去便見到一直沒有睜開眼的靳慕琰在這時睜開了眼。
那雙眼睛在此刻也沒有從前的那份陰厲與精芒,有的只是一片頹然與輕柔。
他的餘光瞥見顧小西從門口進來,費力的撐起上半身,小心的問道:“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顧小西一怔,對於靳慕琰這種突如其來的友善有些難以接受。
她僵着臉搖頭,隨即走到放着一瓶溫水壺的地方,取下水壺給他倒了一杯熱水。因爲有些熱,她輕輕的吹着熱氣,想讓它冷得快些。
然而她不經意的動作,卻讓靳慕琰的心瞬間悸動。
她低着頭,半張臉被燈火包裹着,細碎的火光映在眼底,瀲灩出一份柔和的暖色。
“喝點水吧。”怔忪間,顧小西將水遞到他面前。
靳慕琰還沒回神,愣愣的看着水杯。
顧小西見他沒動,以爲他是坐着不舒服。伸手扶着他,將枕頭豎起放在牀頭讓他靠着,感覺他似乎舒服些了,才重新將水遞給他。
一系列的動作,引得靳慕琰眼波翻騰,心跳加劇。
他顫着水,又怕被顧小西看穿自己的激動,一口將水喝了下去。結果喝得太急,一下子嗆住了。
但是身上有傷,他沒法劇烈咳嗽,只能一邊壓抑,一邊咳嗽。
顧小西見到他被嗆住想咳又不敢咳,手自動的放到他胸前爲他順氣。
咳嗽了一陣後,靳慕琰才紅着臉緩過了氣。見顧小西的手放在他的胸口,他不做思慮,伸手便將她的手握住。
顧小西一驚,條件反射性的要抽回手,卻聽他低聲追問。
“小西,我是誰?”
顧小西看着他,那雙眼睛恢復了溫潤,這種溫潤卻和他之前呈現出來的表象不同,是一種由心底釋放出來的柔和。
可是她的手被他握住,她很不自在,加大了收回的力氣。
靳慕琰見顧小西不答,握得更緊,語氣也急促了些:“你爲什麼那麼討厭我?你是我的什麼人?”
“我不是你的什麼人。”顧小西回答,不放棄的與他抗衡着。
“我不信!你明明關心我,你明明對我有誤會,我不信我們沒有關係。”
話說到這裡,顧小西有些明白他的猜測了,她凝視他,語氣有些驚詫:“你是不是懷疑,我和你之間有什麼?”
靳慕琰欣喜的要點頭,卻又反覆咀嚼她說的懷疑二字。
在他失神的那一刻,顧小西終於抽回了自己的手。爲了不讓這種意外再次發生,她起身退到了安全距離,才答:“你不要誤會,我和你之間沒有那種關係。我喜歡的人不是你。”
靳慕琰隱隱騰起希望的眼睛霎時間暗淡,像是蒙了一層灰。他靠坐在牀頭,一張蒼白的臉幾乎要融入牆壁。半晌後,纔出聲:“那你認識我,是不是?”
“對,我認識你,你叫靳慕琰,是……”說到他身份的時候,顧小西頓了一下。
曾經他是可以與靳廷森抗衡的強者,如今大勢東去,他已經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人了。
“是什麼?”靳慕琰回頭,安靜的看着他,心頭的那份失落被隱藏了起來。
“你真的想知道你的身份嗎?”
“對。”
顧小西見他那麼堅持,舒展眉道:“那今晚你先好好休息,明天我告訴你。”
“好。”靳慕琰溫順的點頭。
外面的雨聲越來越大,轟轟的沖洗着屋頂與外面的小院。雨水如鞭,狠狠地抽着窗臺。
顧小西看着外面的瓢潑大雨,不知爲什麼心裡很不安生。
呆在海上的人,最怕的就是暴雨天氣。而更讓人害怕的,就是這種暴雨天氣,船隻沒法靠岸,還停留海面掙扎。
蔚藍的海面在夜晚中失去了美麗的顏色,被暴雨洗禮之後,由溫順的綿羊變爲了擇人而噬的野獸。它咆哮着,嘶鳴着,想要將船隻吞入囊中。
靳廷森的船不是一般的小船,而是經過改裝有着一承受力的大船,而且他之前就知道今天有雨,但是卻不知這雨勢有那麼大。
在他們即將返航的時候就被傾盆而下的大雨遮住了方向,就算船上有分辨方向的裝置,船也無法被他們完全控制。
一陣浪頭打來,衝得船內的人東倒西歪。
靳廷森與伍妙音,和邢寬繫着安全帶,在經驗老道的船長面前穩穩坐着。眼看其他人摔得東倒西歪,他們愛莫能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