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先祖
入夜的堡壘之城寂靜無聲。
點起蠟燭的房間裡，萊昂百無聊賴的等候着隔壁巴爾夫一行人睡去的時機。
考維斯脫下手甲，握着那寶石項鍊，緩緩爲這件器具注入魔力。
奧莉薇婭趴在桌前手捧下巴撐着腦袋，盯着金髮少年額頭上的獨眼花紋，以及對方手中那當初從鐸森屍體上摘下來的神奇物品。
寶石項鍊上泛起的紅光，使少女想起這東西讓那個堪塔達爾男爵突然間變得有多麼難纏。
良久，考維斯深呼吸，驅散額頭的魔紋：“可以了，吾主，現在‘沸騰之心’可以正常使用了。”
萊昂接過他遞來的項鍊，看到那重新從半透明變爲赤紅的寶石，不由問道：“這東西具體要怎麼用？有什麼開關嗎？”
考維斯解釋道：“它的感應範圍很短，您只要貼身佩戴，並在需要時腦海中默唸洛雷利特咒語，‘沸騰，吾之鮮血’就能激活這條項鍊。”
萊昂點點頭，默默記下這串簡短的咒言。
“這是.巫術嗎？”奧莉薇婭小聲問道。
考維斯回過頭來，對少女搖了搖頭：“這是魔法，從我在堪塔達爾那段日子的瞭解，西大陸一般認知中的‘巫術’，應該是指某些原始施法者，通過言傳身教得來的古老經驗，自行在摸索中總結出的利用魔力和元素的手段。
雖然有效，但不求甚解的施法過程往往伴隨着不確定性，法術效果的穩定性也很差，因爲他們可能並不完全瞭解自己力量能夠運行起來的成因。
而魔法，我不清楚西大陸上有沒有相對而言成體系的法師學派，但阿緹亞斯帝國的法師學會，掌握着如何探索世間魔法成因的理念，每一個施法者，都需要理解自己所施展法術的構成與原理”
奧莉薇婭聽着那來自遙遠國度的少年這番解釋，她似懂非懂的點着小腦袋，感到大開眼界。
“考維斯你真有學問，那肯定還會很多魔法嘍？”
少女眼神期待的望着對方，在她心中，這個漂亮的少年此刻彷彿變成了故事裡，那些睿智又神秘的白鬍子巫師老爺爺。
“不算多。”
考維斯笑了笑，畫出法印，操控桌上那放了不知多少年的餐叉，漂浮起來轉了個圈。
奧莉薇婭瞧着考維斯施展的戲法，驚奇的讚歎道：“.太奇妙了~”
“知道原理的話，也沒看起來那麼神奇，在你眼中這叉子是憑空在動彈，可實際上，我只是操縱着放出的魔力將其托起，並時刻修正物體的姿態而已”考維斯解釋道。
說着，他另一隻手又畫出一圈光幕，指尖將那圓幕拖到奧莉薇婭眼前：“這樣你就能看到了。”
透過考維斯的檢視法術，少女眼眸睜大，她窺見了那從對方手中噴薄湍涌的魔力之流。
奧莉薇婭忍不住伸手，摸向少年手掌與那叉子間的空氣，試圖觸碰那股流動的魔力。
但胳膊舉到一半又停了下來，少女不好意思的悻悻間，收回了冒失的動作。
“沒關係，術式穩固成型後的魔力之流，能量密度要遠高於常人體內的魔素密度，伱是干擾不到這個法術的。”
考維斯擡手延長了手中術式與那叉子的間距，示意對方可以隨意觸碰中間的空氣。
奧莉薇婭聞言，這才眨眨眼，開心的擡手夠向圓幕照出來的那條光流。
少女纖細的手指，試探着劃過那無形的魔力湍流。
——咣噹~
叉子從空中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立刻掉回了桌面。
考維斯淡然的笑意僵在了臉上。
奧莉薇婭嚇了一跳。
不是干擾不到嗎？
她表情詫異又擔心的看向少年，生怕自己做錯了什麼。
考維斯看向自己的手掌，感受着延伸的魔力之流端頭，那失去和餐叉鏈接後混亂的舞動，不禁皺起眉頭。
