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疏影虛弱一笑,搖搖頭道:“我沒事,你別擔心,師叔已經替我包紮過傷口了!”
賀白微怔,臉上的表情漸漸凝固。
晉疏影這才察覺賀白的異樣,於是輕聲對傅千宇請求道:“師叔,既然賀白過來了,那就讓我和她一起回去吧,你放心,我現在渾身都是力氣。”
傅千宇無奈的將晉疏影放下,他的柔情只不對晉疏影一人吝嗇,見到賀白,他的神色回覆冰冷,話也不願多說。
“那你們小心。”傅千宇從袖袍中拿出幾顆丹藥遞給晉疏影。
晉疏影微笑答謝後,跟着賀白轉身,後方卻傳來傅千宇的溫柔囑咐:“下次萬不可如此拼命,有什麼事情記得過來找我!”
晉疏影莞爾一笑,咧開的嘴脣恢復幾分紅潤:“知道了師叔,今日多謝師叔相救。”
傅千宇輕輕點了點頭,隨即靜默無聲的轉過身子浮在空中。
晉疏影將目光收回,卻見賀白的眼睛被傅千宇悠然的身影緊緊栓住,她的眼神怯怯的,宛如一隻安靜的白兔。
晉疏影有些頭暈,竟沒察覺到賀白眼裡的一絲幽怨。
“疏影,你怎麼流了這麼多血?疼不疼?”賀白很快回過神來,望着晉疏影蒼白無力的臉,她的心不由揪在一起。
晉疏影的手雖然毫無知覺,但腦袋卻是嗡嗡作響,流了那麼多血啊!想想都心疼,不知這要怎麼補才能補回來。
“方纔盜劍之人實在是太厲害了,她下手狠毒,不知使了什麼暗器,不論我如何躲閃還是被她所傷,疼死我了!”
提起那個黑衣人晉疏影便不自覺的咬牙切齒,同時心下又格外鬱悶,從前都是她克別人,如今卻屢屢受到重創。
不過對着法術如此強勁的高人,就算她出言詛咒,怕是也不能捍動那人一分一毫吧!
賀白滿臉擔憂:“你看清那人是誰了嗎?她爲什麼要盜劍?”
晉疏影蹙眉,長長的吐了一口氣:“不知道,她法術太高,就連千宇師叔都看不出來她到底是誰。”
說到傅千宇,賀白的身子微微震顫,話到嘴邊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好在晉疏影及時洞察了賀白的心思,連忙解釋道:“師叔是察覺山中有打鬥才前來相救的,你千萬別誤會。”
賀白淡淡一笑,她不曾誤會晉疏影和傅千宇,只是單純的感到羨慕,羨慕晉疏影可以被傅千宇擁入懷中,羨慕傅千宇願意與晉疏影說上一句話。
而她呢,上山十幾年還是外門弟子,怕是傅千宇從來不會正眼看上她一眼吧!
“我怎麼會誤會你們呢,疏影,我資質太差,白瞎了師叔當日帶我上山的一片苦心,你說他還會記得我嗎?”賀白聲音沮喪,眼睛也低低的閃爍不停。
晉疏影吃力的揚起嘴角:“他當然記得你啦,只不過師叔性子冷淡,大家都知道他不愛說話,所以你不用氣餒。”
賀白這才擡起頭來,杏眼發亮,片刻過後又敲着自己的腦袋:“哎呀,你看我只顧着自己的事情,都忘了趕緊扶你回去歇息!”
說罷便挽着晉疏影未受傷的那隻手,慢步往回走。
兩人回房後,晉疏影再不敢將月影劍隨意放在儲物匣裡,她有氣無力地對着月影劍手握劍訣,那劍立刻化作一條細繩,緊緊纏繞在晉疏影的手腕上。
賀白幫襯着晉疏影脫下血跡斑斑的衣裙,整理衣物時,不知是什麼東西落到地上,敲打出清脆的響聲。
賀白好奇地撿起那閃閃發亮的細小物件,對晉疏影驚呼道:“疏影,你快看這是什麼東西?”
晉疏影湊過來一看,賀白拇指和食指輕輕捏着一朵短細的寒鐵之花,那花兒的細莖晶瑩剔透,上面鑲着七朵花瓣,每一朵花瓣皆是不一樣的色彩。
花瓣的縫隙中還殘留着晉疏影的血跡,那根寒鐵冰針看似像簪花一般細小不起眼,一經施法後便鋒利無窮。
晉疏影怔怔的望着這根細細的寒鐵冰針,驚覺自己就是被此物所傷,看來那黑衣人是不打算要晉疏影的性命,否則以她的法術,晉疏影早就被一針封喉了。
“這是黑衣人的暗器,剛纔我就是被這東西割傷的,黑衣人一共投了四根寒鐵冰針,想不到有一根居然藏在我的衣裙之中。”
晉疏影心底一涼,自己居然惹上了一個如此麻煩的對手!
賀白的臉也霍然煞白:“到底是什麼人下手如此狠毒?”
晉疏影怔了許久,思緒如同一團亂麻,低眸注視着手腕上水一般的細繩,將寒鐵冰針收起來,低低的嘆了一口氣。
“沒事,折騰了這麼久,我們趕緊歇息吧,你明天還得出去練功呢!”晉疏影揚起一個微笑,臉上仍然蒼白。
賀白搖了搖頭:“疏影,你先休息吧,我今晚守着你!”
