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魔力訓練”
時間飛快的流逝，日漸西下，天色黯淡。
打鐵般鏗鏘聲幾乎響了一整個白天，但這讓人心驚的動靜，在院子裡也漸漸稀疏。
身負盔甲的沉重感，再次變得越來越清楚。
愈發緩慢遲鈍的劍勢被偏轉，萊昂數不清多少次的正面吃下了奧莉薇婭迅猛的刺擊。
——嘭！！
鈍頭撞得他腳下失衡，萊昂疲憊不堪的仰面，轟然咣噹一下摔倒在地，連手中的鈍劍都難以再次舉起。
眼冒金星的透過狹窄的面甲縫隙，望着天際上火燒般的紅雲，萊昂聽見耳朵裡嗡嗡作響的鳴叫着，他甚至沒有擡起面甲的餘力。
頭盔下，臉上豆大的汗珠好像剛從蒸籠中出來一樣誇張，他大口大口的吐吸“蒸汽”，將體內過剩的熱量不斷順着面甲縫隙呼出。
反覆耗幹魔素，力竭又恢復，力竭又恢復力竭又恢復.
除了中午的短暫休息，從早到晚毫無保留的全力以赴，這般壓榨潛能以後，萊昂渾身上下每一個關節都在痛苦的發出呻吟。
硬要比喻此刻的痛苦，就好像把本應數個月的高強度操練壓縮到了十個小時以內。
蘿拉小姐利用沸騰之心修改後的速成方法哪裡是訓練，簡直是種折磨。
他切身體會到這個所謂鍛鍊魔素感知的方式，與正常運動習武的本質不同。
沸騰之心燃燒的似乎不只是人的體力和精力，超常的連續透支循環之下，每結束一次循環後都會被陣陣頭暈目眩所包圍，萊昂有種好像連魂魄都被榨乾的虛弱。
肉體和精神經受着雙重痛苦。
第一次循環時尚能勉強忍受。
甚至在沸騰之心的加持下，還有種感受到自身潛能突破的痛並快樂。
可那短暫忍耐透支極限後的成就感和滿足感，在被考維斯補充魔素的第二次循環結束後就完全消散了。
體力在虛弱和充沛間來回轉換，但直抵靈魂的負擔和壓力，卻在不斷成倍累加。
第三次循環結束的現在
萊昂昏沉的大腦，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快要到達了猝死的邊緣。
別說是感受體內所謂的魔素，他除了全身過量負荷後的疼痛，連知覺都要喪失了。
大腦好像都快要停止思考。
忽然，視線模糊的狹窄面甲視野裡，黃昏的天幕被奧莉薇婭與考維斯那驚慌的面容所取代。
少女扔下鈍劍，手腳慌亂的拆卸萊昂的頭盔，高聲呼喚莉娜取來毛巾。
少年侍從則迅速摘下主君的手甲，趕忙將體內已爲數不多的魔力傳輸過去。
體會到絲絲力感在體下脈絡中流動，萊昂卻爲身上漸漸恢復的知覺皺起了眉頭。
身上除了過度運動造成的拉傷和淤腫以外，並沒有嚴重的傷勢，而這些肉體磨損，也在考維斯細心的盡力治癒下緩緩恢復。
疼痛依舊存在
鑽心的疼。
又說不上是哪裡疼。
萊昂只覺得腦袋裡彷彿有一條條虛幻的弦，正被狠狠拉扯抽拽，每抽動一下都拽的全身劇痛。
臉上的汗水被奧莉薇婭仔細擦拭，萊昂擡眼，看向女孩正在張合的嘴脣，等聽覺慢慢恢復，才意識到少女是在叫自己的名字。
“萊昂.你感覺怎麼樣？哪裡受傷了嗎？”奧莉薇婭擔心的呼喚。
萊昂一張嘴就不禁咬緊了牙：“.嘶。”
緩了一會兒，他用沙啞的嗓音艱難笑道：“.還行就是有那麼一點累，又有點疼.”