難道是給項鍊充能太多，自己有些精力渙散？
“你沒事吧？”奧莉薇婭擔憂道。
“沒事，我可能累了”考維斯尷尬的搖頭。
“要是累了，你等會就留下吧，正好，萬一巴爾夫他們來找我，你也能幫我應付一下。”萊昂戴好了魔法項鍊，聽到夥伴的對話，便對考維斯道。
奧莉薇婭不解的看向萊昂，不知這麼晚了他還要去哪：“你等會還要出門？”
萊昂瞧着女孩好奇的眼神，便對她笑道：“想見識更神奇的魔法嗎？”
“嗯~！”少女當然期待的點頭。
“呵呵，那就跟我來吧，今晚帶你去個厲害的地方。”
深夜。
趁着夜幕，萊昂和奧莉薇婭躡手躡腳的從民居後門溜了出去。
借月光的指引，兩人摸黑跑出老遠才用火鐮點燃火把。
萊昂一路領着少女深入堡鎮內部，穿過噴泉廣場，他故地重遊再次攀上了那長長的階梯。
抵達階梯盡頭，奧莉薇婭看着面前被火把光芒照亮的高聳山體巖壁，不禁疑惑：“就是這裡嗎？”
“對，是這沒錯。”
萊昂將火把遞給身旁的少女：“拉着我的手，等會跟我直接向前走進去就好。”
奧莉薇婭看着他伸來的手掌少女的臉蛋在焰光遮掩下不着痕跡的紅了紅。
她乖乖的握住對方手心，儘管隔着厚重的手甲，但女孩還是心跳有些莫名的緊張。
萊昂擡起指尖，對着巖壁畫出識別身份的法印軌跡。
（古洛雷利特語）“向涅蒂女士致以敬意，避世之所，請爲我們敞開道路”
隨着正確的咒言道出，萊昂握緊身旁少女，拉她直直的走向那堅實巖壁。
沒有撞到任何阻礙。
萊昂的身體在奧莉薇婭驚訝的眼神中，就像沉入水面般擠出盪漾的波濤，融入了巖壁，接着，她也被拉帶着身體沒入其中。
少女眼前一暗，等眼睛再看清，面前的景象已經被柔和的光芒所照亮。
地方還是那個地方，但身前不再是山岩，而是一座華美的高聳尖塔。
周圍的光芒來自頭頂圍繞高塔主體飛扶壁頂端的神秘晶石。
奧莉薇婭回頭看了看之前二人的來路。
虛幻朦朧的光幕，籠罩在高塔前的平臺周圍。
能看到好似透明光膜的後方，仍是那向下連接噴泉廣場的長階。
少女由衷感到陣陣背脊發麻的興奮。
這身臨其境的奇妙體驗，比之前夥伴那憑空操物的法術還要讓她感到震撼。
手心一鬆，奧莉薇婭轉過頭，看到萊昂走至高塔入口前，擡手去推那巨大的門扉。
少女低下眼眸，有些患得患失的握了握手掌。
但她隨即甩去心裡的遺憾，快步跟了上去。
吱呀呀的大門被打開，環繞大廳穹頂的魔法水晶依舊照耀着金碧輝煌的法師殿堂。
萊昂進入圓形大廳，張望起來。
沒看到蘿拉，不知道是不是在上層的工坊裡。
正要帶奧莉薇婭一起上樓，可環顧間，萊昂瞅見法師寶座上似乎亮着一抹明顯的金色光暈，他便上前湊近查看。
踏上寶座臺階，定睛一瞧，正是那張容納蘿拉小姐的金色魔法牌。
萊昂有些失望，他倒是忘了考慮法師小姐的現世時間，可能不巧，剛好碰上對方靈體變回涅蒂牌的休息空檔了。
從座位上拾起卡牌，萊昂也忽然發現，原本半透明的晶體牌面上，居然有了一幅類似卡面立繪的精細動態圖案。
精美的牌面上勾勒的正是蘿拉小姐的半身肖像。
身披白金法袍的少女神態安然的閉着雙眼，她手握那根華麗的金色權杖，長長的白髮在其身後悠然的隨魔法光芒飄動。
“真漂亮，這也是種魔法物品？”奧莉薇婭側身看了看萊昂手裡的卡牌，不禁感嘆其精緻的外觀。
“沒錯，這裡面還寄宿着我的一位朋友呢，不過她現在可能還在休息。”萊昂答道，順便將其轉到另一面。
可本以爲背面也是相同的肖像圖案，沒想到卻是一個白色炎陽日輪。
萊昂端詳起來，覺得十分眼熟。
這不是教會的聖陽日輪嗎？
