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劍心看見這環境微微一愣。
跳進河裡卻進了一個水下行駛的地鐵,這換誰看都夠奇怪的。
她知道可能已經進入了水下污染區之中,這裡或許是污染區內部的場景。
她又瞥了一眼地鐵天花板,透過透明的車頂,渾濁的水光扭曲地映照進來——這還是第一次在水裡看外面,視角很是新奇。
四周乘客的視線還沒有離開,長時間的盯視讓仰頭望天的江劍心如芒在背。
她拉住旁邊的鋼管扶手,又低下頭,不動聲色地掃視着車廂裡的乘客。
之前只看臉沒看出什麼異常,現在仔細看了他們全身卻感覺到了濃濃的詭異。
那些“人”正用死魚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他們上半身與常人無異,下半身卻突兀地連接着銀白色的魚尾——不是童話裡優雅的扇形尾鰭,而是像菜市場草魚那樣肥短的尾巴,鱗片間還泛着黏膩的光澤。
最前排的“人魚”突然咧開嘴,露出兩排細密的尖牙。
江劍心這才注意到,他們脖頸處隱約可見的鰓裂正隨着呼吸微微翕動。
她下意識的也向自己的脖頸摸去。
指尖觸到脖頸的一瞬,黏膩溼冷的觸感讓她渾身一僵。
——那裡本該是光滑的皮膚,此刻也多了一道微微張合的鰓裂,新生的軟肉泛着涼意。
她的瞳孔驟然收縮,寒意如毒蛇般順着脊背攀爬而上。
周圍的“人魚”盯着她,嘴角緩緩咧開,露出森白的尖牙,猩紅的舌尖舔過齒縫,發出黏膩的水聲。
就在此時,車廂內響起機械而冰冷的電子音:
“墓園站——到了,開左側門,請要下車的乘客及時下車。”
“嗡————”
車門滑開的瞬間,十幾張佈滿尖牙的嘴同時向她咬來。
江劍心指節一緊,本能地催動劍訣。
可衣兜裡的棠光劍被浸透,現在如同真正的廢紙般綿軟,劍氣更是像被某種粘稠的介質死死封住,在丹田裡凝滯成一團。
江劍心發不出劍氣,也用不出劍招,幸好還有反應能力。
腥臭的吐息已撲至頸側,她猛地蹬地,藉由車廂內水壓騰身而起,髮絲在水中劃出凌亂的弧線。
魚人利齒擦着腳踝咬空,濺起一串細密的氣泡。
“嘩啦……”
江劍心漂浮在半空,還沒緩過一口氣,就忽然感覺到一股巨大的推力從身側傳來,隨着“嘩啦”翻涌的水聲,將她整個人直接推出了地鐵的大門。
“滴——滴——”
警示燈刺眼地閃爍,金屬門在她身後轟然閉合。
隔着玻璃,人魚扭曲的面孔正瘋狂撞擊着水膜,尖牙在透明屏障上刮擦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江劍心跌坐在月臺潮溼的地磚上,髮梢不斷滴落的水珠在腳邊匯成小小的水窪。
她抹了一把臉上的水,企圖想要看清剛剛推她的真兇,然而車廂內水光明暗交錯,只有人魚擺動的影子。
從站臺上看,整列地鐵被包裹在流動的水膜中,完全是一個狹長的水箱。
大門關閉後,水箱地鐵在隧道中滑行,隨着嗡鳴聲漸弱,車尾的紅色警示燈最終也消失在黑暗深處,只留下潮溼的鏽腥味在空氣中瀰漫。
“咳咳……”
江劍心咳了兩下,撐着膝蓋從站臺上緩緩起身。
昏黃的頂燈在站臺上投下斑駁的光暈,照亮了滿地閃爍的銀光。
江劍心眯眼仔細看去,才發現那是數十條幹癟的魚尾,鱗片早已失去水分,像被曬乾的蛇皮般蜷曲着。 每截魚尾的斷面都殘留着參差不齊的咬痕,黑紅色的血痂在瓷磚上暈開大片污漬,散發出腐肉與海腥混合的刺鼻氣味。
她下意識後退半步,鞋底卻踩到某種黏膩的東西。
低頭看去,半截被啃噬過的人類手臂正卡在排水溝縫隙裡,蒼白的指尖還維持着抓握的姿勢。
“上半身……被吃掉了?”
江劍心喃喃低語道。
聲音在空蕩蕩的站臺一圈圈盪開。
“啪嗒——”
黏膩的水聲在站臺盡頭響起,像是有東西正從黑暗裡爬出。
江劍心猛地轉頭,看見幾個扭曲的身影正從陰影中緩緩浮現。
它們長着人類的下肢,卻頂着碩大的魚頭,鼓脹的魚眼泛着死白的濁光,鰓蓋隨着呼吸一張一合。
最前排的怪物突然咧開嘴,露出同樣的兩排細密的尖牙,喉間發出“咕嚕咕嚕”的怪響。
這些怪物的構造與地鐵裡的“人魚”截然相反,彷彿有人惡趣味地將魚頭硬生生嫁接在了人類軀幹上。
它們蹣跚着向她逼近,魚脣開合間滴落腥臭的黏液,在瓷磚上拖出長長的溼痕。
江劍心下意識後退,後背卻撞上了冰冷的牆壁。
她這才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個“T”字形月臺的死角里,而身上沒有一個能禦敵的武器。
劍尊的能力被封鎖,江劍心看着逐漸逼近的魚人,深吸一口氣,快速在腦中思索解決辦法。
她微微擡眼,想起了什麼,在兜裡掏出被浸溼的小紙劍,從劍意空間裡拿出之前解鎖的白色日記本。
她這個周目由於是語言不通的外國人,讀不了裡面的內容,但蘊含的力量有一定的感染力和穿透力。
沒拿出棠光劍身看,江劍心也能想象到,日記本里應該有源源不斷的綠光汩汩流出。
這些綠光有治癒力,還能增強她的身體力量。
江劍心從空間裡找了一條串藥瓶的長繩,將白色日記本綁在自己的右小臂上。
在日記本和手臂綁定的下一秒,江劍心感到一股暖流在手臂炸開,沿着經絡奔涌至右手指尖。
澎湃的力量在肉體中流淌,她長舒一口氣,幾步上前,主動出擊,掄起拳頭向魚頭狠狠打去。
“砰————”
江劍心的右拳裹挾着厲風,狠狠砸進爲首的魚頭怪物面門。
黏稠的體液混合着碎骨爆濺開來,那顆鼓脹的魚頭如同熟透的西瓜般炸裂。
腥臭的黏液尚未落地,她又旋身一記肘擊,將背後偷襲的魚人胸腔直接貫穿。
“噗呲——”
手臂從對方後背透出的瞬間,她清晰地摸到了仍在抽搐的魚鰓。
剩餘三隻魚人從不同方位撲來時,江劍心甚至沒有停下動作,拳風在空氣中撕扯出呼嘯的風。
第一拳擊碎喉骨,第二拳轟穿腹腔,第三拳直接將最後那隻攔腰捶進承重柱——混凝土表面頓時蛛網般皸裂,鑲嵌在裂痕中的魚尾還在神經質地抽搐。
她甩了甩沾滿黏液的手臂,看站臺重歸死寂,只剩幾具畸形屍體在血泊中微微痙攣。
“啪嗒——”
江劍心望向幽深的隧道,眼神沉靜。
那裡正傳來此起彼伏的“咕嚕”聲,像是有更多東西在黑暗中集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