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川怔怔的站在原地,眼底的憤怒和恨意慢慢沉澱下來。
她無法接受蘇夏的做法,卻也不能說蘇夏的做法是錯的。
每個人都應該對自己的生活負責,比如蘇夏。
在陸小川的價值觀裡,愛了就要把自己的真心百分百交付出去,要麼是就不愛,她是那種很典型的一條路走到黑,撞了南牆也不回頭的人,如果今天換成她站在蘇夏這個立場,那她會毫不猶豫的生下孩子,代替簡白盡孝,服侍簡母,她覺得這種事天經地義。
可蘇夏不想這麼做,她卻不能指責她。
她不是蘇夏,無法體會到她心底的痛苦,站在旁觀者的立場,用自己的道德標準去要求別人,這是一種站着說話不腰疼的做法。
陸小川深知此道,所以她無法說什麼。
無力感取代了憤怒,陸小川渾身的力氣像被抽乾了一樣。
她真希望從來沒認識過蘇夏。
走出病房,陸小川跟丟了魂兒似的。
赫連徵一直陪在她旁邊,看見她這副樣子,他嘆了口氣,攬住她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身上:“別在意,我們干涉不了她的選擇。”
陸小川點點頭,眼淚猝不及防的掉下來。
赫連徵把虞城這邊的事簡單安排了一下,無非就是安排人照顧簡母,把簡白的動產不動產全部轉換,這筆錢根據簡母的意思本來想給蘇夏的,但是饋贈書送到她面前時她拒絕了。
她沒有臉要這筆錢。
赫連徵沒有勉強,把這筆錢全部打進簡母的賬戶,在他們回了江城後,傳來消息,簡母把這筆錢捐出去了。
兒子丈夫兒媳孫子都沒了,她孤身一人,其實用不了多少錢。
一個月後,蘇夏傳來消息,她再婚了。
陸小川不知道她是怎麼跟那個叫趙峰的男人解釋她有過一次婚姻的,從照片上來看,蘇夏穿着白色的婚紗,挽着旁邊儒雅溫和的男人,笑得很開心。
陸小川盯着照片看了好一會兒,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難受,可惜,憤怒,不甘……
都有。
爲簡白難受,爲簡白可惜,爲那個還沒出世的孩子憤怒,還有,爲整個簡家不甘。
這個女人毀了簡白。
憑什麼簡白躺在冰冷的墳墓裡了無生息,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喜怒哀樂春花秋月他再也感受不到,而這個該死的女人卻能挽着另一個男人的手笑得如此開心?
真不甘心啊……
赫連徵進屋的時候,就看到陸小川對着蘇夏的婚紗照咬牙切齒,目光陰沉得幾乎要滴出水來。
赫連徵走過去,在她旁邊坐下,拿過她手裡的手機倒扣在桌上,拍了拍她的腦袋:“知道看了不高興,爲什麼還要看?”
陸小川微微一怔,繼而嘆了口氣:“忍不住。”
“你啊……”赫連徵無奈一笑:“既然這麼生氣,那我們去毀了她的婚禮,怎麼樣?”
陸小川愣了一下,搖搖頭:“我們沒資格這麼做。”
“那誰有資格?”
“簡白,但是他已經不在了。”
這話說的心酸,赫連徵頓了頓,苦笑了一聲,沒接話。
“而且,我想就算簡白還在,知道蘇夏改嫁,那他也不會說什麼。”
“……他確實是那樣的人。”赫連徵唏噓不已:“爛好人,所以他爭不過我這個不要臉的。”
陸小川忍不住笑了:“不要臉你還有理了?”
“只對你不要臉,你該感到榮幸。”
“……”
四年年後。
游泳池裡,一道矯健的小身影從水下流竄而過,速度快的像一尾游魚,二十多米長的露天泳池,短短半分鐘就遊了一個來回,然後,小身影破水而出。
是個小男孩。
泳池邊上站着的傭人立刻上前用浴巾包住他:“澈少爺。”
小男孩正是赫連澈,他抓着浴巾擦了擦頭髮,然後扭頭看自己的背,問傭人:“阿武,背後那東西出來了嗎?”
阿武看了一眼,點點頭:“有一點,不過不明顯。”
“嘖……”赫連澈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用浴巾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往沙灘椅上走去。
他剛坐下,傭人就拿了手機過來:“少爺,太太找您,電話催好幾遍了。”
赫連澈撈過手機,滑下接聽:“喂?”
“什麼時候回來?”陸小川問。
“快了,找我什麼事?”
“……”陸小川一時語塞,半晌後怒氣衝衝的說:“這都快十一月了,你還老往游泳池跑,像什麼樣子,不怕感冒嗎?馬上回來!”