說着，打量面前臉上同樣泛出汗水和紅暈，表情透出勞累的金髮少女，萊昂苦笑。
三度使用沸騰之心，都被這套魔素循環折磨得快累死過去，一整天的激烈搏鬥，居然也只是將奧莉薇婭拖得面露疲色而已。
自己在沸騰之心的加持下，對少女仍全無勝績
事實證明，開打之前擔憂誤傷少女的想法實屬多慮了。
即便開掛後力量大不相同的他，仍無法企及奧莉薇婭的實力水平。
這也是當然的，畢竟武藝高強的鐸森男爵，在這來自阿緹亞斯帝國的高級軍用魔導裝備下，也只是堪堪到達了與奧莉薇婭抗衡的程度。
自己的基礎，頂天就一般實戰侍從的武藝。
即使被沸騰之心刺激魔素的效果所強化，恐怕也只是短暫摸到了迄今爲止所見那些武勳騎士的水平。
而像這樣武力檔次的騎士，眼下還有個被關在村裡的地窖監牢中，等待贖金呢。
聽說那個叫瑪姆爾的堪塔達爾騎士，在飽含殺心的奧莉薇婭手裡，一共也沒過得了十招。
看來，除非帶着多名騎士或大量披甲士兵包圍壓縮少女的移動空間，否則自己一個人眼下實力差距太大，哪怕拼命打到天荒地老，也無法戰勝這頭小獅子。
少女見友人仍像之前那樣意識清晰，這才放下了懸着的心。
但看見他那因疼痛而抽動的表情，還是皺起眉頭，心生埋怨，語氣都帶上了一些慍色：“.習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你這樣一聲不吭的硬抗，也太勉強了！你不是說有考維斯在，不會受傷的嗎？”
奧莉薇婭心中有些懊悔，此時深感那位法師小姐，給萊昂的訓練方法太過危險。
下午她已經感到萊昂的狀態不對了，只是拗不過對方的堅持，而且對方一直扣着面甲默不作聲，她還以爲那神秘的卡牌魔法可以保證友人安然無恙。
現在看來，萊昂這麼瘋狂的讓身體持續不斷透支體力，若沒有考維斯的治癒，換個人來幾條命都沒了。
“.這不是.第一次嗎，我是想看看自己能承受的極限在哪”
萊昂斷斷續續的開口，彷彿說這幾句話的功夫都費了一身的勁。
“好了好了，你不要說話，好好休息，累成這樣，我看這兩天你肯定下不來牀。”奧莉薇婭無奈道。
萊昂只好老實的乖乖閉上嘴巴。
“還有，以後不能練到這種程度，下次再這樣，我就不來幫你了。”少女又不放心的提醒道。
面對夥伴的關心，萊昂心裡感到濃濃的暖意，聽話的點點頭。
要是惹這女孩生氣，他上哪再找個這麼貼心的劍聖天天給自己喂招。
雖然激活沸騰之心後，自己也能靠跑步舉重等肌肉鍛鍊來消耗體力。
但常人一般可是沒機會體驗到這種高於自己原本水平數倍的武藝感受，這種充沛的額外力量和敏捷，不拿來進行戰鬥與武技的綜合性提升，加強自己對武藝的切身理解和認知，就太浪費了.