還未等他疑惑這背面的紋章是不是蘿拉小姐弄的，手裡的涅蒂牌便綻放出了耀眼的光芒。
不像第一次召喚靈體時那樣動靜驚人，只見涅蒂牌的實體化作金色的光粒紛飛至空中，魔法之光呼嘯旋聚，轉瞬間，熟悉的嬌小身影就再次重現於世，白袍的少女自半空飄然落下。
萊昂愣了一下，條件反射的擡起雙手，一把接住了墜到自己面前的蘿拉小姐。
臂彎穩穩的捧過法師少女的肩膀和雙腿。
他自己都沒反應過來，就已經將對方異常輕盈的身子，以公主抱的方式護到了懷中。
雪白的長髮灑落在萊昂的臂彎，蘿拉抱着法杖，茫然的看向對方的臉龐。
萊昂頓時尷尬起來：“啊抱歉，我怕你會摔到。”
“沒關係，不過，其實我會飛的。”蘿拉眨了眨金色的眼眸。
怪不得手裡的重量輕到好似羽毛一樣，感情她正飄着
不敢再直視法師小姐近在咫尺的俏臉，萊昂趕緊鬆開了左手，放下她的雙腿落回地面。
旁邊見證了夥伴手裡的卡牌變成了一位美麗高貴的白髮少女，奧莉薇婭捂着嘴巴，驚訝的都說不出話來。
爲了轉移自己那做出的不慎舉動，萊昂轉移話題，對一旁的金髮少女介紹道：“這位是蘿拉，是我的法師朋友，也算是眼下這座法師高塔的主人。”
“你好，蘿拉小姐，初次見面，希望我貿然拜訪沒有打擾到你休息。”
奧莉薇婭反應過來，見那白髮法師女孩手持權杖，衣着比貴族還要華麗精緻，猶豫間雙手按在身前，恭敬的頷首行禮。
“不用緊張，奧莉薇婭，我並非貴族。”蘿拉理解那女孩突然謹慎的態度，便輕聲解釋道。
“你知道我的名字？是萊昂向你提起過我嗎？”奧莉薇婭疑惑。
“你今天是第一次見蘿拉，但蘿拉已經不是第一次見你了，說來話長，回頭再和你解釋吧。”萊昂笑道。
說完他又看向法師小姐：“幸好趕巧你出現，我還以爲今晚白跑一趟。”
“並不是巧合，我感知到了你的靠近，只是臨時多現身一會兒的話，利用這座塔的術式，地脈還是能撐得住的。”
蘿拉走到寶座前，撫了撫身後的袍裙衣襬，彎腰坐下。
“這樣啊，那趁你還在，我趕緊和你說事”萊昂把外面鎮堡要被法羅里斯家族經營建設的消息告知了對方，並講清自己對法師塔存在的顧慮。
蘿拉安靜的聽完，寬慰道：“不用擔心，我利用地脈啓動了這座高塔的整套防禦系統，即使來者是另一位和阿芙洛絲相當的施法者，也得花上一番功夫才能破解她的這些術式，常人無法打擾到我。”
“那就好，不過這些天，你在塔裡研究阿芙洛絲女士的魔法，有什麼新發現嗎？”萊昂轉而問道。
法師小姐點了點頭：“我重現了涅蒂牌的製作過程，但構成如今容納我靈體的這張牌的材料，即使放在我和阿芙洛絲生前的年代，也過於珍貴，塔內剩餘的素材，無法再製造出那樣強度的造物。”
“當然，作用和涅蒂牌最初靈感來源差不多的東西，還是能弄出來的，就像法術容器一樣的物品，隨我來吧。”蘿拉從座位上起身。
萊昂聞言跟上腳步，但扭頭瞧見奧莉薇婭還站在原地。
“.我還是在下面等你吧。”
奧莉薇婭衝萊昂擺擺手，不想因爲自身的好奇心，打擾到對方和那位神秘的法師小姐談正事。
哪知萊昂還沒回答，蘿拉卻回過頭來對少女招了招手：“你也一起來，奧莉薇婭小姐，我有事要向你確認。”
“我？”奧莉薇婭指着自己，滿眼的意外。
“嗯，儘管只是猜想，但可能性很高。”蘿拉點點頭。
她進而對金髮少女道：“你體內的魔素濃度，以正常自然人的標準而言，密度高得驚人，考慮到你出生的地區，如果情況如我料想一般，你很可能是我熟識之人的後代，我或許認識你的先祖。”
“我的先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