晉疏影哭笑不得的吐了口氣,若是真要發生什麼事情,憑賀白的功力也阻擋不了什麼,倒可能把她自己的搭了進去。
“賀白姐姐,你就別擔心了,黑衣人被千宇師叔打傷了,短時間裡不會再來害人的!”晉疏影把燭火吹熄了,躺倒在自己的牀上。
賀白不再多加言語,只是後半夜她的雙目始終在黑暗之中圓圓的睜着,不敢多眨一下眼睛。
晉疏影靜靜躺着,目光緊盯房樑,細細思索了許久也未解開心裡的謎團。
傅千宇的丹藥倒也神奇,這一夜晉疏影的傷口清涼,不曾發出過任何痛楚,只是即便如此,晉疏影仍然徹夜難眠。
她忽然有些怕了,早在兩年前仙法比試過後,她被髮配到散魂谷中面壁思過時她就略微膽寒,如今想到明處暗處都有人要害她,恐懼更是如同融化的冰雪,寒意叢生。
陰謀彷彿無處可躲,防不勝防,晉疏影在山中待了兩年多,她從來都不是任人宰割的人,也漸漸學了些手段。
但宇宙天地爲鑑,日月星塵爲證,晉疏影的初心從未發生過改變,她不喜歡恩怨紛爭,唯一的執念便是成爲陸初寒的妻子。
然而這個願望,似乎離她越來越遠了。
聽不見賀白輕微喘息時發出的鼻音,便知賀白固執的不肯睡覺,晉疏影也不再客套,於是和賀白聊起天來。
“賀白,你這麼堅持的要成爲門內弟子是爲了什麼?”
賀白輕聲嘆息,良久,才低低道:“爲了讓傅師叔多看我一眼,只有我進入門內,才真正離他更近一些。”
晉疏影心中一顫,賀白又回問道:“那你呢?我知道你不喜歡學法術,你留下來只是爲了你的初寒哥哥嗎?”
黑暗之中誰也看不清誰的面容,只有晉疏影知道自己的臉上盪漾着一抹憧憬的微笑,輕聲道:“是啊,只是爲了他。”
若不是爲了他,憑着晉疏影的性子早就帶着月影劍偷偷下山了,天涯海角,管它有沒有人找她找得焦頭爛額,浩劫紛爭,她也沒功夫去想月影劍和天下蒼生到底有什麼關聯。
哪怕隻身一人,她也只想活得簡單,可是爲什麼,這世上偏偏有一個人叫陸初寒?這個人又爲什麼悄無聲息的偷走了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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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次灰白,房裡仍然飄蕩着幾縷幽幽的嘆息聲。
直到次日清晨,晉疏影才沉沉的睡了一會兒,醒來時賀白已經出門去了,晉疏影擡起胳膊,尖銳的痠痛瞬間穿透全身上下的每一個角落。
晉疏影一手按着傷口,低着頭瞥了一眼白色布條下滲出的血水,牙齒緊緊咬在一起,情不自禁的尖叫一聲:“疼死啦!”
桌上還剩幾粒傅千宇贈予她的丹藥,晉疏影合着水服下一顆後,傷口的痛楚才漸漸減輕。
天生閒不住的晉疏影在房裡待了一個早晨,便百無聊賴的踱來踱去,卻又不敢貿然出門,怕被人發現了她的傷口。
窗外忽然傳來一陣熟悉的鳥鳴,晉疏影走到窗前,望見青雀正歡快的拍打着翅膀,嘴裡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
“小青,你怎麼過來了?”晉疏影看着體型逐漸增大的青雀,心想苑靈脩最近一定在天波峰降伏了不少妖獸。
青雀在窗前撲着翅膀焦慮的旋轉了幾圈,晉疏影以爲出了什麼事,卻見青雀輕悠的向下滑落。
順着青雀飛行的軌跡,晉疏影看見的不是青雀的主人苑靈脩,而是微微仰頭的陸初寒。
明媚的陽光灑在他白皙的臉上,他的嘴脣顯得格外紅潤,幾縷髮絲被微風輕輕擡起,他的目光比風還柔和。
“初寒哥哥!”晉疏影揚起沒受傷的手對着陸初寒一陣猛揮。
陸初寒微微而笑,隨即緩緩轉身,他料定了晉疏影會馬不停蹄的從閣樓上衝下來,不論她心中有什麼秘密。
晉疏影果真一遛煙的衝到陸初寒身邊,她將自己的傷勢僞裝得很好,分毫沒有暴露她的右手手臂被包紮得臃腫。
“初寒哥哥,你怎麼和小青在一起啦?”晉疏影活像個陸初寒的跟屁蟲。
陸初寒回過頭,目光悠然,嘴角有一抹若隱若現的笑:“靈脩那小子現在正在天波峰大戰妖獸,我就帶着小青先下來了。”
陸初寒的話語很少像今日一般輕鬆,晉疏影聽後只覺如沐春風。
“那臭小子一定被妖獸打得很慘,哈哈!”晉疏影眼睛彎彎的注視着陸初寒那張無瑕的面孔,心中晴空萬里。
陸初寒的笑容忽然比晉疏影還要柔和,他的眼睛彎得如同新月,灰黑的瞳仁熠熠生輝,他對着晉疏影輕輕點頭,心中憂慮的卻是其它。
不知眼前強裝輕鬆的晉疏影,傷得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