轉頭，再看向正小心翼翼和莉娜一起幫自己卸除身上鎧甲的考維斯。
金髮少年雖然沒有直接參與這場對練，但連續三次的魔力循環，着實讓考維斯臉色暗淡，顯然也累得夠嗆。
瞧見萊昂那透出歉意的眼神，考維斯對主君苦笑道：“奧莉薇婭小姐說的沒錯，吾主，這麼透支生命的訓練方式，我建議您每次做一到兩個循環，量力而行。
況且不只是考慮您的身體承受能力，我的魔力耗盡以後也需要幾天時間來恢復，還得留出餘力保存那枚獅鷲蛋”
萊昂再次頷首，現在身心仍疼得說不出話來，下次他肯定不敢那樣折騰了。
躺在地上任由兩位夥伴幫自己脫下一層層作爲額外負重的甲冑，萊昂感到身心稍微輕鬆了一些。
看着考維斯和奧莉薇婭還想要將自己直接擡回房間休息，萊昂忍痛擡手擺了擺：“沒事.不是不能動.你們扶我起來就好。”
他知道自己身體並無大礙，有着考維斯的治療法術，身上被操練出的小毛病早已恢復，現在的那股虛弱，更多是在意識層面影響着他。
藉着二人的攙扶起身，萊昂忍着精神上的陣陣幻痛，被帶回了房中。
結果剛歇了沒一會兒，他又感覺到腹中傳來難以忍受的飢餓。
還好正趕上飯點，後廚的米莉雅阿姨與伊蓮娜女士做好了衆人的晚餐。
當晚，萊昂發現自己的肚子裡彷彿住進了一頭饕餮。
他吃着吃着，便越發停不下來嘴。
平時足以吃飽的份量根本填不滿肚子。
後廚的兩位廚娘只好忙碌起來，趕緊給領主臨時加餐。
於是在家裡衆人驚愕的注視下，萊昂一連吃下了比往常多十幾倍的食物，才悻悻間放下啃乾淨的羊骨頭，低頭看了看毫無起伏的肚子。
他感覺還能吃。
但又不知道都把嚥下去的食物吃到哪裡去了。
詢問考維斯，可學識甚廣的少年也不明白這到底是何影響。
好在，能吃能睡也不是啥毛病，萊昂權當是白天那魔力感知訓練的副作用了。
第二天清晨。
從昨日初次特訓中擺脫困頓的萊昂，因臥室外的敲門聲睜開雙眼。
這本就是他每天要求莉娜她們按時叫醒自己的時間。
坐起身來打了個哈欠，他意外發現身上的疼痛和疲憊都感受不到了。
他身體受到的傷害，似乎沒像奧莉薇婭擔心的那般嚴重。
翻身下牀，他又本能的撓了撓腦袋.感到身上哪裡有些不對勁。
“萊昂哥哥~熱水準備好了，可以進來嗎？”外面的小莉娜詢問道。
“哦，進來吧，我起牀了。”萊昂轉頭應聲道。
小女僕當即推門而入。
還沒等她將端着的木盆放好，晃眼看見身着睡衣的萊昂，卻被嚇得差點鬆手打翻了熱水。
“啊——！！！”莉娜愕然的盯着屋裡的人，叫出了聲：“你你你！.你是誰！？”
萊昂莫名其妙的看向自己的小女僕：“怎麼了？什麼叫我是誰？”
聽到依舊很熟悉的嗓音，莉娜緩緩止住驚嚇。
眨了眨眼睛，女孩左右歪頭打量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主人，開口問道：“你是.萊.萊昂哥哥？”
“？”
萊昂爲她的態度感到疑惑，不知道是這小傢伙沒睡醒，還是自己沒睡醒。
“萊昂哥哥，您這是.”莉娜看清對方的眉宇和五官，仍能瞧出明顯是熟悉的模樣，這才嚥了咽口水繼續問道：“您的頭髮！還有您的眼睛怎麼了？”
頭髮？眼睛？
萊昂摸了摸腦袋，明白到底爲何覺得不對勁了。
他捻起自己的一縷髮絲，竟看到遠比昨天長了許多。
更誇張的是，除了末端的原本的棕色，往後居然全是深深的黑色。
“莉娜！把鏡子拿過來。”
“嗯！”小女僕小跑着從抽屜裡翻出主人的銅鏡遞了過去。
萊昂拿起一照，頓時理解莉娜剛纔爲何會被自己嚇到了。
