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域確實需要一場盛大的慶功宴,畢竟是剛剛戰勝大幹,一雪十年前的恥辱,最是榮耀之時。
不過那得是大軍集體回返之後。
目前只有龍族先回,作爲龍族本族的一場小型慶功宴也就辦得比較低調,並且由於龍傾凰還邀請了大幹使者的緣故,名義上這連慶功宴都不叫,叫接風宴。
參與接風的賓客也有丞相龍焱等身居高位的亞龍,除此之外的外族客人只有陸行舟盛元瑤和阿糯。
哦,外加一隻豬。
與其說是接風宴,還不如說是龍傾凰想把小情郎介紹給族人接受,在妖皇陛下眼中,宴會場上最不受歡迎的是副使盛元瑤,還不如那隻豬。
當然在龍烈等人眼中,最不受歡迎的是公然坐在陛下下首的陸行舟。
咱們的慶功宴,怎麼你成主客了?
你們是戰敗方,難道不是該跪門口等發落?
盛元瑤坐在陸行舟下首、陸行舟和阿糯的位置中間。見這副宴會氣氛一臉茫然,扯着阿糯悄悄道:“你們一定有瓜不帶我吃,這氣氛不對啊。”
阿糯正在拿桌上的水果餵豬,聞言頭也不擡:“沒瓜啊,哪有瓜。”
盛元瑤扯着阿糯的袖子哀求:“別這樣,簡直像一萬隻貓在我心裡撓。那幾位龍將軍路上對我們都很客氣,沒表現出對人類的敵視啊,怎麼到了這氣氛就變成這樣的……”
阿糯不吱聲。
“好阿糯,帶我吃瓜吧,回頭我賞你一個大大的豬窩。”
這話怎麼聽着這麼怪呢……阿糯嘆了口氣:“說你不聰明吧……這事不是一看就明白?這幾條龍把師父當情敵了呀,他們都暗戀龍姐姐。”
盛元瑤猛省,眼睛瞪得滾圓。
也不怪她沒反應過來,在大幹誰會說暗戀皇帝這種事啊,想嫁入宮的倒是有,那是因爲喜歡皇帝這個人嗎?簡直是無法理解的生命。
偶爾也有一些話本這樣寫的,盛元瑤都當廁紙。
但此刻看着龍傾凰的風姿,她倒是有點理解……這確實是個絕世大美人啊!還是個修行高、地位高、權傾天下的大美人,哪個雄性不動念啊?
於是盛元瑤的目光死死盯在了陸行舟身上。好啊,看之前路上你和我嘻嘻哈哈的不理她,還以爲當初那些瓜多少有點傳謠了,敢情都是真的!
現在是什麼,我要屠龍嗎?
這匹配的對手是不是有點問題?
阿糯喂着豬,冷眼看這小小一個宴會廳,多角爲敵。這纔是世情歷練啊,之前白毛姐姐歷練的是個啥……
“諸位。”龍傾凰終於端起了桌上的酒杯:“此番得諸位勠力同心,方能大勝幹國,收回失地,雪我族十年之恥。請滿飲此杯。”
“不敢當。”衆將都起身避席:“是陛下戰略得宜,並且也是陛下戰鬥在第一線,我們只是敲敲邊鼓,沾的都是陛下的光。”
見他們在慶功,作爲戰敗方的盛元瑤多少有些不是滋味,悶悶自飲。
倒是陸行舟毫無芥蒂地舉杯陪喝,笑意吟吟。
“且慢。”龍烈忽然道:“我們慶功,你有何功?”
陸行舟都已經喝完了,悠悠放下杯子:“你在說我?”
“當然是說你。”龍烈大聲道:“難道慶你討好陛下之功不成!”
龍烈也是豁出去了,本以爲龍傾凰會大怒,結果龍傾凰並沒有說話,只是悠悠然靠在主位上輕抿着酒,美眸柔柔地落在陸行舟身上,好像堅信他不會被爲難。
事實上龍烈等人心裡清楚,陸行舟在這一戰是有大功的,單是保住了聖山,對於整個妖域就是大功一件。但一來現在龍傾凰已經和聖山起了齟齬,二來當着副使盛元瑤的面,他陸行舟敢說出聖山之功嗎?
此功在這種情況下等於零,陸行舟根本無功可敘。
“我對龍族是沒什麼大功。”陸行舟悠悠道:“不過對於整個妖族來說,我幫它們保住了妖衍地脈不爲古界所侵,此功你龍烈區區打個海如淵是沒法比的。”
龍烈傻了,看了眼盛元瑤,盛元瑤托腮看陸行舟,一點都不在乎他是不是幫妖族保聖山。
臥槽,你不是大幹忠臣名將嗎,孤軍死守三日不要命的嗎,怎麼回事?孕吐孕傻了?
“看盛副使幹什麼?”陸行舟悠悠道:“我此舉大傷龍族,對大幹也是有功無過,盛副使心中自然有數,豈如爾等武夫,不知天數。”
龍烈更被說懵了,這人在放什麼屁?怎麼就大傷龍族了?
