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哈！好，不愧是我的孫女婿，真是厲害，哈哈哈哈哈！”
第二天。
也就是在劉備狠狠毆打了一頓呂布之後的第二天。得到消息的太尉府內，董仲穎多多少少，是有點沒心沒肺的愉快的“啊哈哈哈哈”的大笑着。就好像自己的心腹大將被人毆打了，是什麼值得讓人開心愉悅的事情一樣。
“岳父，這個……”
眼看着董卓這個模樣，牛輔心中多少有點“臥槽？爲什麼和我想的不一樣啊？”的感覺。
是的，過來告狀的就是他。
除了對呂布的下場心有慼慼之外，就是實際上的感覺——感覺得到，劉備對他產生了威脅——與身爲文士，謀臣。對於涼、並大軍並沒有什麼想法的李儒不同。身爲武將的牛輔，原本也自認爲，自己是董卓勢力的繼承人的。
事實上在原本的歷史線上，在董卓死後，也的確是牛輔在第一時間站出來，團結了部分涼州軍想要反攻長安來着。
某種意義上說，當時的牛輔期望能夠成爲董卓的繼承人，甚至說他距離那個位置，已經非常接近了。
只是很遺憾，這傢伙非常志大才疏。竟然在行軍途中被自己的屬下兵變砍了腦袋。也因爲這個，再之後涼州軍終於從一個整體，分裂成了一個軍閥聯盟。最終日漸沒落……
……
也就是這樣，就是這樣——最開始的時候，看着劉備毆打呂布，牛輔也沒有想太多。甚至因爲之前，多少吃過呂布的虧而覺得心裡面很愉快。
但是很快的，也不知道是福至心靈還是別的什麼原因，牛輔一下子頓悟了——啊，這好像對自己沒有什麼好處啊。
劉備在涼、並軍中的威望提升。又迎娶了董卓最喜歡的孫女。這樣的話，是不是，是不是等到董卓死了之後，勢力繼承人什麼的就沒有自己的事兒了？！
這麼一想，牛輔就覺得非常不平——是的，劉備的才能比自己高，實力比自己強，地位比自己隆重並且長得也比自己帥。但是，但是憑什麼啊，凡事都有個先來後到對不對？他被自己老婆欺負多少年了？怎麼就莫名其妙的被劉備比下去了呢？
自己沒有功勞還有苦勞呢！
……
當然，這些話，他同樣只敢在心裡面想一想，而不敢說出來。
因爲他心裡莫名其妙的有種感覺——就是說，就算自己真的說出來，也不會有任何作用。
他也更不敢站出來和劉備搶。
開玩笑的，看看呂布是什麼下場吧。
連呂布都是這樣子，他要是下場和劉備打，豈不是要被劉備打死？
所以思前想後，他終於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就是打小報告。
將這件事告訴董卓。
自己屬下大將被劉備打了，董卓肯定會生氣的吧。
說不得一生氣，這婚約就作廢了呢。到時候自己豈不是美滋滋？
結果……
結果讓牛輔非常失望。
董卓不單單沒有生氣，反而愉快的哈哈大笑起來。笑的讓牛輔失望，乃至絕望。
“岳父……”
在左思右想之後，牛輔終於鼓起勇氣，這樣向董卓開口問道：“劉……玄德……公……”
眼看着董卓的表情，他以最快速度轉變了對劉備的稱呼：“他就這麼把奉先給打了，真的沒問題嗎？”
“沒問題——大家都是武人，有個磕碰不是很正常的嗎？！”董卓大手一揮，輕描淡寫的這樣說道。
“可，可是……”聽他這麼說，牛輔更加愣神了：“可是岳父……”
“沒什麼可是的。玄德他不也向奉先道歉了嗎？還給奉先拿了藥呢。連奉先自己都沒怪他，你嚷嚷個什麼勁？”
“……呂布哪裡是不怪他，根本就是不敢怪他好不好。”
想起劉備帶着一羣人去看呂布，結果剛剛甦醒過來的呂奉先，竟然像是受驚嚇的小動物一樣驚恐的模樣，牛輔第一時間忍不住的想笑，當然緊接着就忍不住的想抱怨。
“哼——”
然而，還沒等他的話說出口，對面的岳父就冷哼了一聲，看向他的眼神，讓牛輔忍不住的一哆嗦。
“好了，這件事情到此爲止！別想那些沒用的——你擔心呂奉先？可玄德才是咱們自家人！”他認認真真的看着牛輔，然後說道：“好好想想吧，你跟玄德爭的話，且不說影響如何，關鍵是你爭得過他？”
“……”
面對這樣的董仲穎，牛輔實在說不出話。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怏怏的離開了……
也就是在牛輔轉身離開之後，董卓身後屏風閃出了李儒身影。
“岳父。”
他對董卓行了一禮，董卓“嗯”了一聲算是答應，而後便問道：“剛纔的事兒，你都聽到了吧。”