“……哦。”
掛斷電話,赫連澈立刻起身,進更衣室穿衣服。
換好衣服,阿武開車,赫連澈坐後座,旁邊還放着一個嬰兒座椅,他一看見就皺眉:“阿武,不是讓你把這東西拆掉嗎?我馬上就五歲了,還留着它幹嘛?”
“這是太太的意思。”阿武撓了撓後腦勺,訕訕的笑道。
“……”一提到自家老媽,赫連澈頓時說不出話了。
回到梨園,傭人迎了上來,赫連澈見到他的第一句話就問:“師父回來沒有?”
傭人搖搖頭:“荊先生說了,今晚七點左右纔到。”
赫連澈有些鬱悶了,但還是往別墅走去。
進了門,一眼就看到陸小川盤着腿坐在沙發上,手裡正拿着指甲刀在磨指甲,標準的坐沒坐相。
看見赫連澈,她哼了一聲:“你還知道回來啊?”
赫連澈走到她對面坐下,小小的身體陷在沙發裡顯得尤其羸弱,他轉了轉腦袋,聲音是稚嫩的,但語氣卻老氣橫秋:“天氣越冷就感覺越熱,不泡泡冷水受不了。”
“那你也要有個度。”陸小川白了他一眼:“荊止戈今晚就回來了,你以後少往外面跑,游泳池是公共地區,要是讓人看到你背上那東西,嚇到人可怎麼辦。”
“我讓人在門口守着,閒雜人等進不來。”赫連澈據理力爭:“我做事你還不放心?”
“就是因爲你做事,我纔不放心!”陸小川放下指甲刀,擡頭看了一眼牆上的鐘,皺眉道:“都五點多了,你爸怎麼還沒回來?”
“估計路上堵車。”赫連澈隨手抓過旁邊的雜誌,一邊看一邊敷衍道。
“那條路不可能堵車。”陸小川思忖了一會兒,拿起手機:“我給他打個電話。”
“……”赫連澈無語望天。
自從他記事起,就知道自己背後有個窮奇圖案,要是放在平時也沒什麼,可一旦運動過後,圖案便會顯現出來,而且隨着年齡增長,每到冬天他就會頻繁高熱發燒。
這種發燒和感冒發燒不一樣,除了身體發熱以外沒有別的症狀,所以在梨園,有個傭人們一直津津樂道卻百思不得其解的謎團,大冬天的,外面飄着雪,小少爺赫連澈卻能只穿一件冬衣在外面玩雪……
最重要的是,作爲父母的赫連徵和陸小川卻從來不阻止。
這孩子果然天賦異稟……
另一頭,陸小川已經撥通了赫連徵的電話,正咬牙切齒的怒道:“都幾點了還不回來,整天在外面鬼混,你還想不想回家了?”
電話那頭的赫連徵不知道說了什麼,陸小川的臉色一頓,立刻緩和下來,前一刻還火山噴發,下一刻就春風化雪:“這樣啊,那你慢點,路上小心。”
“……”赫連澈無語的翻了個白眼。
陸小川掛斷電話後扭頭問赫連澈:“你爸說還要晚點再回來,你要不要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赫連澈想了想:“也好,剛纔游泳遊了半天,肚子有點餓了。”
陸小川立刻讓傭人端上來一個白色的蛋糕,送到赫連澈面前:“來,特地爲你做的。”
赫連澈面無表情的拿起其中一塊,一邊吃一邊看雜誌。
吃了一會兒,赫連澈擡頭,陸小川正直勾勾的盯着他看,他皺眉,下意識的看向手中的蛋糕,半晌後才無奈的放下蛋糕說:“你是不是又在裡面加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陸小川撓了撓後腦勺,試探性的問:“還是嘗不出來嗎?這可是精鹽提煉出來的,你一口吃掉的鹽分能讓整個梨園的人吃一天。”
“……”赫連澈無奈的把手裡的蛋糕丟進垃圾桶:“我都跟你說幾遍了,不要再用這麼無聊的方式來試探我,你就是拿芥末當奶油給我吃我也嘗不出味道。”
陸小川臉上訕訕的,又裝出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來:“荊止戈給你吃了那麼多藥,一點效果都沒有,我看他就是個江湖騙子,我要讓你爸爸把他趕出去!”
赫連澈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就跟看一個智障一樣。
赫連徵很快就回來了,手裡還神神秘秘的拿了個盒子,一進門就湊到陸小川跟前,笑嘻嘻的說:“猜猜我給你帶了什麼回來?”
陸小川歪着腦袋看着他:“又是吃的?”
“不對。”
“戒指?”
“你不是有戒指嗎?”
“手鍊?”
“也不是。”
“項鍊?”
“……”
陸小川一連猜了七八樣都沒猜對,不由得急了:“你直接告訴我不就成了,猜來猜去,幼稚死了。”
“是這個!”赫連徵亮出盒子裡的東西:“還記得這個東西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