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我在,就不會讓你有事

寒風蕭瑟。

夜璃歌的心,卻比那漫天的飛雪還要冷。

爲什麼?

爲什麼會這樣?

她到底做錯了什麼?竟要遭到自己所最尊敬的,所信任的人的奪命追殺?

難道皇家,真的是無情無義麼?

那麼,爹爹和皇上數十年如一日的友誼,算什麼?她這麼多年來無怨無悔的付出,算什麼?董皇后口口聲聲的疼惜和憐愛,又算什麼?

她從來沒有想過要背叛,更沒有想過要離開。

璃國,是生她養她的故鄉,更是她此生所愛的熱土,爲了它的繁榮富麗,她寧願奉獻自己的一生。

所以,儘管那麼苦,她還是答應了父親,願意嫁進皇宮,願意做天家的媳婦。

可是,可是她得到了什麼?

眼淚,一顆顆沿着冰涼的面頰,悄無聲息地滾下。

“不要……哭……”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從旁側伸來,捧過她的下頷,吃力地吻去那滴滴晶瑩,“我……心痛……”

“滄泓,”夜璃歌驀然回神,這才注意到,自己身邊男子那青蒼的面色,“轉過身來,讓我看看你的傷。”

“沒事。”傅滄泓勾脣一笑,“有你在,我就沒事。”

“滄泓,”夜璃歌定定地看着他,定定地答,“我在,就不會讓你有事。”

傅滄泓笑了。

彷彿初春的第一縷風,拂過冰封了整個冬天的湖面,剎那間,綠意盎然。

“璃歌,讓我靠一靠。”他說着,高大的身軀慢慢地壓下來,臉側枕着她的肩,就那樣安安心心地,把自己交給了她。

夜璃歌眸底劃過絲微痛。

她知道他傷得很重,只是他倔強得什麼都不肯說。

擡指飛速封了他身上幾處要穴,夜璃歌雙臂繞過傅滄泓寬闊的肩膀,小心翼翼地撕開那已經凍黏在一起的外袍。

掀開最裡層的剎那,傅滄泓一陣震顫,喉嚨裡發出一串低吟,卻仍自強咬着牙。

從懷中掏出錦帕,夜璃歌輕輕拭去傷口處的血污,再從腰間摸出應急的藥丸,放在掌中碾碎了,均勻地撒在傷處上。再解開身上大氅,披於他的肩上。

至始至終,傅滄泓始終微闔着雙眼,就連臉上的表情,都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夜璃歌不由輕輕嘆了口氣——他們,都是倔強的人。

倔強得,甚至面對最親最愛的人,都不肯點頭認輸。

所以,從這場愛戀的最初,到最末,他們纔會錯過那麼多,那麼多……

沙,沙沙沙……

一陣輕微的響動,由遠及近,漸至清晰。

兩人同時坐直了身體。

那異響來得極快,不過片刻,已然包圍了他們。

碎雪飛濺間,隱於土層中的數名黑衣人同時飛起,掌風、劍氣、刀光,直取兩人要害。

“等一等!”忽然地,夜璃歌站直身體,擋在傅滄泓面前,深吸一口氣,大喝出聲。

所有黑影齊刷刷停住了手上動作,目光凜凜地注視着她。

“軒轅紅呢?讓他出來見我!”夜璃歌犀利的目光從衆人臉上一一掃過,尋找着那雙自己只見過一次的眼睛。

“夜姑娘,好記性。”一名黑衣人緩步而出,在她面前站定。

“軒轅紅,你是要我的人,還是要我的命?”

“當然,是太子妃的人。”

“那好,”夜璃歌微一點頭,“我,跟你走,任他自行離去,可以麼?”

“璃歌!”傅滄泓一聲斷喝,撐着地面站起,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你在說什麼?”

“滄泓,”夜璃歌轉頭看他,眸底飛速閃過一抹悽色,“從鳳還鎮到琉華城,千里之遙,有他們在身後,我們走不掉的……所以,你先回去,好麼?”

