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一進入水箱地鐵泛着涼意的水中,江劍心就感覺到了臉上泥土的溼滑。
意識到僞裝可能不保,她低着頭匆忙擠到了車廂的角落裡,旁邊是兩個壯漢,剛好擋住了她的身影。
“滴——滴——”
地鐵燈閃了兩下,地鐵門徐徐關閉。
之前車上有人魚呲牙,江劍心沒仔細看過環境,如今周圍都是活人,環境安全了不少。
她細細打量車廂內部裝飾,才發現在頂上有一個長長的橫條,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站點的名字,江劍心看不懂那些地名,只是覺得它們起名一個比一個古怪:
“幸福裡小區、第13號實驗大學、蒼白教堂、安靜谷、奧倫絲修道院……”
她一邊低聲念着地名,一邊聽着車上衆人的交流。
“……什麼情況,怎麼這次地鐵這麼擠,大家怎麼都死回來了?”
“別說了,我們都以爲第13號實驗大學很安全,畢竟呆了這麼久,也沒死過人……誰知道它是把人圈起來殺,把我們全都送回來了。”
“唉,是這樣的,我以爲找到了個能苟命的地方了,誰知道啊……可憐我現在就剩兩條命了。”
江劍心瞥向說話的三人。
一個扎着高馬尾的活力少女正手舞足蹈地說着什麼,她身旁站着個面容疲憊卻眼神堅毅的中年女性,以及一個揹着戰術揹包、神色沉穩的年輕男子。
這樣跨世代的組合在末世中並不罕見,生存的壓力早已碾碎了尋常社會的年齡壁壘。
那三人沒有察覺到江劍心的無聲注視,還在交談着,其中的少女挽開自己的袖子,把手臂伸出來,展示給兩人看,嘴裡嘟囔着:
“你怎麼還剩兩條命,我只剩一條了,再死一次就只剩真命了。”
車廂頂燈投下昏黃的光暈,照在她小臂上那個彷彿烙進皮肉的血色數字“1”上。
中年女人背對江劍心倚在扶手上,工裝服上沾着暗色污漬。
她揉了揉少女的發頂,沙啞的嗓音裡帶着過來人的沉穩:“我這條老命也只剩最後一道保險了。但只要足夠謹慎,依舊還有生機。”
江劍心收回目光,將自己的袖子擼起來,看了一眼小臂。
她上面也有血紅的印記,不過跟女孩不一樣的是,她小臂上是一個“∞”符號。
江劍心眨了眨眼,忽然明白了什麼。
她在腦中輕喊直覺道:
【喂,你在嗎?】
直覺回覆的有些慢,也許是因爲她回到了身體裡,信號不好的緣故。
【我在,我知道你要問什麼。】
【那羣人也能復活,但只能復活三次。】
直覺說了這兩句話後就陷入了沉默,不再有提示發過來。
但僅這兩句就足夠江劍心確認猜想了。
——這個污染區的確也受到了第四周目失落物品的影響,所有在區裡的人都獲得了復活能力,但他們只能復活三次,並且只能在墓園裡復活。
而自己在第四周目殘影的幫助下,擁有了能夠無限復活的力量——在墓園站她甚至可以原地復活。
江劍心感應了一下回到劍意空間裡的白色日記本,把它重新拿出來綁在了右小臂上,正好遮擋住那個紅色印記。
與衆不同之處還是要遮住,才能方便初來乍到的她大隱人羣,不被人盯上。在江劍心綁日記本的時候,她身旁的兩個壯漢聽着車上衆人嘰嘰喳喳的討論聲,也不由得開口交流:
“唉,這日子到底什麼時候是個頭。”
穿着運動服的大漢率先開口道。
“沒辦法,這污染區範圍太大,也太強了,造夢閣那麼多長老出馬,都沒把它掀覆,咱們這些小蝦米,不知道哪天就被污染區吃的一乾二淨了。”
他旁邊穿着背心的壯碩男子搭話道。
“說到造夢閣,我記得前幾天上游是不是又跳進來一位長老,叫什麼名字來着我忘了。”
運動服壯漢撓了撓頭道:
“好像是進來一位,聽說是去了幸福裡。”
背心壯漢長嘆一聲,感慨道:
“挺好的,希望大佬先把幸福裡給滅了吧,我第一條命就在那丟的,那鬼地方我再也不想去了。”
江劍心聽見了兩人的對話微微一愣。
——幸福裡小區去了一位造夢閣的長老?
不知道是左思權還是溫餘,也有可能是造夢閣其他長老。
她剛進入污染區沒多長時間,還處於茫然的狀態,現在也不知道該去哪。
總不能一直在地鐵上呆着,畢竟之前她可是泡出魚鱗來了。
江劍心瞥了一眼頂上的橫條,恰好看見“幸福裡小區”站點的燈光在閃爍。
“嗡————”
地鐵進站的氣流呼嘯着灌入隧道,捲起站臺上零星的廢紙與灰塵。
隨着機械鎖釦“咔嗒”一聲脆響,江劍心聽見了車廂內響起的電子播報:
“幸福裡小區——到了,開右側門,要下車的乘客請及時下車。”
之前在墓園站擠上左側車門時,江劍心挪到了車廂最深處——此刻右側車門“哧“地滑開,恰好正對着她的鼻尖。
一陣裹挾着鐵鏽味的冷風迎面撲來。
站臺對面,整面混凝土牆被潑墨般的塗鴉覆蓋,“幸福裡”三個猩紅大字以癲狂的筆觸斜貫牆面,顏料像未乾的血跡般向下蜿蜒,在慘白的燈光下折射出詭異的色澤。
那些扭曲的筆畫末端還拖着細長的手印,彷彿書寫者最後掙扎的痕跡。
就在江劍心思考要不要直接下車去幸福裡看看情況的時候,她的身後的人羣裡先傳來漫不經心的喊聲:
“勞煩大家讓一讓,我要下車。”
身後的人羣在挪動,江劍心拿不定主意,也先往左平移兩步,禮貌的給要下車的人讓了路。
那是一個扎着小發辮的年輕男子,看起來大概二十一二,頭上頂着一個轉動的小風車,身後揹着一個半人高的巨大晴天娃娃。
晴天娃娃被打扮的很精緻,頭上彆着藍色蝴蝶結,脖子上掛着蕾絲邊的領結,眼睛是笑眯眯的弧度,眼睛下還有兩坨粉色腮紅。
無端的,她從那晴天娃娃的微笑臉上看出了濃重的惡意,那男子身上也有一種古怪的氣息。
江劍心瞥了一眼幸福裡的塗鴉牆,又想到了裡面呆着的不知名造夢閣長老。
她咬了咬牙,還是走出了敞開的地鐵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