“妖衍之盛,龍衍之殤。我等幹人都清楚,你們龍崖卻不知?真是可笑。”陸行舟嘆了口氣:“不過說來也是,如今是妖廷了嘛,不是龍廷,我既然保妖脈而傷龍脈,當然還是算大功,你說是嗎?”
這回連丞相龍焱都站了起來:“陛下,此人妖言惑衆,該當重罰!”
“丞相急了?你別急,還有得讓你急的。”陸行舟道:“至於龍脈所傷,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我和陛下多生幾個小龍人,這事不就解決了麼……”
龍烈龍雲等人呼啦啦離席站起,龍眸噴火。
龍雲道:“你本就是妖言惑衆,龍脈怎麼傷了,我妻子就有孕!”龍族只是難生,並不是完全沒有,龍雲居然有……陸行舟眨巴眨巴眼睛,口中道:“出征這麼久了妻子有孕?不如去問問,是不是普渡的。”
“你!”龍雲勃然大怒。
見龍傾凰依然斜倚在位置上似笑非笑,羣龍怒起,齊聲道:“中傷聖山、褻瀆陛下、侮辱將士,百死莫贖。臣請斬陸行舟,以正視聽!”
龍傾凰自然是知道陸行舟在幹什麼的。
內鬼沒有線索,需要猛藥刺激,陸行舟的每一句都是在觀察每個人的細微神情變化,關於聖山什麼態度、關於小龍人又是什麼態度。
反正龍傾凰兜底,他再胡鬧都沒事。
此時終於開口:“不過一些酒話,何必當真。護持聖山之功終究是有的,都入座吧。”
龍烈兀自不服:“就這滿嘴胡柴之人,如何做得皇夫?陛下三思啊!”
“那又怎麼了?”陸行舟就坐在龍傾凰身邊下首,聞言直接捉起她的纖手,放在脣邊一吻:“我和陛下已經打算過幾天就要小龍人了。”
“你……”幾個龍族大將眼睜睜地看着他親上了龍傾凰的手,個個期待龍皇大怒,結果心目中威嚴凜冽的陛下反倒微微噘嘴,眼含嗔意:“盡胡鬧。”
這三個字也不知道是責怪還是在調情,總之那手柔軟得一點抗拒都沒有,任由陸行舟吻在上面。
盛元瑤一臉吃了九轉大腸的表情,彷彿能聽見周圍龍心碎裂的聲音。
這慶功宴有陸行舟杵在這,顯然是沒有開下去的氛圍了,陸行舟自己也知道,很是光棍地起身:“陛下希望我與龍族諸位拉拉關係,很遺憾我看他們是不歡迎我。嗯……好歹算是龍族的慶功宴兼接風宴,我就禮讓他們一次,先回去休息了。”
龍傾凰知道他應該已經有所得了,事實上此刻她也覺得龍烈的表現最激動,最值得懷疑。
便道:“那你且去休息。”
陸行舟招呼了盛元瑤和阿糯,在一羣龍噴火的眼神中施施然離開了宴會廳。
剛離開沒多遠,盛元瑤就捂着肚子笑:“誒喲喂,我的陸爵爺,你這英姿要是傳到大幹去,保底有個陸使臣怒斥羣龍不墜國威的段子。”
陸行舟後仰:“喂,你不生氣?”
盛元瑤“嗤”了一聲:“輪得到我嗎?我是你誰?”
說完又悠悠道:“說來陸爵爺可以氣死公龍,不知道我能不能氣死母龍,也是爲國揚威了是不是?”
陸行舟:“?”
“少跟我來這套迷糊臉。”盛元瑤一把揪住陸行舟:“你根本就不是今天表現出來的這種性格,刻意鬧這出,必有目的,還想瞞我?”
“風雨來了。”陸行舟微微一笑:“就在明早。”
盛元瑤眼睛亮了:“怎麼做?”
陸行舟搖頭不答,直到兩人回了鴻臚寺使臣客舍,陸行舟才關上房門,設了隔音結界。
盛元瑤湊過了腦袋。
若有外人從窗外影子看去,簡直就像大幹正副使者剛回屋就迫不及待地搞在了一起。
宴會廳中,離了陸行舟,氣氛總算是好了一點。
羣龍壓着心中吃了屎的心情,短暫拋開不愉快,纔有了一點慶功的味兒。
席間龍傾凰藉着酒意隨口問了句:“丞相,日間朝議之事,你準備得如何?”
龍焱很快醒悟是問推選新的大祭司之事,便道:“臣覺得龍烈將軍就不錯。”
龍烈愣了一下,見龍傾凰看過來,便大聲回答:“願爲陛下效死!”
龍傾凰眯着眼睛,微微頷首:“龍族有諸位同心,何愁大事不成?明天一早,朕親自送你赴聖山,爲你撐腰站臺。”
龍焱道:“普渡那邊……”
龍傾凰答得很是隨意:“朕數百年來,攻城拔國,殺人無算。不過一老鱉,如何放在朕的眼裡?夜聽瀾殺得他師父,朕豈殺不得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