“你怕了?”傅滄泓高高地揚起下巴,“你怕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去,所以,心甘情願地跟他們回去,做那個太子妃?還是——你根本就貪戀那章定宮中的榮華富貴,根本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跟我走?”

“是,”夜璃歌咬脣,眸中浮起幾絲譏誚的笑,“傅滄泓,你說得對,你說得很對——我夜璃歌志在天下,我夜璃歌貌美如花,有着萬人景仰的大好前程,怎會爲了你,一個他國閒置的王爺,拋家棄國,遭世人詬病唾罵?所以,傅滄泓,你走吧,就當我,從來不認識你,你,也從來不認識我!”

“好!好!好!”傅滄泓愴然大笑,驀地棄劍於地,“夜璃歌,你聽好了,我傅滄泓,當着天地神鬼的面發誓,從此以後,與你夜璃歌,再無半點干係!”

語罷,傅滄泓劈手奪過夜璃歌手中驚虹劍,隨手一揮,一片深褐色衣襬隨風飄落,墜於雪地之中。

滿臉鐵冷的男子,就那樣轉過身,帶着一身濃重的寒戾,一步步,走向遠方。

“軒轅統領,請吧。”夜璃歌面無表情,直到目視傅滄泓走遠,這才轉頭看向黑衣人,冷然開口道。

黑衣人攝脣一聲長嘯,立時,又有數十名黑衣人從雪地裡飛出,結成圓陣,團團將夜璃歌圍住。

“太子妃,請吧。”黑衣人手臂一擺,自己領頭走在最前面,後面跟着一大羣人,浩浩蕩蕩地“押送”着夜璃歌。

漫天飛雪,仍舊不疾不徐地飄散着。

夜璃歌慢慢地走着,眸中,是從未有過的清冷與鎮定。

這,不是回炎京的路。

這些人,也不是出現在鳳安藥鋪中的那批。

他們,並非璃國皇宮中的影衛,卻穿着他們的服飾,打着他們的名號,如此明目張膽的,在炎京的郊外,擄截她,即將成爲璃國太子妃的她。

他們,到底是誰?所爲何來?在璃國中已經潛伏了多久?截走她的目的何在?

是傅滄泓早有的後招?還是別國的暗探?抑或——

“夜姑娘,”突然間,領頭的黑衣人佇住腳步,微微側身,看向夜璃歌,“請上船吧。”

“船?”夜璃歌一怔——這冰天雪地間,哪來的船?

尚自疑惑間,但見遠處一點黑影飛速駛來,越變越大,不過瞬息間,已經到達她的眼前,赫然是一般風帆高掛的船。

雪船。

像雪一樣白,更能在雪地上,高速飛馳的船。

夜璃歌面色甫變:“你們——是金瑞人?”

“夜姑娘,”黑衣人微微地笑,“以夜姑娘的聰敏,不應該覺得意外才對啊。”

夜璃歌雙眸寒銳:“你們要帶我去哪兒?”

“我家國主有意,請夜姑娘到瑒都小坐,還望夜姑娘,不要拂了我家國主,一番殷情切意。”

夜璃歌一聲冷笑:“好你個南宮闕,金算盤打得倒是響快——放走傅滄泓,讓璃國中人誤以爲我是被他截去了北宏,引得璃國與北宏不得不開戰,自己卻不聲不響強擄我去金瑞……你以爲,我夜璃歌真的那麼好欺麼?”

