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經過一個簡短的廷議,共識讓龍族大將龍烈接替聖山大祭司之位。
這是一個很弔詭的任命。
龍烈歷來是一條勇猛豪雄脾氣暴躁的龍,並不會那些神神叨叨的東西,他甚至沒信仰,佛經一本沒看過。你讓他戰鬥可以所向披靡,讓他做祭司?
祭禮怎麼開都不知道。
但很神奇的,整個妖廷包括龍烈本人在內,都沒有人反對這個任命,龍傾凰也沒有提出質疑,大家都這麼說,她也就這麼定了。
說來搞笑,最大的理由竟然是龍烈沒有家室拖累。
然後在簡短的廷議之後,親自爲龍烈站臺,送他一起去聖山。
畢竟妖廷干涉聖山祭司人選之事,也是古未有之,第一次這麼做有可能要開打,以威服人。
這一去甚至還不止龍傾凰自己,而是帶了龍傲龍斬等龍族臣屬,以及它們麾下的龍族禁軍。
禁軍不是昨天回來的那些軍隊,屬於龍廷自己的體系,一共只有三百龍,全是精英。至於昨天回來的南征軍,昨晚慶功宴喝多了都在休整。
就算帶了禁軍,也很體現龍傾凰的傲慢,完全不把聖山的實力放在眼裡。
不知道是低估了聖山實力呢,還是覺得以自己的威望聖山不敢反抗,威鎮之下普渡就會乖乖的把位置讓出來。
她甚至還有心情帶着情郎同行。
是的陸行舟也在,龍烈左想右想都沒想明白,這事兒陸行舟跟在身邊幹什麼,有他什麼事?
順帶一提,昨晚陸行舟回去和孕吐副使鬼混之後,沒多久就又回了皇宮,據說是和陛下一起睡覺的,今早起來還睡眼惺忪。
又聽某對曾來找陸行舟看診的年輕小夫妻說,這一晚陸行舟誇過海口要和陛下七次,陛下還很高興。
龍烈整個路上臉都是青的。
他是真喜歡陛下,從她還沒繼位龍皇就開始了。可惜這麼多年,陛下也就是對臣屬的信重,在他隱晦地吐露心意之後,陛下直接裝着沒聽懂,日常表現依然如故。
龍烈再粗豪也知道陛下這是裝不懂,不想直接拒絕傷了麾下大將的自尊心,大家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就行。
但有時候龍烈也覺得,皇家之事,和喜不喜歡沒關係,你可以不喜歡我,但你早晚得找皇夫生純血龍的吧?難不成真的也去生一堆亞種來繼承龍位?
這麼看來自己還是有機會的,等到陛下真想要血脈繼承的那一天。
所以龍烈這麼多年未婚。
不過話說回來,龍傾凰感動不了。龍族本就玩得花,龍烈這種渾身是精力的大將更是其中典型,你要讓他真禁慾那還不如直接殺了他。所以龍烈婚是沒結,只是外面玩的已經生了有百餘個了,不會比普渡少。
你讓朕怎麼感動。
感動你留了個妻子位置給朕?笑死人了。
這次疑心有內鬼,自戀母龍就曾把嫌疑定在“因情生恨”這種動機上,還不止龍烈一個。但陸行舟來之後,這裡剝剝那裡整整,暴露出來的各種問題越來越多,現在似乎已經不是因爲情情愛愛這麼簡單的事件了。
各異的心思之中,龍傾凰攜着陸行舟,身後跟着龍烈與三百禁衛,抵達聖山。
這一次再也沒有在山腳降落以示尊重,而是直接威凌上空。
身旁龍傲大聲傳音:“陛下駕到,聖山諸人還不迎駕?”
聖山一片安靜,良久纔有幾名老僧站在空曠的廣場上,朝天施禮:“參見陛下。”
龍傲道:“普渡何在?”
老僧施禮:“方丈正在閉關修行,已經遣人去喊了。不知陛下到此是爲了……”
龍傲道:“普渡德不配位,不能再擔妖族大祭司之職。經妖廷公議,陛下下旨撤其職務,以龍烈將軍代大祭司。普渡出不出來倒也不重要,爾等是否接陛下之旨?”
