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延在後面追上她說:“很像起源,說風就是雨的。”她一會兒吵着嚷着要吃KFC,一會兒又不加停緩的要去超市。
荏苒回過頭驕傲的糾正他的言辭說:“是小寶像我啦。”
“是啊,都說交往的人都會越來越像的。”
荏苒再一次回頭,非常鄭重的說:“聽好了,我和小寶是好朋友,很要好的朋友。”
說完之後,她看着唯延嘴角若有若無的笑意,就覺得自己幹嘛要和他說那麼多,搞的好像她是特地強調她目前是光棍,任何人可以追的樣子。
荏苒甩甩頭髮,快速轉移注意力,拉着唯延到了超市買了紅棗、小米和鹼水。
唯延看了看她的材料,猜測着問:“你不會打算做紅棗小米粥吧?”
荏苒叉着腰板,神氣的說:“答對了。看,我繼承了多好的優良品質,知道你以前喜歡喝這東西就做給你,我現在還記着你喜歡吃的東西,足以見得我以前對你用情之深啊。看,我現在還以德報怨,對你多好啊。你小子以前怎麼就不好好珍惜我呢。”
唯延被她一番看似玩笑的話語變得凝重起來,“告訴我,你恨我麼?”
荏苒對着他的目光,實話實說:“說不怨恨那是我虛僞了。凡是個正常有腦袋的人,多多少少會怨恨一下的。只是事情都過了這些年了,我總不能老執着着那點怨過日子吧。難不成你要我天天在自己懷裡揣一把水果刀,哪天見到你時候,就直奔向你說,嚴唯延你給我拿命來。那我不就成呂四娘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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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延目不轉睛的看着荏苒講話。此刻他才發現她講話的時候,特別是講的利索的時候,嘴角會一癟一癟的順捎起她嘴角兩邊甜甜的酒窩,讓人很有一種忍俊不禁的感覺。
唯延情不自禁的伸出一根食指按着她的酒窩,有點失神的說:“如果你再胖點,這裡會更加明顯。”
他溫熱的手指觸及臉頰的時候,荏苒反射的閃躲了一下,但隨即頗爲傷心的說:“我也想增肥來着,可我爲生活所迫,吃不好睡不好,脂肪還沒堆積起來就給耗費了,多命苦的娃兒啊。”
說完,她趕緊推着唯延要去他家。
天色已經慢慢沉寂下來,華燈初上,又一個夏夜來臨,金碧輝煌的奢靡之後,習慣黑夜的人開始慢慢復甦,即將上演城市背後一個又一個腐朽沉淪的情節,老套而永不休止。
闖進別人的屋子,荏苒猶如置身於自家門檻,轉悠了一圈,讚許的說:“你這地兒可比男生寢室強多了,要什麼有什麼的,小資情調真不是蓋的。”
爲就學方便,唯延便在大學城租來一套三室一廳的公寓,傢俱和擺設雖然看似簡單樸素,但只要有點品味的人都看得出其中的價格絕對不菲。而邋遢擁擠的男生宿舍和它相較,當然是沒有可比性。
唯延一邊關門,一邊隨意的說道:“你去過男生寢室?我都沒去過。”
荏苒揚起頭,哼了一聲說:“我那幾乎是天天去,有事就去商量,沒事就去找茬。麗妍說我是他們的老五。我和小寶的氣味相投,他巴不得我二十四小時去呢。看,就算被你甩了,被你騙了,我的行情還是很好的,哼。”
唯延被她說的無以反擊,很想拿些東西堵住她那張得理不饒人的嘴,可是她嬉笑之下說的偏偏都是被他隱藏極深處的要害。
她怎麼會了解他平靜從容表面下,涵蓋了多少歉疚和對不起。他不是一個不負責任的人,從來都不是。過去的荒唐是個年少的錯誤。在這個錯誤裡,他花盡六年的時間記住了除卻母親以外的唯一一個女生——魏荏苒。
這個時候沒有人告訴他,其實,他將記住的,不是六年,而是一生。魏荏苒這個女孩將會貫穿他生命的始終,使他再也無法愛上別人。
“不是要煮粥麼?不過,”唯延上上下下仔細的打量着她,將信將疑,“你會麼?”
荏苒不樂意他小瞧她,隨即撅起嘴故作悽慘的說:“會,怎麼不會,都說是個苦命的娃兒啊,什麼都做,怎麼會做不了粥呢。”
說完,她嘿嘿笑着利索的拿着材料進了廚房。
她的話說的很是輕描淡寫,分不清有幾分嬉笑,又有幾分深意,像是在損一個很熟的老朋友,像是在說一件不屑一提的事,但又像在挖苦她自己,深深淺淺的刺痛他。就是那樣的感覺,讓唯延儘量保持從容冷靜幾乎無所在乎的臉慢慢開始觸動。身體裡被壓制的負罪感像籠罩在頭頂的烏雲,時不時飄過一片,下起綿綿淫雨,澆灌着那些枯萎的情緒,讓他欲罷不能。
到底是什麼生活纔會讓一個溫婉靜默的女孩變成如今模樣,記憶裡的那個人如今真的蕩然無存了麼?