——早在這羣黑衣人靠近之前,她已經判斷出,來者並非璃國皇宮中人,但一則因爲傅滄泓重傷在身,她怕爭端一起,投鼠忌器,二則她也想探一探,對方到底是何來歷,故而佯作受俘,一路跟着他們,走到這裡。

黑眸眯了眯,連日來發生的很多事,在腦海中一晃而過——那炎京街頭的伏殺、昨夜碧綺倚樓中的暗搏,以及今日的趁火打劫,只怕都是他們的傑作,這炎京城中,不知還潛伏了多少他們的細作,只怕皇帝安陽烈鈞毒發身亡的消息,很快就會被他們得悉。

仔細一想,夜璃歌不由陣陣後怕——這些日子以來,她一直致力於前方牧城與虞國的鏊戰,後來又橫添了個傅滄泓,鬧得她六神無主失了方寸,竟然,竟然沒有察覺到,躥動於炎京城暗處的其他勢力。

“夜小姐,”南宮闕不疾不徐開口,“此處離炎京已有數百里之遙,再說,真正的軒轅紅已經沿着傅滄泓逃遁的方向追去,絕料不到,你會出現在此處,夜小姐是個識時務之人,想必清楚該怎麼做,對吧?”

纖眉一擰,夜璃歌剛要答話,卻聽得後方有人淡淡言道:“南宮闕,你確定是這樣嗎?”

……

所有人一齊轉頭望去,但見雪地深處,那棄劍而去的男子,不知何時已然折返,雙手各抱了一柄劍,冷冷地朝南宮闕看過來。

南宮闕不由一滯,語聲微訝:“傅滄泓?!你——”

冷然一笑,傅滄泓提步向前,全然不顧那衆多虎視眈眈的黑衣人,徑直走到夜璃歌身旁站定,輕輕地拿起她的手,將驚虹劍放回她掌中,目光中隱着不盡的溫柔:“拿好它,這裡,交給我。”

輕輕點了點頭,夜璃歌退到一旁,默然而立,眸中淺淺掠過絲欣慰。

她知道他必然會來,卻沒想到,他卻來得如此之快,原本還琢磨着設個法兒拖延時間,現在,全都用不上了。

“你來了,又能怎樣?”南宮闕冷然一笑,“重傷在身的你,對我而言,跟死人並沒什麼不同。”

傅滄泓倒也不惱,將照影劍握於手中,拔劍出鞘,慢慢舉起,霎時之間,雪地四周驚現出又一批黑衣人,比南宮闕的手下多出五六倍,將他們連同雪船一起,團團圍住。

南宮闕變了臉色。

夜璃歌亦然。

他們都想不到,在這璃國之內,竟然潛伏着如此多的人,屬於傅滄泓的人。

“還要試試嗎?”傅滄泓開口,字字清冷。

“走。”南宮闕迅疾地掂量了一番,足尖一點,率先飛上了雪船,其餘數十名黑衣人相繼登船。

彷彿夜行魅影般,雪船像初來時那般,疾速後移,如海市蜃樓,消失在茫茫天際。

直到確定已經安全無虞,傅滄泓方纔以劍拄地,身體微微前傾,將已經涌到脣邊的腥鹹,全部吞嚥了回去。

“王爺!”後方一道黑影迅疾奔來,扶住他虛晃的身體。

傅滄泓卻凝立不動,目光深邃地看向幾步之外的女子。

夜璃歌也靜靜地望向他,眸中神情卻一片空茫,清冷得沒有一絲暖色。

澀然一笑,傅滄泓閉閉眼眸,擡手輕輕一揮,那後方上千名黑衣人,忽然消失無蹤,茫茫雪地上,只剩他、她,還有那一個黑衣人……

夜璃歌驚詫地瞪大了雙眼——

是她看錯了嗎?

還是傅滄泓會施妖術?

那麼真實的“人”,竟然只是些影子?

