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多支持,歡迎去看喔。”漫步在繁華自由的英倫街頭,有個中國女孩一邊操着流利的英文,一邊順手將一張漂亮的傳單遞給唯延。身爲在英的華僑,他微笑着向她點頭,並且禮貌性的接過。
淡淡看了一眼內容,上面的標題上赫然寫着一串英文,下面卻是幾個久違了的中文——“時光荏苒,六年磨礪,mimiya樂隊英倫巡迴演出。”
不是第一次接收這種莫名其妙的宣傳性東西了,他早就已經見怪不怪。但是在這一張算不上特別的紙上,卻出現了幾個尖銳的字眼——“荏苒,六年”,它們像刀子一樣頂在他的太陽穴,連帶起心臟也會隱隱生出痛意。
回到家中,他延續着定型的生物鐘,吃飯,洗澡,睡覺。
長夜,漫漫而靜謐,側身躺在牀上,白日裡傳輸在腦海裡的詞語像一條粗糲的繩索勒着他走進一個窅黑的洞穴,容不得他迷茫徘徊,瞬間已被無形的牽引力吸了進去。
少年的記憶就此地拉開序曲。
他們一起坐在學校的小花園裡,她從他耳朵里拉下一個耳塞聽。裡面震耳的鼓點讓她很不舒服。她小心翼翼的問他這是什麼歌。他漫不經心的回答,夢迴唐朝。然後她幽幽的看了他一眼,謹慎的把耳塞還給她,便不開口說話了。
和他保持着兩個拳頭的距離,她坐在旁邊安靜的看着他。然後無止境的畫面翻天覆地的滾動,戲劇的令人辨不清所以。定格的最後一幕,她在問他,你有沒有喜歡過我。他低着頭誠實的說,沒有。然後她就撕心裂肺的哭,身邊一個一個人怎麼勸都沒有用。她哭的脫力,睜着凝有淚水的大眼睛看着他,而他木然的不爲所動,只會說,對不起,對不起……
這是一幕演練了無數次的畫面。每一次,都有熟悉的三個字,對不起。在裡面,他對着她,有恐懼,有愧疚,有悲傷,什麼都有唯獨沒有愛,也許這纔是他最大的錯誤。
原來,一直都在不斷的說對不起,像淒厲的索求一直縈繞在耳邊。原來,他在過去的陰霾裡整整徘徊了六年,卻至今找不到出路。
一直單純的以爲她會被時間沖淡在他的生活和記憶裡,而事實,她一直鮮活而堅強的活在他的潛意識裡:十七歲的女孩,瓷白的臉,纖瘦的身體,密匝的腕鏈,乾淨的校服……這些,原來從來都沒有消失。
混亂紛繁的思緒終於把他整的毫無睡意,他下牀走到洗手間,攪起冰冷的自來水沖刷自己略微泛紅的臉。
鑲嵌在瓷磚裡泛着森冷的鏡子,一處不落的反射着他的面容,無可挑剔的五官,淡漠的表情,水珠滴滴答答如珍珠般跳躍着從腮邊掉下來,飛濺在瓷白色的浴盆裡,敲打起他不再平靜的內心。
他雙手緊緊按着洗臉檯,對着鏡子裡面的那個人說:“原來你一直都沒有從反省中走出來,一直都沒有。回去後如果你再遇到她,你要不惜一切的去彌補,知道麼?”
半年後,他緩緩推着行李走出飛機場,放眼望去依舊是熙熙攘攘的人羣和川流不息的車輛。這個曾鑑證過他十八年成長曆程的海濱城市,在六年之後還是如此繁華忙碌的令人無法喘息。
“真的回來了。”看着這一切,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溫暖的笑意,輕聲自語。戴着愛丁堡大學計算機專業的碩士學位的頭銜,握着國內著名大學A大工商管理系同意的入學申請的他,真的回到了這個陌生而熟稔的環境,開始他第二次的大學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