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瞧着唯延看着她卻又沉默無語的樣子,搖着頭嘆了一聲,走到到他面前,用兩根食指頂起他兩邊的嘴角,硬擠出一個勉強的笑臉。
荏苒認真的教導說:“哎,我發現你六年後更加帥了,所以呢,要常笑笑,特別是對像我這麼漂亮可愛的女孩子更要多笑笑。看,是不是覺得我變漂亮了,我就是常對着帥哥笑。別老是擺着一種樣子,多單調啊。這大好青年的,老悶着不說話,看了多晦氣啊。”
唯延內心百味,笑容卻依然擺足風度。他淡然的說:“好。不說了。那你可以告訴我你現在在哪裡工作吧?”
荏苒吊兒郎當的說:“算你運氣背,漂洋過海來這裡還能遇上我,我現在唯我空間當個破侍應。嘿嘿,你現在在大學城唸書,可小心被我纏上啊。”
唯延笑說:“我的確是一個很想被纏上的對象,不過能夠持久的實在不多。”
荏苒用手推了他一把,揶揄着說:“真是的,回國了,就拽起來了。以前都覺得你挺討厭女孩子的。現在都臭屁起來了。”
唯延抿着嘴脣笑而說話。
不提也罷,日子還長着,順其自然吧。
他應該要感謝上蒼,這個曾經被他傷害的女孩竟然還能夠和他坐在一起,雖然變得已經陌生,但是她依然善良,願意和他成爲朋友。
他們並排坐在一起聊天,六年後的荏苒話變得很多,不似過去的安靜,好像有問不完的問題。她問他爲什麼想回來,國外好麼,爲什麼一來就是上大三,有沒有女朋友……唯延耐心的一個一個的回答。
回國再修一個學位其實比想象中麻煩,因爲他跳過了大一大二直接上大三,不僅要學習專業課程,還得通過考試補齊公共課的學分,所以其實很多人都不理解他的做法。至於女朋友,那是個很遙遠的名詞了……
荏苒仔細的審視他,中長髮,精緻到無可挑剔的五官,溫和卻又淡漠的表情,天生的高雅和王子氣質,依舊是年少時光追隨的那個輪廓。唯一的改變是他的面容上有了時間刻畫的痕跡,曾經迷戀的線條變得分明成熟。
現在,更加絕美絕倫的他,還會把她套在自己的旮旯窩裡走不出來麼?
廚房裡突兀的發出了一陣陣“嗤嗤——”的響聲。
聽到響聲大作,荏苒驀然清醒過來,差點忘記她煮了粥,這才慌手慌腳的跑向廚房,。
她從廚房裡端出一大碗粥放在唯延的面前,激動的說:“快吃,一點都不許剩,不然我就把粥從你腦袋裡灌進去。”
就是有這樣的人,一邊鼓勵,一邊恐嚇,雙管齊下。
唯延沒有計較她的蠻橫,欣賞着接過她的粥,輕輕的吹散了上面的熱氣,用瓷勺把周圍已經涼了粥的舀起來放進嘴裡。粥放在了口裡,那種香甜粘稠的口感立刻侵襲了他的味覺,他微微的蹙起了眉頭。
如此熟悉的味道。
看着他怪異的表情,荏苒略不自信略懷疑的問:“你可千萬別告訴我不好吃?”
唯延再舀了一勺放在嘴裡,用心的嚐了一下味道,疑惑的說:“很好吃,就是感覺有點像以前在宋氏老粥的那種。一種熟悉的味道。”
荏苒聽了之後,當下放下那顆怕被損的心,拍手稱讚自己說:“那是當然,要是材料齊全,我就能做的一樣滴。我可有做粥的天賦了。”
她舔了舔嘴脣很是得意,但是手腕上被銅鐲遮蓋的疤痕卻一絲絲的傳入疼痛,在身體裡延綿不絕。這是學做粥的代價。
唯延就坐在桌子上低頭喝粥,淡雅的彷彿不屬於這個世界。荏苒近在咫尺的看着他,難得的安靜。
時間就像回到了十七歲的無數個日子裡,她就那樣不厭其煩的坐在學校的小花園裡等着他,默默的數着花園小池裡漂浮的浮萍,然後安靜的坐在旁邊看着他喝下她從宋氏帶回來的粥。
那時的她覺得一切在午後的黃昏中是那麼安詳而靜謐,籠罩在陽光中的彼此顯得不真實而朦朧,但卻是幸福的可以就此死去。
現在,六年後,奇蹟的是她坐在他的對面,喝下的是竟然是自己親手做的粥。是生活在玩她,還是她自己在玩自己呢?