“是，小婿聽到了。”
“哼。”董卓再冷哼了一聲，然後忍不住的抱怨道：“一個兩個，都不是讓人省心的。你說，怎麼就不能學學玄德呢？！”
“岳父啊，您這可是難爲人了啊。”聽董卓這麼說，李儒也忍不住苦笑着搖了搖頭。心裡面想着自家岳父也未免太偏向了……
是的，劉玄德此舉行爲，也算不上錯。
他的目的同樣是爲了整合涼、並諸軍。
以呂布爲切入點，毫不留情的碾壓，在李儒看來堪稱神來之筆。
這場戰鬥之後，董卓有個萬一，再傳位給劉玄德時，諸軍將領有誰敢說個“不”字？
只不過，算不上錯，卻也算不上對。
因爲劉玄德這樣，多少是不給董卓面子。甚至如果認真計較起來，他有些僭越了。只是……
“並非長輩與晚輩，而是兄弟相稱。是兄弟盟友，卻又迎娶了白兒。這樣的話，岳父沒辦法拿輩分壓人。又少了盟友之間的隔閡，成了自家人。
沒辦法發火，又心疼的很……玄德公真是好算計。恐怕就算他做的再過分一點兒，岳父也不會真的生氣吧。”
心裡面這麼想着，李儒笑着搖了搖頭。
事實上在這之前，不單單是董卓，在爲自己的身後事傷腦筋。作爲涼州軍的謀臣，李儒同樣在爲這件事傷腦筋。
倘若董卓死了，後繼無人。他們這羣人又該怎麼辦？
難道真的把權力交給牛輔那個草包？
又或者說，如同之前的一個可能選項那樣，董卓收呂布爲義子，將軍隊交給呂奉先？
呂布是什麼樣的人，李儒可知道的很。倘若平時也就算了。但倘若有個事情……這呂布可六親不認的。
最後就是自己……
如果說李儒真的對於涼、並諸軍，董卓的位置不感興趣，那是假的。
在原本的歷史線上，牛輔死後，涼州諸軍殺入長安後，李傕、郭汜諸人曾在漢獻帝面前爲李儒請官。某種意義上，這也算涼州集團的一個試探。
倘若那時候，漢獻帝服軟，給了李儒較高的官職，那麼李儒就算不能達到董卓的高度，也可以成爲涼州軍閥名義上的盟主。
但是很遺憾，因爲鴆殺太后與少帝的緣故，李儒的名聲太差，漢獻帝堅決拒絕。在這之後，李傕、郭汜諸人也沒有再堅持。
李儒，歸根結底有個最大的問題，那就是軍權——他並非武將——儘管在李傕、郭汜諸人面前非常有面子，甚至這個面子比牛輔還多得多。但是到了認真地時候，他牛輔能拉起一票軍隊來反攻長安。李儒卻不可能……
這就是癥結所在。
而作爲聰明人，李儒對此心知肚明。
雖然有心有所作爲。但在劉玄德橫空出世後，在牛輔覺得不甘心，還想要“爭取爭取”的時候，李儒卻已做好覺悟。擺正了自己的位置。
輔佐之臣，智謀之士，也就是說，等到劉備領了涼、並諸軍之後，自己的位置與現在不會有什麼變化……不，甚至會有所弱化……
就算與董白聯姻，他與劉備之間親戚關係也比不過董卓直接。同時，涼、並諸軍也只是劉備軍事力量的組成部分之一。劉玄德麾下人才濟濟，四大謀臣曹徐戲荀之外，於冀州尚有田豐沮授兩位大賢。他李儒同樣不像在董卓那裡無可替代……這麼一想，等董卓死後，他的地位不可避免會下降許多。但是……沒辦法，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爲了這個“最好的結果”，他必須殫精竭慮，爲劉備謀劃，以方便劉備全面接管涼、並諸軍。
——他牛輔以爲自己來的夠早？開玩笑，在牛輔之前，他早就來找過董卓，將諸事分析過一遍。讓董卓最後一點疑慮與不滿消失了。否則你以爲董卓會如此沒心沒肺，笑的這麼開心？
“如此一來，玄德公在涼、並諸軍中威望日盛。再與白兒聯姻。朝廷局面穩如泰山矣。”他如此感嘆道：“恭喜岳父，賀喜岳父。得此佳孫婿。我涼、並諸君日後有所託付矣。”
“是啊，是啊。只要等到白兒及笄，與玄德成婚之後，老夫死也能瞑目了。”
說着這樣的話，董卓一聲長嘆。再然後李儒看向董卓時，卻忍不住心中一驚——
雖然之前已經年過五旬，然則董卓氣力不減當年。一日三餐，餐肉一斗。而後縱馬馳騁，如壯年時無二。
然則這一聲長嘆之後在看董卓，他竟感到董仲穎一副英雄遲暮的模樣，眉眼之間老態盡顯！這一眼過後，李儒再想到昔日與董卓之間，君臣種種，竟忍不住潸然淚下。
“哭個什麼，沒出息。”眼看着李儒如此，董卓輕哼了一聲，卻沒像之前那樣一巴掌呼過去。只是輕輕罵了一聲，而後便沒再說話。翁婿之間，便如此默默無語的感嘆着，彼此之間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