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天跟陸小川提過結婚的事遭到拒絕後,赫連徵一直沒有再找陸小川。
陸小川也樂得清靜,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作息比六十歲的老人還規律。
只是夜晚從噩夢裡驚醒時,她總是忍不住淚流滿面。
想起赫連月,想起過去他們“一家三口”的美好生活,才三個月而已,一切都物是人非了。
她不止一次的在心裡做假設,如果她沒有愛上赫連徵,如果她不那麼貪心的想得到這一切,那麼在赫連徵提出要跟秦雪薇訂婚時她就不會那麼失望,說不定她會安安靜靜的在他身邊待着,做好一個情婦該做的事,等三年一過,他走他的陽關道,她過她的獨木橋,也許以後在大街上遇見了,還能客客氣氣的打聲招呼……
這樣多好啊。
赫連月不會死,她不會衆叛親離,被人恥笑……說白了都是因爲她太貪心太不知足。
每每想到這裡,她心裡就被懊悔填得滿滿的。
陸小川,你活該!
安靜的日子過了整整一個禮拜,赫連徵的傷勢終於有所好轉,從只能趴着睡覺到能下牀走動,只用了七天時間,這個男人的身體底子好得驚人。
在花園裡看見被保鏢攙着出來散步的赫連徵時,陸小川臉上有一閃而過的驚訝。
他好像更瘦了,雙頰凹陷兩眼無神,只是在看到她時眼中燃起了一絲光彩,但轉瞬即逝。
陸小川沒理他,轉身準備回房間,赫連徵叫住了她。
“小川,你之前不是說想去看看月月麼,我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我陪你去。”赫連徵說,聲音裡還帶着些許有氣無力的虛浮。
陸小川回頭看了他一眼,點點頭:“明天吧。”
赫連徵見她應允,雖然還是面無表情,但這已經足夠讓他驚喜的了,連忙點頭:“好,我讓人準備一下。”
第二天,陸小川特意起了個大早,換上一身黑色的長裙,下樓時赫連徵已經在等着她了,他今天也換了一身黑色的西裝,兩人看起來很登對。
上了車,赫連徵輕聲說:“月月的墓地和你母親隔得不遠,要不要也一起去看看?”
陸小川微微一怔,隨即極輕的點頭:“好。”
到了墓園,保鏢把帶來的鮮花遞到赫連徵手上,赫連徵帶着陸小川一起往赫連月所在的位置走去。
在墓碑前站定,看着墓碑上赫連月的照片,陸小川心裡止不住的悲慟,這個跟她沒有血緣關係的孩子,她是真的喜歡過她。
在墓碑前站了很久,陸小川慢慢蹲下來,所有的抱歉都哽在喉嚨裡,她伸手,一寸一寸撫摸過墓碑,像在撫摸赫連月的臉龐,她記得她在夢裡撕心裂肺的哭喊,猙獰的臉,不甘的眼神……這一切都是她的心魔,她放不下她的死。
月月,對不起。
許久,赫連徵蹲下身攬住她的肩膀,輕輕抵着她的額頭寬慰道:“都過去了,月月肯定不希望看到你這麼傷心,別想了好麼?”
陸小川突然回過頭,冷冷的看着他:“查出誰是元兇了嗎?”
赫連徵一頓,沒了下文。
陸小川突然露出一個
嘲弄的笑:“既然沒查出,那我還是有嫌疑的,你對一個殺死自己女兒的嫌疑犯說這樣的話真的好嗎?而且還是在她的墓前。”
赫連徵臉色一下子變了。
陸小川站起來,從保鏢手裡接過另一束花,往不遠處母親的墓碑走去。
在墓園待了大半天,這裡的地勢本來就高,出了墓園回到車上時,陸小川渾身幾乎凍僵了。
赫連徵心疼的拉過她的手往她手心呵氣,替她暖手,陸小川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的動作,突然對他露出一個淺笑。
赫連徵愣住了。
如果他沒看錯的話,陸小川這個笑和過去的半個月裡所有的嘲笑,譏笑,冷笑都不一樣,那是一個帶着暖意的笑容……
她對他笑了。
這個發現讓赫連徵看到了一絲希望,一絲陸小川原諒他的希望。
這些天陸小川的表現讓他心灰意冷,他本來做好了準備,即使陸小川恨他一輩子,他也要把她留在身邊,用一生來補償她。
現在,陸小川有要跟他冰釋前嫌的徵兆,這讓他怎麼能不開心!
