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川依然冷着臉不做聲。
女人轉身進了廚房。
廚房裡很快就傳來鍋碗瓢盆碰撞發出的聲音,加上女人時不時哼的歌,給這個清冷的家裡增添了幾分生氣。
陸小川坐在沙發上昏昏欲睡。
不多時,廚房裡飄來陣陣香氣,陸小川本來就敏感的腦神經被這香氣一刺激,頓時清醒過來,這味道……好像媽媽做的火鍋。
她遲疑了一下,還是起身,趿了拖鞋走進廚房。
女人繫着圍裙在洗菜,見陸小川走進來,目光直勾勾的落在火鍋湯底上,她微微一笑:“是不是很香?”
陸小川還是沒說話。
“這是我媽媽教我做的。”女人笑道:“我媽媽是開餐館的,她做的火鍋可好吃了。”
陸小川的視線終於移到她臉上了,木然的重複了一句:“你媽媽……做的?”
“對啊。”說到這個,女人的神色飛揚起來:“我媽媽會做的東西可多了,火鍋,生食熟食,糕點小吃,家常菜,只要你能叫出名字的菜,她都知道一二,我小時候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學到我媽媽全部的手藝。”
陸小川直勾勾的看着她:“然後呢?”
“然後……”女人神色黯淡下來,聳聳肩,眼神裡有說不出口的哀傷:“然後她在我上大學那年去世了,肺癌,我才知道她爲這個家付出了多少。”
氣氛一時間有些壓抑。
陸小川心裡對這個遭遇和自己差不多的女人突然有了幾分惺惺相惜的感覺,她遲疑了一下,開口安慰道:“你媽媽……一定希望你過得好,你不要傷心……”
女人擡起頭,和陸小川四目相視,半晌,她“噗嗤”一聲笑了:“我知道,所以我一直都在努力過好一點呀,我想我媽媽要是泉下有知,知道我每天都能這麼開心的話,她一定會很欣慰的,哪有母親不希望自己的小棉襖過得好嘛。”
這句話觸動了陸小川。
當年母親的車禍發生得如此突然,她甚至沒有機會見她最後一面,如果她趕到醫院時母親還活着,她想母親一定有很多話想要對她說,那些她來不及教給她的爲人處世的道理……
陸小川低低的嘆了口氣,垂下眼睫。
她的人生不是活給別人看的,無論怎樣,母親賦予了她生命,盡心盡力把她養到這麼大,不是爲了讓她整天自怨自艾黯然傷神,她必須要儘快振作起來。
想到這裡,她挽起袖子:“我來幫忙洗菜。”
女人連忙拒絕道:“不行,你現在不能碰冷水,要是真的想幫忙的話,去冰箱拿兩個橙子出來切好,吃完火鍋好解解膩。”
陸小川點點頭,對女人的細心生出幾分好感,主動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女人燦爛一笑:“我叫蘇燦,燦爛的燦。”
陸小川一怔。
看着她燦爛的笑容,她也不由得微微一笑,她真的沒辜負這個名字。
把自己活得人如其名,這纔是最好的生活狀態。
忙活了半個小時,十多樣配菜全部上了桌,桌子中
間放了一個火鍋爐,湯底在小火下咕嚕咕嚕冒着熱氣,燈光昏黃,映襯着嫋嫋升起的暖氣,有種說不出的溫馨。
蘇燦把擦乾水的筷子遞給陸小川:“來,陸小姐,今晚我們兩個孤家寡人一起跨年了。”
陸小川一直沒什麼表情的臉上終於舒展開來,深呼吸一口氣:“恩,一起跨年。”
她怎麼都沒想到,陪着自己一起過年的是居然是一個素不相識的女人。
一邊吃火鍋一邊聊天,蘇燦是個很會說話的人,專挑陸小川感興趣的話題聊,而且很靈巧的避開有關赫連徵的敏感話題,一頓火鍋吃下來,陸小川總算知道赫連徵爲什麼會選她來陪自己過年了。
蘇燦真的是個情商很高的人。
吃完火鍋,蘇燦收拾碗筷,陸小川渾身都是火鍋的味道,她去洗了個澡,一身清爽的出來時,時間已經接近十點鐘。
外面還在下着雪,紛紛揚揚,把整個世界都用白色裝扮起來,陸小川光着腳站在窗口,透過窗子看向外面,玻璃上蒙了一層薄薄的霧氣,她朝上面呵了口氣,用手抹開,方便她更清晰的看到外面的世界。
雪下了整整一天,外面的積雪厚厚一層,這個時間點大街上根本就沒人,隔着窗子都能聽到呼嘯的寒風,四處窗口透出的暖黃色燈光看起來像千山暮雪裡的一盞燈,溫馨得可人。
陸小川怔怔的站在窗口,看着這一幕出神。
就在她發呆時,蘇燦突然喊了她一聲:“陸小姐,過來幫我一下可以嗎?”