傅滄泓依舊靜默地站立着,目光深漩地看着夜璃歌,像是要把她整個人,都攝到心裡去。

暗暗地,水狼不禁皺起了眉頭。

他看不得自家王爺這樣。

他陪在王爺身邊,已有十三年之久,對他的脾氣、稟性,清楚得不能再清楚。

他的王爺,瀟灑如風,飄逸如雲,冷沉如冰,深廣如淵。

可是自打上次炎京一行後,他的王爺,就已經變了。

像是高飛的鷹縛上了無形的鎖鏈;像是流溢的雲困在山間;像是奔騰的江河衝進了無邊的深塹……

失卻了自持,失卻了剛強,也失卻了那份山呼海嘯的力量……

這樣的王爺,憑添了幾分柔腸,卻讓他極不適應,極不喜歡。

“王爺?”搖了搖傅滄泓的胳膊,水狼忍不住輕喚。

傅滄泓卻沒有半絲反應,仍舊靜默地看着那個女子。

直到她向自己走來,那剛硬的脣角邊,方纔揚起一抹淡淡的笑。

很淡很淡的一抹,卻足以溫暖整個世界。

很久以後,水狼方纔明白,如果這個世界上,能有人讓自家王爺發怒、微笑、開心、難過、喜悅,甚至是狂飈,那麼那個人,只能是她——

夜璃歌。

他可以容忍天下人的背叛,卻容不得她的一絲逃離,他可以受盡諸般磨難,烈火熬煎,卻受不得她一個冷漠的眼神。

從頭至尾,至始至終,他始終不停歇地追隨着她的腳步,雖然那麼辛苦那麼艱難,卻始終不肯停手,不肯駐足。

終於,夜璃歌走到他面前,擡起手,與他十指相握。

他們就那樣靜靜地注視着彼此,沒有任何一句言語,也不需任何言語,卻已然懂得了,彼此全部的心意。

“走吧。”輕輕啓脣,夜璃歌吐出兩個字。

“好。”傅滄泓頷首,反手握住她的,朝着北方,邁開堅定的步子。

被扔在後面,又不甘落寞的水狼,不禁朝天翻了個白眼。

這一路,很平坦,平坦得就像在無人的荒漠中行進,再沒人來打擾他們。

就連水狼,也選擇悄悄地隱遁了行跡。

曠野,荒村。

暮色漸漸深重。

在一座空寂無人的庭院前,夜璃歌停下腳步,側頭看向身旁男子:“歇息一夜,可好?”

“你說怎樣,便怎樣吧。”男子暖暖地笑。

於是,相攜着推開那薄薄的扉門,並肩而入。

從屋中翻出張椅子,夜璃歌撣去上面灰塵,扶着傅滄泓坐下,溫聲道:“你先歇歇,我去看看有什麼吃的。”

“你會做飯?”傅滄泓目光一閃。

“當然!”女子脣角微微揚起,神情間,幾許驕矜,幾許自負,“這天下間,有什麼是我不會的?”

傅滄泓笑了——是啊,這天下間,有什麼事,能難得倒他的夜璃歌?縱能難得倒她,也難不倒他啊。

就那樣安安穩穩地坐着,傅滄泓看着那個動作迅捷的女子,生火、做飯、洗手調羹湯。

很快,食物的香氣在空中擴散開來,暖透心扉。

搬了張小桌,夜璃歌將飯菜一一擺放整齊。

四碟碧綠青透的小菜,一道熱氣騰騰的湯。

仔細看着那湯,傅滄泓微微怔了怔:“這是什麼做的?”

“蛇。”夜璃歌眨眨眼,“方纔我在竈下摸到一條冬眠的蛇,就拿來做湯了,怎麼,不敢吃?”

“敢,當然敢,”傅滄泓失笑,眸中卻情絲綺綣,“只要是你做的,我什麼都敢吃。”

“貧嘴!”夜璃歌輕嗔,取碗盛湯,遞到傅滄泓面前。

端起碗,傅滄泓一氣飲盡,再將碗遞給夜璃歌:“再來。”

夜璃歌挑眉:“你自己不會乘啊?”

“我只喝你盛的。”

他語聲淡緩,夜璃歌的心,卻猛然一跳——他看出什麼了嗎?