老僧們都沉默。
龍傾凰這一手,昨天他們已經被傳訊告知了,心中都驚歎於這個陛下的手腕。前天揭出事,忍着沒當場發作,還以爲她考慮各種影響忍了。想不到才過了一晚上,昨天一早就讓妖廷公議,以光明正大的理由裁撤大祭司。
這一手可比當場翻臉厲害多了。
當場翻臉,聖山的垃圾事沒傳出去,各族會覺得龍皇欺辱聖山,普渡再舌燦蓮花一鼓動,把事件營造成君權欺壓教權,這龍皇與聖山的對立會鬧得妖域亂象紛呈。
可龍傾凰一回去就立馬採取了措施,先是讓人以最快速度宣揚普渡的瓜,又派親衛護送各個女子歸族,把事情在各族都坐得實實的。
繼而才過了一夜她就有了上佳的藉口,堂堂皇皇,我管你寺廟什麼規章,它普渡總歸是妖廷大祭司。妖廷大祭司德不配位,妖廷自然有資格提出撤換,你聖山可沒獨立吧。
只是換個大祭司人選,朕可不是針對聖山、不是針對佛門,甚至朕還是爲了佛門名聲嘞……不管說到哪一族去,她龍傾凰都站在理上。並且對於妖廷而言,這是把聖山統治歸於妖廷的好機會。這對於妖廷這個集體概念來說,會得到政治上的集體支持,而不是龍傾凰的個人好惡問題。這連丞相都不好當衆駁,否則他丞相到底站哪邊的,連其他重臣都會質疑。
然後這才第三天一早,就兵壓聖山了。
這種雷霆萬鈞的效率和手腕,盡顯龍皇這些年的霸道凌厲,可以想象這些年她的對手都是處於怎樣的壓力之下,包括顧戰庭。
明明面上她還沉迷男色,一晚要七次來着,該做的事一點沒落下。
但是聖山也不是沒有準備。
普渡的聲音終於從山中傳出:“妖廷不干涉聖山自治,這是當年老衲的恩師與陛下的協定,因此家師以祭司之名,助力陛下橫掃妖域,免去多少干戈。如今家師仙逝剛十年,陛下就悍然推翻當初與家師的約定,干涉寺廟方丈之選。家師九泉之下,亦難瞑目。”
發言人龍傲看了看龍傾凰。
龍傾凰“哈”地一笑:“朕與尊師何時有過這種約定?有白紙黑字麼?取給諸位看看。”
普渡:“……”
你他媽。
當皇帝的果然沒有一個是人。
這個約定當然是有的,但不可能簽約啊……去哪找白紙黑字?你再說下去,我都要懷疑你當年是和夜聽瀾勾結,故意兵敗,讓她燒聖山了。
是了,你們是不是還共用一個男人?
他咬了咬牙,又道:“德不配位,那可不見得,佛門自有歡喜法,外人不知。若說德不配位,陛下縱容男寵,席間公然挑釁侮辱功臣大將,此德堪配位麼?我們可不會說陛下什麼,陛下又何苦逼人?”
龍傾凰看看陸行舟,陸行舟微微一笑:“又沒有不讓你說,所以你想說什麼?”
普渡厲聲道:“陛下歷來尊重聖山,絕不會如此!必是受男寵妖言蠱惑。此人是大幹使臣,有意挑動妖域之爭,掀起妖域內亂。諸君,隨老衲清君側,誅此獠!”
清君側三個字一出,羣龍聳動。
連龍烈都睜大了眼睛,他真沒想到事態會發展到這一步,聖山竟然真敢公然違抗龍皇!
哪來的膽子?
“不演了?”龍傾凰懶洋洋地笑笑,衝身邊龍傲揮了揮手:“控制聖山,違抗者殺無赦。”
隨着話音,她自己也身形電閃,瞬息到了下方廣場,一掌直拍普渡的光頭。
普渡頭頂綻放金光,擋住了這一擊。
寺廟之中陣法忽起,飛沙走石。
禁軍羣龍齊齊跟上,一時之間半空懸浮的只剩陸行舟和龍烈。
龍烈忽然轉頭看向陸行舟,眼裡有些掩不住的殺機。
“別殺機了,傻子。”陸行舟看都不看他,淡淡道:“你再不清醒,你家陛下就真要被人拱下臺了。”
龍烈下意識反駁:“胡說八道,陛下實力遠超普渡,我們禁軍也不是吃素的。聖山如何是陛下之敵?”
“清君側都喊出來了,你還以爲對面只有聖山?”陸行舟嘆了口氣:“陛下撤換普渡有藉口,普渡清君側當然也有藉口,我昨晚當衆說那麼多侮辱的話,恐怕當時外面的南征軍都傳遍了,它們剛回來,對很多事不瞭解,卻知道我在挑撥陛下與聖山,妖言惑衆,又侮辱將士……這是多好的藉口啊。”
龍烈心中一個咯噔:“你昨天那些話……”
“當然是故意遞的刀子。”陸行舟轉過頭:“你看,來了。”
話音未落,後方天空影影重重,盡是龍軀。
當先一龍厲聲喝道:“隨我清君側,誅陸行舟!”
龍烈駭然轉頭看去,竟是龍雲。
“他們都懷疑你。”陸行舟拍拍龍烈的肩膀:“誰叫你最爆,也最傻呢……但你很幸運,起碼遇上了我這個大度的,不僅不和你計較,還第一個排除了你。”
龍烈都不知道該說什麼,龍雲已經率衆直撲而來。
龍烈竟下意識擋在了陸行舟面前,厲聲問龍雲:“你在幹什麼!這是謀逆!”
龍雲甚至都懶得和龍烈辯駁,直接就攻了過去:“此人愚忠,還護着禍國男寵,先給我拿下!”
龍烈根本想不明白事情爲什麼會是這樣,陸行舟卻只是笑:“陛下,這回信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