突然想到前幾天懷着緬懷過去的心情去“宋氏老粥”喝粥,結果它的味道已經和過去那位老太太手下的粥全然不同,心裡笑着自己的天真,一秒尚且存在無數個變數,更何況是整整六年。六年的時間裡變得不只是粥的味道,即使喝粥的人也早已不復從前。 那麼,荏苒呢,整整六年,原來已經顛覆爲另一個人,只是他才知道。
曾經無數次想象再次相遇的場面,她可能會向他宣泄抱怨,可能會哭天搶地的打他罵他……可是這些事實上都沒有,她在車上說他們可以成爲朋友……
荏苒從廚房出來,看見唯延低着頭臉色不佳的坐在沙發上。她湊近他詢問:“不會餓暈了吧,怎麼一副要死不活的萎樣?”
唯延回過神,挑動着嘴角,露出一個勉強笑容:“沒事,就是在對荏苒懺悔。”
荏苒居高臨下的藐視說:“呦,還懺悔呢。我可不是那什麼真主也不是什麼阿拉的,你可千萬別呀。”
唯延拉過荏苒讓她坐在旁邊問:“你現在在哪裡唸書?”
荏苒輕哼了一聲,扁扁嘴說:“早不念了。輟學了。”
輟學了?
莫名的感到心裡的雨水驟然停止,緩緩的氣流變得凝滯,感覺只要一個尖銳的棱角,就會使觸手可及的空間卡啦啦的全面碎裂。
他直視着她問:“爲什麼不念,你一直是成績優秀的學生?”
荏苒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換了個姿勢,走到唯延對面的沙發上躺下來,看着天花板漫不經心的回答:“這個問題我該怎麼回答呢,應該說當時我們家太窮了,我也實在沒那份心思再念下去了,成績不好了,老媽就說不要再念了。反正天時地利人和,就成就了我輟學的偉事。夠有性格吧。”
她說着說着,雙手不安分的扒拉着沙發的套件。
唯延靜默了一會兒,問:“這一切和當時的那件事情有關,是麼?”
荏苒側過身,用手託着腦袋,定定的看着他,神態妖嬈:“你說呢?親愛的。”
喉結之間苦澀的味道陡然之間綿密,堵塞了他的發聲器官,一時間擠不出一個合適的字眼。
半響,唯延恢復平靜,“就真的這樣放棄,不想爭取麼?”
荏苒轉過頭,眼神寂寥又桀驁,但從聲帶裡出來的卻是玩味到極致的調子:“不爭取,不爭取,咱不爭取。成績不好的娃爭取個啥啊,我們家媽媽說啦,咱家的錢錢要買大米吃的,不用來讀書。”
縱然這番話來自於荏苒的自我調侃,沒有理解話中意思的人可能還會覺的荏苒很可愛,說的很搞笑。
但是,他聽得出裡面的艱辛和酸澀。
“對不起,荏苒,我不知道,六年前的問題會對你造成那麼那麼多不幸的事情,現在我回來了,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說些什麼纔算的上有意義,也不知道,到底怎麼做才能彌補我曾經的錯誤,我可以保證的是,只有你有需要,我會不惜一切的幫你。”
唯延說話的方式還是和過去一樣,沉穩淡定,不急不緩,聲音還是好聽的百聽不厭。
可是落在荏苒耳朵裡,很不舒服。她從沙發上坐起來,墨蘭的掛燈在她的頭頂發出明亮熾熱的光線,她紅色的頭髮晃悠晃悠的好像變成了金色,刺目耀眼。
“繞了一大圈,你怎麼又回到這件事情上了,又讓我添鬱悶了。跟你說了啦,讓你不要再提這件事情了。我自己都已經忘的差不多了。你動不動就提這件事,誠心讓我不舒服。”她略有慍氣的說。
唯延看着她,從來不輕易顯露感情的眼中有着說不出的感情,“sorry。”
荏苒看着他,也不知道該說纔好,只能儘量緩下自己的態度來說:“我也不是故意就朝你吼。只是我真的不希望在提起那件事。不用覺得欠了我好幾輩子似的。沒什麼大不了的,當初大家都不成熟,不能特定的怨誰。現在我雖然沒有在念書,雖然淪落成了一個混跡在酒吧的女生,可還不是好好的活着,也沒怎樣啊。你要是要補償呢,只要對我有求必應,別像以前一樣老給我冷臉看就行了。順便偶爾借你的卡刷兩下哈。”
說着說着,魏荏苒就咧着嘴巴顯露自己坑蒙拐騙的絕活,能撈一把就要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