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清晨。
萊昂與兩位伊妮絲僅帶幾名親隨策馬離開城鎮。
衆人找到一處寥無人煙的空曠郊野,在人跡罕至的地方,太陽聖劍鬧出的動靜也不至於驚擾旁人。
萊昂下馬走出很遠,張開手掌。
念出古語呼喚聖劍。
飛沙走石驟然升上半空,草木傾倒宛如四服之臣。
映着天幕東出的日輪,在地面與空氣的劇烈震動中,太陽聖劍閃着神聖的虹光凝聚顯現。
嘩啦啦的石砂,似傾盆大雨般落下,遠處戰馬擡蹄嘶鳴,許久才重新被阿加莎等騎士們止住驚嚇。
橫過劍身,望着那折射寒光的刃面,萊昂回憶昨日奧莉薇婭造訪時,道出的陌生名字。
按奧莉薇婭猶豫中所言,那是她夢中所見,在某個高塔中教導自己和考維斯魔法的導師之名。
高塔或許指的是阿瓦隆中的阿芙洛絲之塔。
可自己.哪裡來的魔法導師?
繼承了阿芙洛絲生前的居所、藏書和工坊,千年前的這位涅蒂小姐,大概算是自己素未蒙面的師祖。
而作爲幫助自己踏上魔法之道的引路人,一起探討魔法學,亦友亦師的考維斯也算是半個師傅。
再說起來,或許教會自己製作簡易尋路儀,逃脫噩夢森林的那白鬍子老法師的鬼魂,也是個老師?。
但.蘿拉是誰?
昨日追問之下,據奧莉薇婭苦思冥想的盡力回憶,她也只記得,似乎是位白髮女性。
可萊昂確信,自己穿越而來,沒見過什麼白髮女性。
以自己的咳咳真要是見到過什麼白髮女性,那是絕對不可能忘記的。
儘管迄今爲止,就沒有哪件事不奇怪,但萊昂還是覺得奇了大怪。
本來,奧莉薇婭能和自己這個當初啓動法陣的儀式主持者一樣,逐漸模糊的想起另一條命途上的記憶,就已經夠讓人不解了。
結果,她如今夢到的,居然還不是自己原本的那條命途嗎?
難道是除目前已知的兩個命運中的又一種可能性?
萊昂思索中無奈擺首。
或許也就這解釋能說通了,從這個命運裡,連紫荊花堡壘都淪爲遺蹟廢墟的巨大差異現狀來看。
就算冥冥中,有個自己在那法師塔裡,沒遭遇阿芙洛絲女士遺留的魔法殘像,而是和某個其他古代法師相遇,成爲了師徒,也不是不可能。
畢竟這條命途,自己的授業恩師還是格林索恩閣下呢。
只是,意識到還有其他不同的過去與未來,萊昂隱隱擔憂。
若聖劍無法恢復命運,而是再次隨機跳轉整個世界,那當真是不知何時才能回到原本所行的道路上了。
側目,見伊妮絲走來,萊昂垂下聖劍。
“接下來該怎麼辦?”
伊妮絲公主抱手,歪歪腦袋,看着萊昂手中的先祖遺物:“按那詩人的說法,我是直接或間接觀測如今的命運,將之從那所謂的‘大羣之夢’中拾起的錨定之人,那現在,我該做什麼才能讓一切重來?”
同樣苦惱那來去無蹤的詩人不把話說明白,萊昂端起劍身,沉聲道:“我試試探究這柄劍中的魔法,或許它能夠作爲某種鑰匙。”
凝聚精神,順着與聖劍建立的連接,他試探感受其中承載的魔法系統。
意識似沉入一片深不可測的光斑深海,萊昂盡力將那三維圖景無法勾勒的絢麗系統,過濾出以自身所學的古洛雷利特魔法“術式學”能辨別出的脈絡,尋找這柄武器內,任何可能和戰鬥無關的“術式集”。手背的日輪魔紋閃耀的越發亮眼,萊昂的黑眸視若無睹的沉浸在另一種感知與法師視野當中。
首先能觀測到的,也最顯眼直接的,便是聖劍的最主要攻擊手段。
就算看不懂那繁複高深的魔法系統,可漸漸從“外形”來看,萊昂也能勉強猜到,那就是奧莉薇婭一劍崩城的“光炮”。
這不難,就像見過槍械的人,哪怕不懂火炮和導彈的構造和原理,也能從印象判斷出它們是幹什麼用的。
只可惜,別說是和大獅子一樣,一日兩發後還能接着兇悍不減的與對手廝殺。
以自己那點魔力儲量,就是最小的輸出量,怕是也打不出一發來。
不過眼下,他的心思本來也不在這。
思緒沉浸在分析和複雜的計算當中,凝神狀態的施法者,意識猶如冥想幾乎忘我,數個小時過的就像十來分鐘一樣短暫。
但兩個伊妮絲依舊很有耐心的在一旁的等待。
阿加莎爲“兩位”主人鋪下墊毯以供休息,伊妮絲女王牽着三年前的自己附耳細語,也不知在說些什麼,一臉認真囑咐的模樣。
小伊妮絲的眼睛越睜越大。
而她們身旁的阿加莎和特蕾婭,聽到一半就紅着臉默默朝兩邊走遠了些。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終於,在太陽當空的正午,萊昂忽然擡起了腦袋,喜色浮上他已逐漸消腫的面龐。
“還真找到了!”
意識在密密麻麻如迷宮般的某段魔法循路盡頭,發現了一片格外唐突,好似附着於原本完整魔法結構之塔以外,居於外側的“空中圓庭”。
在這和其他術式集都不相符的突兀結構,正中央,赫然便是那日聖劍庭院中自己所見的下層儀式結構。
其中眼花繚亂的無數啓動端,依舊看得他頭暈眼花。
若他沒看錯,這魔法本身就正在依靠聖劍中的龐大魔力運轉,根本無需自己再另尋能源加以激活。
衆人的目光看了過來,萊昂難以說明,索性當即試着啓動藏於聖劍中的魔法儀式。
倒置劍刃,萊昂按照那術式集中映射的圖景,將聖劍插於地面,牽動其中的古代秘儀魔法降臨。
霎時間,太陽聖劍的刃面,無數絢爛的魔紋光芒,似洪流般灌入大地,複雜的紋路瘋狂向四周蔓延暴漲。
虛像般的魔紋陣式輪廓,如同爲大地投射了一層巨大的幻影。
張開的魔法陣列,出乎意料的龐大,像無止盡般延伸,一層層展開。
兩個伊妮絲本能的躲在萊昂身後,驚歎的望着周遭朦朧的光線輪廓與圖紋,就連頭頂的陽光此刻都彷彿被隱隱遮蔽。
待整個魔法領域終於停下擴張。
萊昂扶着劍柄打量周圍。
魔紋勾勒的虛像,讓隱約熟悉的感觸涌上他的心頭。
但比他更熟悉這一組組光紋勾勒出的環境和結構,伊妮絲環顧周圍輕聲驚呼。
“這是.奧蘭頓王宮?”
自幼生長於宮廷的兩個伊妮絲,同時認出了這巨大魔法陣式,與王宮的主要結構,幾乎一一對應。
而此時此刻,太陽聖劍所立的位置,也正是那封印寶劍千年的石基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