陸小川回過頭,蘇燦手裡捧着一疊紅色的紙,旁邊放着一把剪刀,她笑得很溫暖:“我們來剪窗花。”
陸小川來了興趣,走到她對面坐下,翻了翻那疊紅色的紙:“我不會剪。”
“我教你。”
蘇燦拿起一張紙,手法靈巧的對摺了幾下,拿起剪刀,速度極快的咔嚓咔嚓幾聲,再攤開,就已經是一個簡單的“福”字了。
陸小川驚訝的看着她的動作,驚歎道:“好厲害。”
蘇燦笑着說:“這個是最簡單的,來,我教你。”
說着她拿起一張紙,放慢了動作教陸小川折了一遍,陸小川也學着她的樣子摺疊起來。
“剪的時候要小心……對對對,這裡要放慢一點,剪口要整齊……很好……”
折騰了十多分鐘,陸小川總算剪了一個歪歪扭扭的“福”字,雖然醜,但好歹算是成功了,蘇燦站起來,把兩張福字貼到了窗口。
陸小川不好意思的笑了:“這麼醜還貼在上面,讓人看見要笑話我了。”
“誰敢啊。”蘇燦貼完了還往後退了幾步,仔細端詳了一下,滿意的點點頭:“我第一次剪的時候還沒剪得這麼好呢。”
和蘇燦說說笑笑,蘇燦說起她上大學時勤工儉學的事,那種苦澀裡帶着滿足的笑容觸動了陸小川。
同樣是大學時代喪母,蘇燦卻比她堅強樂觀得多,想想她自己這些年,自我墮落不說,還總是怨天尤人,她不由得苦笑,人和人之間的差距果然是比較出來的。
和蘇燦一起待
到十一點四十五,兩個人都有些累了,靠在沙發上看春晚,等着十二點過後去睡覺。
陸小川一隻手撐着腦袋一隻手握着遙控,屋裡的暖氣很足,整個人都暖洋洋的,她幾乎快睡着了。
就在她昏昏欲睡時,門口突然響起急促的敲門聲,把屋裡的兩人都驚了一下。
陸小川和蘇燦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不解。
蘇燦起身說:“我去看看。”
說着她穿了拖鞋往門口走去。
從貓眼裡看到來人是誰後,蘇燦開了門,一身黑色羽絨服的赫連徵夾帶着風雪走進來,他戴着黑色的帽子,帽子上全是雪粒,甚至連睫毛上都結了冰,樣子看起來很可笑。
“先生,您怎麼過來了?”蘇燦吃驚的問:“外面的雪那麼大……”
赫連徵摘下帽子,嘴裡呵出一團團熱氣,不答反問:“幾點了?”
蘇燦扭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間:“還差十分鐘就十二點了。”
赫連徵點點頭:“還好,還來得及。”說着他看了一眼蘇燦:“隔壁房間沒人住,你過去將就一晚上。”
蘇燦瞭然,拿起外套就走了。
隨着大門輕輕關上的聲音,陸小川眯起了眼睛。
赫連徵脫下外套,三步並作兩步走到陸小川面前,眼神熱切的看着她:“小川,我趕回來了。”
陸小川別開臉,眼神中有着不加掩飾的厭惡和避之不及,她並不說話。
赫連徵也不在意她的態度,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盒子遞到她面前,態度裡帶了些許討好:“看,我特意給你弄回來的,我偷的。”
陸小川沒有看他。
赫連徵湊上去低聲下氣的說:“小川,你看一眼也好啊。”
陸小川起身,準備回房間睡覺。
赫連徵拽住她的胳膊,哀求道:“小川……”
陸小川條件反射的甩開他,原本以爲赫連徵會死死的扣住她的手,但沒想到她沒抱多大希望的一甩,居然真的把赫連徵的手甩開了。
赫連徵被她這個有些過激的動作弄得有些尷尬,眼裡漸漸涌起一股叫難過的情緒。
陸小川移開視線,卻猛地發現他右臂的羽絨服上破了一道口子,露出的白色羽絨似乎沾染了一絲暗紅。
看起來像是……血?
這個發現讓她嚇了一跳,她立刻皺眉道:“你手臂怎麼了?”
他穿的是黑色的羽絨服,就算沾了血也不容易看出來,只是前段時間發生那樣的事,陸小川現在對血可謂是敏感到了極致,所以纔會注意到。
赫連徵心虛的把手往後面縮了縮:“沒事……”
陸小川剜了他一眼,轉身往臥室走去。
赫連徵:看着她頭也不回的走進房間,赫連徵心裡有說不出的失望。
早知道就告訴她摔跤的事實好了,說不定她能心疼一下呢……
自己一個大男人矯情什麼!
就在赫連徵懊惱不已時,陸小川從臥室出來了,手裡拿着藥箱,眼神依然很冷:“把衣服脫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