赫連徵興奮的握住她的手,趁機說:“回去的路上會經過一家珠寶店,我們去買對戒。”
陸小川臉上笑容不變:“好啊。”
赫連徵立刻吩咐司機:“去珠寶行。”
車在珠寶行停下,赫連徵臉上是掩不住的喜色,拉着陸小川就進了珠寶行。
兩人一進門,有眼色的大堂經理就迎了上來,目光在陸小川身上一轉,疑竇叢生。
但他什麼都沒表現出來,用職業的熱情笑容把兩人迎進了貴賓室。
赫連徵說出要挑選結婚對戒時,經理更驚訝了,一連看了陸小川好幾眼,直到捕捉到赫連徵眼角眉梢稍縱即逝的怒意時,他才立刻收斂起來,轉身去拿戒指。
各種各樣的戒指擺到眼前,陸小川掃了一眼,挑中了一對鑲鑽的戒指,原因無他,所有的戒指裡,這對的鑽石是最大的。
赫連徵眼裡有一閃而過的詫異。
但陸小川喜歡,他很痛快的買了下來,當場就給陸小川戴上了。
出了珠寶行,赫連徵一直和陸小川十指緊扣,心裡被這突如其來的幸福填得滿滿的,儘管他總覺得這幸福後面有些許不對勁。
但他顧不了這麼多了,陸小川肯原諒他,這已經是對他最大的恩賜,其他的,他不去想,也不願意去想。
回到雅苑,赫連徵整個人都處在一種亢奮狀態裡,一會兒讓容姨去做陸小川喜歡吃的核桃酥,一會兒讓人把花園裡開得最好的玫瑰剪下來送到房間裡……總之他忙得停不下來。
陸小川一直安安靜靜的坐在沙發上,看着無名指上的戒指發呆。
這麼貴的戒指,要是能拿出去當了,夠她吃半輩子了。
她有些苦澀的想,可惜她沒這個福分。
赫連徵來來回回忙活了大半天后,躲到房間裡打電話去了。
陸小川回房間時隱約聽到他語氣很激動的在跟電話那頭的人說什麼“股份轉讓”“赫連本家舉行婚禮”“幫忙說服老爺子”之類的話,但她沒細聽,轉身進了浴室
。
赫連徵從陽臺回到屋裡時,神色裡是不加掩飾的興奮,他坐到陸小川旁邊,親暱的用額頭抵着她的額頭,信誓旦旦的說:“小川,我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婚禮,讓所有人都承認你的存在,你要相信我。”
陸小川看着手上的戒指,點點頭:“恩,我相信你。”
赫連徵扣住她的手,放到脣邊落下纏綿一吻,眼眶發紅,激動得聲音都在發抖:“小川,謝謝!謝謝你!”
陸小川另一隻手在袖子下面慢慢收緊,謝謝我,沒事,今晚你會更謝謝我的。
晚餐時間到,赫連徵早就吩咐下去今晚的晚餐要別出心裁,所以陸小川下樓看到長長的餐桌被佈置成浪漫的燭光晚餐時,她嘴角一勾,露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容。
今晚註定會是個讓人難忘的夜晚。
赫連徵專程換了一身燕尾服,紳士派頭十足,把陸小川請到桌旁,替她拉開了椅子請她坐下,陸小川全程都很配合。
“小川,喝點酒。”赫連徵拿起酒杯和她對碰了一下,狹長的丹鳳眼裡流轉着不加掩飾的綿綿情意。
陸小川歪着腦袋專注的看着他,昏暗的燭光下,這個男人的五官好看得驚人。
第一次見到他,就知道他長得好看,但是相處了大半年,期間發生了這麼多事,她還是第一次靜下心觀察這個男人,深邃的五官,卓然的氣質,他簡直是造物主的寵兒。
“幹嘛這麼盯着我看?”赫連徵被她直白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出聲問。
“我今天才發現,其實你長得挺帥。”陸小川如實說。
這不經意的一句誇獎居然讓赫連徵臉皮發燙,他切牛排的動作一頓,立刻低下頭,微微一笑,掩飾自己的不自在:“雖然這個發現有點遲,但我接受你的恭維。”
說着他把切好的牛排換到陸小川面前,柔聲說:“吃吧。”
一頓晚餐氣氛好極了,看得一直膽戰心驚的躲在門後偷看的容姨熱淚縱橫,少爺總算是苦盡甘來了。
吃過晚餐,陸小川盯着花瓶裡妖嬈綻放的玫瑰花出神,半晌,她輕笑了一聲:“這個玫瑰花給我吧,我想用來泡澡。”
赫連徵有點意外,但現在別說是玫瑰花,她就算要他的心他都沒意見。
看着陸小川抱着玫瑰花上樓的背影,他心裡劃過一絲異樣,但他很快搖搖頭,瞎想什麼呢。
浴室裡,陸小川反鎖了門,換了一身白衣坐在浴缸邊,把玫瑰花瓣一瓣一瓣的摘下來,丟到浴缸裡。
看着浴缸裡放滿的水,她停下動作,起身看了一眼鏡子裡的自己,深呼吸一口氣,連衣服都沒脫,慢慢坐進浴缸裡。
溫熱的水漫上胸口,白色的蕾絲長裙在水裡漾起妖嬈的弧度,襯托着血紅色的花瓣,異樣的妖冶詭異。
許久,她從放沐浴用品的架子底下抽出一片薄薄的刀片,看着刀片在柔軟的燈光下閃出的森冷寒芒,嘴角勾起一絲笑意,毫不猶豫的壓住右手手腕,輕輕一劃,溫熱的血液爭相恐後的涌出,迅速染紅了浴缸裡的水,她閉上眼睛往後一仰,刀片掉落在地上,她絕望的想,媽媽,月月,我來陪你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