模樣還是那個模樣。
但那打磨光亮的鏡子裡，能看到自己腦袋上不僅長出了一頭嶄新的黑髮，連眼睛的顏色，也變成了與前世的黑瞳。
“還真能變回來啊？！”萊昂摸了摸腦袋又驚又喜。
畢竟他當然更習慣原來用了二十幾年的黑髮黑眼。
難道也是因爲魔力感知訓練的影響嗎？
他確實記得前陣子蘿拉說過，魔力會波及到施法者的髮色和瞳色特徵來着。
不過，自己還沒掌握如何操縱魔力呢，就已經有如此誇張的變化了嗎？
萊昂擺弄了一下腦袋上的黑髮，轉頭對驚疑不定的莉娜安撫了幾句，便繼續起牀洗漱。
忽然有些期待等考維斯和奧莉薇婭，還有眼下遠在隆卡的兩位夥伴回來再見到自己該是什麼表情。
在後院倉庫找到了正清潔板甲的金髮少年。
萊昂把頭髮搭在肩前，放輕腳步悄悄從他身後靠近，捏着嗓子用假聲問道：“咳咳~考維斯閣下~請問，不知萊昂大人現在可在家中？”
“？”
聽到背後裝模作樣的僞聲，少年回頭看向萊昂。
但他只是猶豫了一瞬便認出了自己的主君：“呵呵，別鬧了，吾主，不過您這一晚上變化可真大。”
“唉，你這反應，沒勁~”
半秒不到就暴露了身份，少年的聰明勁讓萊昂有些遺憾，虧他還想惡作劇一下。
交談過後。
金髮少年也同意萊昂的猜測。
這突如其來的外表變化，很可能與個人的魔力顯徵有關，只是突然變化如此巨大，還是有些超出考維斯的理解。
照考維斯自己所說，他過去雖是金髮，但不是金瞳，他是後來在魔力的影響下，眼睛顏色才變成了如今這般如黃金一樣，那是一個很長的過程。
聞言萊昂也暫時放下了疑慮，既然基本上是正常情況，那就沒必要擔心了，他也已見識到蘿拉小姐漂亮的銀髮金眼，還有阿芙洛絲女士那奇特的粉發星瞳。
猶記得，還見過蘿拉把玩的那精巧雕塑上，雕刻着一位同樣黑長直黑眼睛的法師女士呢。
這麼看，自己現在黑髮黑眼的顯徵，比起蘿拉、阿芙洛絲她們獨特的外表，倒也算正常。
“考維斯，你會剪頭髮嗎？”萊昂忽然問道。
本來還想等去法羅里斯城再找理髮師，但現在頭髮這麼長，也沒法耽擱了。
“我記得伊蓮娜女士學過如何幫貴族打理頭髮，您可以讓她替您剪得好看些。”考維斯想了想，推薦道。
少年倒沒細說伊蓮娜女士是在哪裡學會的禮儀舉止和女僕手藝，顯然，在費爾康領地的經歷，並不是一段適合再被提起的記憶。
萊昂聞言暫別了少年，回大屋中找到也剛剛起牀下樓正好閒來無事的伊蓮娜。
他黑髮黑眼的模樣，自然又嚇了這位友人的姐姐一大跳。
簡單解釋以後，這善良的女士隨即欣然答應了萊昂的請求。
回到房中取來剪子梳子，伊蓮娜女士花了將近半個小時，幫萊昂修剪出了一頭長度堪堪及至耳端的利落短髮。
萊昂看着銅鏡裡的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雖然還是原主的模樣。
但是怎麼感覺有點比以前帥了一些？
稍微自戀的擡了擡腦袋，萊昂決定去找奧莉薇婭。
當然不是去找她顯擺自己的新發型和瞳色。
既然今天渾身上下沒有傷痛，那日常的練劍就沒必要停歇了。
習武之路本就需要日積月累，不進則退，容不得偷懶。
哪怕考維斯還要恢復魔力休息幾日，沒法幫自己做昨天那樣作死一般的危險特訓。
趁眼下的閒暇，也至少還能和少女正常交流一番劍技。
等阿澤瑞恩和洛哈克從隆卡帶兵回來，塞爾瓦之後就要忙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