不着痕跡地抹去眸底那絲慌亂,夜璃歌再盛了一碗湯,遞給傅滄泓。

這一次,傅滄泓喝得很慢,很慢,彷彿是在傾心品嚐,也彷彿,在等待什麼……

夜璃歌目不轉睛地看着他。

傅滄泓放下碗,慢慢站起身,隔着桌子將手伸向夜璃歌:“來。”

夜璃歌亦站起身,扶着他,走向已經收拾乾淨的裡屋。

貼在她的耳際,他低低地說:“夜璃歌,我困了。”

“嗯。”夜璃歌點頭,“那就好好地睡吧,我涮乾淨碗,就來陪你。”

“真的?”

“真的。”

“不騙我?”

“不……騙你。”

這樣的對話,在他們之間,進行了已經不止一遍,當時不過是以爲是戲言,誰能想到,竟然會成爲他們之間的魔咒,反反覆覆,複復反反,每說一次,便憑添一分傷痛。

每一次她都笑着說“不騙你”,結果每一次轉身之後,他所看到的,都是她的背叛,她的欺瞞……

夜璃歌,你知不知道,一個男人,縱使他再如何愛你,他的忍耐,他的寬容,終有極限……

一次傷害,我可以不加理睬;第二次傷害,我選擇默然忍受,但是三次四次加起來,你和我,都承擔不起,那毀天滅地的後果。

不但會毀了你,也會毀了我……

傅滄泓睡得很沉。

笑意凝固在嘴角,全然沒有清醒時那絲時不時從骨子裡透出的冷寒。

藉着窗外的雪暉,夜璃歌靜默地注視着他。

這個男人。

這個第一次看到她,就抓着她的手腕,執烈地說“不要嫁”的男人,這個曾經兩次救她於危難的男人。

愛嗎?

不愛嗎?

她難以回答。

或許,她真是愛他的,只是她心中,還有太多的東西,放不下。

放不下炎京的平安,放不下父親的厚望,母親的掛懷,國君的託付,萬衆的祈望,也放不下心中那個恢宏的夢……

不是不能跟他走,只是走了之後,她會一生難安;

不是不想一心一意去愛,只是,不能是現在。

而是以後。

以後。

傅滄泓,相信我,相信一切結束之後,我會給你一個完滿的答案。

相信我……終有一天,會安安靜靜地回到你身邊,呆在你身邊,只呆在你身邊,只是在這之前,我們都要付出一些,小小的代價,不過,很快,會很快……

俯低嬌顏,在男子額心印下深深一吻,夜璃歌緩緩地抽出雙臂,悄悄地往後挪去。

忽然地,傅滄泓翻了個身,面朝着她,鼻息輕緩。

夜璃歌一震,好容易才按捺住狂跳的心,輕悄悄拿起桌上照影劍,飛身掠出窗外,杳然而去。

深濃的夜色中,傅滄泓睜開了眼。

寒湛得讓人心顫的一雙眼。

沒有絲毫的睡意。

十指慢慢攥緊,發出細碎聲響。

其實,在她抽離手臂的那一刻,他就想醒來,就想死死地禁錮住她,問一個爲什麼。

爲什麼?

爲什麼走到這一步,還是選擇一個人離開?一個人去面對所有的問題?

夜璃歌,你是覺得我沒有那個能耐,還是沒有資格?抑或是,你仍然,仍然在懷疑我?

“王爺,”黑暗中倏忽多了道身影,“那個女的……走了。”

傅滄泓一聲不吭。

“她已經走了!”水狼驀地大喊——“她根本不配——”

下半句話尚未說完,一記重掌猛然襲來,落在他的胸前。

砰——

水狼撞碎板壁,打橫飛了出去。

實話,有時候說得太過頭,就會變成傷人的利箭,戳心的匕首。

尤其是當一個男人的自尊,遭到漠視和羞辱之際。

一掌接一掌飛出,那座本來就破敗不堪的院落,很快,在傅滄泓的狂怒中,化成一堆瓦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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