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九分糖一分水
細細密密的思念就像藤蔓，從心底蜿蜒至四肢百骸。
鹿悠悠從來不知道，她會因爲一個人的聲音整個人都酥酥麻麻的。
“挺好的……”
思戀已久的人就在電話那頭，只需要簡單的幾個字，顧清野已經束手就擒。
可接線員還在，他沒法說想她。
也許上天聽到了他的心願，當聽筒裡傳來鹿悠悠的聲音，她說——
“我想你了。”
握着聽筒的手驟然收緊，一直沒間斷的雜音也掩蓋不了忽然加重的呼吸。
鹿悠悠好像知道那頭髮生了什麼，清淺的笑意順着電話線，把相隔萬里的男人緊緊纏繞。
“好啦，我有件事要和你說。”
“嗯。”
“我室友姓宋，她姑姑和你母親同名同姓，我和宋老爺子聊過，這家人也許就是你母親的家人。”
電話那頭的沉默並不意外，鹿悠悠很清楚，“母親”這個角色幾乎從未出現在顧清野的人生裡。
他早已過了渴望家人疼愛的年紀，有沒有外公和舅舅他都不會在意。
而且宋家已經移民美國，也許會帶來親情，也許會帶來麻煩。
鹿悠悠並不想幹涉顧清野的決定，只不過涉及到他的母親，他有權利知道真相。
“宋華年先生也許會回國見你，要不要和他們相認都隨你，還有你父親那邊……”
說到這鹿悠悠忽然笑了一下。
按照宋老爺子的說法，顧伯淮就是拐走女兒的王八蛋，如果不是他，宋錦書也不會年紀輕輕就香消玉殞。
宋華年看起來是穩重儒雅，真要和顧伯淮見面了，估計會把那位便宜爹罵得狗血噴頭。
“怎麼了？”顧清野問道。
“沒什麼。”鹿悠悠笑意盈盈，好歹沒有當着接線員的面嘲笑人家的領導。
可是顧清野想的卻不是自己。
鹿悠悠在美國他鞭長莫及，如果宋家人可信，她在那邊也能有個照應。
他從未見過母親，實在生不出太多惦念，但中間夾着鹿悠悠就不一樣了。
本來無所謂的心很自然地生出了許多緊迫感，他想和那位宋老先生親自聊一聊。
“他們什麼時候來？”
鹿悠悠愣了愣，沒想到他接受得這麼容易。
“應該會很快，宋老先生很是迫不及待。”
幾十年的心結終於有解開的希望，老人家要是不急切，今天也不會親自來送她。
顧清野心裡有數便不再提，通話時間有限，實在沒有太多時間分給外人。
所有因爲“第三者”存在而無法訴諸於口的思念全都化成無微不至的關心。
“一定要照顧好自己，要注意安全。”
“頒給你的獎章在我這裡，以後再有類似的事不要一個人行動，無論什麼東西都沒有你重要。” “要按時吃飯，別廢寢忘食，遇到麻煩第一時間聯繫大使館。”
……
低沉有磁性的叮囑，間隔着輕靈悅耳的“嗯”，明明沒有一句甜言蜜語，接線員同志還是覺得耳朵有點燙。
聽過無數次“牆角”，唯獨這次被硬灌了一碗糖水，九分糖一分水，甜得糊住了他耳朵眼。
鹿悠悠從大使館出來就迎上了三雙盛滿強烈求知慾的眼睛。
宋華年想問卻踟躕不敢開口，他怕外孫拒絕見面，他怕看不到女兒唯一的血脈。
雖然他想不出顧清野拒絕的理由，可一萬公里的距離足以讓年過古稀的老人患得患失。
老爺子滿眼都是對亡女的思念，現在盡數移情到未見面的外孫身上，彷彿一生的執念都繫於鹿悠悠要說的話上。
“他說您回去的時候通知他一聲，他去接您。”
“真的？！”宋華年大喜過望，“太好了，我這就讓鶴亭安排，我要回國，馬上回國！”
孩子沒有排斥他，太好了！
他已經忍不住在腦海中描繪出一個和宋錦書五分相似的男孩兒，聽說是個軍人，那一定很高大威武……
宋少卿趕緊扶住老爺子：“爺爺，您先別激動，注意血壓，深呼吸……”
“我不激動，我不激動，沒事，我肯定注意身體，我還要回國去看外孫，我還要去看看錦書……”
宋華年眼眶又紅了，他沒能見女兒最後一面，連女兒的墓在哪都不知道，他要代妻子去看看她臨走都放不下的女兒。
宋韻卿和宋少卿一左一右扶着爺爺不敢放手，就怕老爺子一時激動高血壓犯了。
鹿悠悠見狀按住了老爺子的風池穴和曲池穴，手動物理控制血壓。
兄妹倆出生於華人家庭，多少都對中醫有所瞭解，這會兒都不明覺厲。
“這是點穴？”宋韻卿一時激動，把按摩說成了點穴。
鹿悠悠也不糾正，手裡動作不停：“這兩個穴位可以調節氣血循環，緩解頭痛、眩暈等高血壓症狀。”
宋少卿雖然沒說話，可眼見着爺爺慢慢平靜下來，眼神也變了。
他早就聽妹妹說過鹿悠悠是個絕頂天才，沒想到她對中醫也有涉獵？
這個腦容量他太喜歡了！
宋少卿從哈佛畢業就進了自家公司，身處當下最頂尖的高科技行業，天才的重要性他再清楚不過。
於是在和鹿悠悠眼神對上的時候，他露出了一個“求賢若渴”的笑。
有沒有可能把這位半路來的表嫂請來公司工作呢？
可惜了，鹿悠悠沒點亮“心有靈犀”的技能，即便點了另一頭也不可能綁在宋少卿身上。
她回了個禮貌的笑，宋少卿心下一喜，太好了，表嫂也有這個意思！
宋華年緩了十分鐘才把心率降下去，一迭聲地吩咐孫子趕緊開車，他一點都不想耽誤。
宋華年很想讓鹿悠悠一起回趟中國，可惜他還沒問出口，霍普金斯教授的召喚先到了。
別以爲外國人放假不工作，哪個角落都不缺工作狂，尤其是突然有了靈感的工作狂。
暑假前霍普金斯教授收到了鹿悠悠交來的“課外作業”，看完兩份大佬就知道撿到寶了。
原本想着開學之後繼續壓榨學生的潛能，實驗室那邊忽然遇到了難題。
他立馬結束假期投入到工作當中，每次累了或者沒靈感了就把鹿悠悠的作業拿出來批改。
改着改着，心裡某個念頭越發按不住，這種天才放什麼暑假啊，簡直浪費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