現在,他如此真實的可以被觸及,但她還會天真的以爲什麼嗎?
一切都在他說“我自己也不知道什麼纔是喜歡”,在他頭也不回的飛向英國的時候,都結束了,都結束了,從此橫跨着一條無法逾越的界限,邊界最大限度只能是朋友。
那麼,她現在在做什麼呢?爲什麼如此不由自主的想再一次靠近?是不甘心在作祟吧,對,就是不甘心被她拋棄。
他手上的瓷碗一點一點露出白色,看到碗底朝空,荏苒回過神欣慰的笑了,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說道:”今天很晚了,我要走了,你不用送我嘍,謝謝。”
她說的很快,像要躲避什麼,神色匆忙的拎起包包想走。
“借我手機。”唯延在她離開的時候及時拉住她。
“喔。”荏苒奇怪的看着他,最終還是聽話的把手機遞給他。
唯延在鍵盤上噼裡啪啦打了幾個數字,按下通話鍵,然後笑着說:“再聯繫。”
“喔。”荏苒弱弱的回答,心裡卻不住的嘀咕,他們真的需要再聯繫麼?
當荏苒走到門口的時候,唯延突然又喊了一聲:“荏苒。”那麼輕易的兩個字,卻擁有無比的穿透力,使她向前開門的身體停下。
荏苒有些情緒的轉過身,故作壞笑的說:“幹嘛呀,捨不得我啊。”
唯延嘴角勾勒着美好弧度,拿起碗朝着她,溫和的說:“謝謝你,還有你的粥。”
荏苒站在門口,皺起眉頭嘟起嘴巴朝他損:“瞧你這樣子,一點粥就把你感動的淚嘩嘩的,立場堅定點啊,兄弟。咱們既然都已經化敵爲友了還說謝謝幹嘛。當我是朋友的話,就別客氣,嘿嘿,反正以後有我蹭你飯的時候。”
說完她朝他吐吐舌頭,頭也不回的走了,留下唯延一個人在原地看着她離去的背影。
他有些是神的輕笑,回過神才發現她把下午血拼的戰利品留在了沙發上。其實,她沒有那麼在乎名牌啊。
從唯延那裡回來,走到距離公寓很遠的地方。荏苒不想再走,無力的蹲了下去,抱着膝蓋,茫然的向上看。真想朝着天空躺下來,可是她又怕自己就這樣睡過去再也醒不來。
夜,明明是黑到撕不開的幕布,在路燈的映襯下卻顯得分外明亮,尋覓不到一顆星星。樹葉被陡然襲來的微風吹得瑟瑟響,樹影交錯着像鬼魅在搖晃擺動。
恍若置身於另一個清冷空間,獨守的路燈發出昏黃昏黃的光暈,把荏苒纖瘦的身體籠罩起來。她在那裡面像個不真實的懸浮的魂魄,柔軟得可以被融入。
到底在做什麼呢,怎麼會管不住的去招惹他的呢,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發展的啊。
她一邊問自己,一邊罵自己……就那樣蹲着,矛盾着,直到夜自修的學生陸陸續續從學校涌出來,嬉笑聲、打鬧聲、腳步聲一路逶迤不絕,她才知道快九點半了,自習的學生回寢室了,她也該回公寓了。
收拾好所有的情緒,荏苒站起來花盡力氣對自己燦然一笑。
無論怎樣,她要繼續活着,繼續着明天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