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三月初春,黃河北岸的風陵渡頭擾攘一片,驢鳴馬嘶夾着人聲車聲,這幾日天候乍寒乍暖,黃河先是解了凍,到這日北風一刮,下起雪來,河水重又凝冰。水面既不能渡船,冰上又不能行車。風陵渡上雖有幾家客店,但不到半天,早已住得滿了,後來的客商也無處可以住宿。
天色漸暗,那雪卻是越下越大了起來,忽聽得馬蹄聲響,三騎馬急奔而至,停在客店門口。三人從馬背上翻身而下,動作乾淨伶俐自是身手不凡。
衆人見到這女子,眼前都是陡然一亮,只見她年紀三十有餘,容顏端麗,身穿寶藍色的錦緞皮襖,領口處露出一片貂皮,服飾頗爲華貴。
這少婦身後跟着一男一女,都是十五六歲年紀,男的濃眉大眼,神情粗豪,女的卻是清雅秀麗。那少男和少女都穿淡綠緞子的皮襖,少女頸中掛着一串明珠,每顆珠子都是一般的小指頭大小,發出淡淡光暈。衆客商爲這三人氣勢所懾,本在說話的人都住口不言,呆呆的望着三人。
“掌櫃的,兩件乾淨的上房!”爲首一個女子說道。那掌櫃的苦着一張臉,陪笑道:“奶奶,你瞧沒有多餘的房間了。”
三人望見大堂上篝火正旺,一大羣人圍着火堆烤火。那少婦正要發作,在她身後的青衣女子輕輕扯了她的衣袖。“姐姐,就坐着這兒,烤烤火,趕了寒氣再說。等明日冰雪化了好回家。”
這三人就是前往晉陽請丘處機到襄陽主持大局的郭芙郭襄郭破虜三人。三人送完信後在晉陽稍作逗留,就要趕回襄陽車。哪料到這前幾日還好好的現在卻忽然降溫黃河重新結冰了。
人坐下不久,店夥便送上飯菜。菜餚倒也豐盛,雞肉俱有,另有一大壺白酒。那美貌少婦酒量甚豪,喝了一碗又是一碗,那少年和那文秀少女酒興也不錯也陪着她喝些。
一個山西口音的漢子說道:“這天氣真是折磨人,一會兒解凍,一會兒結冰,老天爺可真不給人好日子過。”一個湖北口音的矮個子道:“你別怨天怨地啦,咱們在這兒有個熱火兒烤,有口安穩飯吃,還爭甚麼?你只要在我們襄陽圍城中住過,天下再苦的地方都變成了安樂窩。”
那廣東客人道:“我大宋土廣人多,倘若人人都像郭大俠一樣,蒙古韃子再兇狠十倍,也不能佔我江山。”
一個四川口音的客人忽然嘆道:“其實守城的好官各地都有,只是朝廷忠奸不分,往往奸臣享盡榮華富貴,忠臣卻含冤而死。前朝的嶽爺爺不必說了,幾多年前楊家將四川和餘玠
餘大帥守禦四川。蒙古韃子攻打四川十多年,都沒有攻破,哪知那昏皇帝聽信讒言把楊家將和餘大帥處死。餘大帥死了,楊家將倉皇逃出四川后來韃子一攻,川北當場便守不住……”
那四川人微微遲疑,感嘆道,“楊家一門忠烈就落得這個下場。不過我聽說楊家的人逃出四川之後反而到了韃子的大本營……”
郭襄側着耳朵聽人說楊笙的事情,不由得走上前去加入到中跟中間。
那山西口音的漢子大笑着說道,“聽說明教的方臘造反了。神鵰大俠和楊大小姐將把光明頂一把火燒了”。
那廣東客人憤憤的道:“這種人不抗擊蒙古人,反而在人身後放火。楊大小姐一把火燒了光明頂真是太痛快了。前些日子我從江浙經過,聽說楊大小姐回到姑蘇之後散盡家財把所有的錢捐給襄陽”。
郭破虜偏過頭,臉上帶着笑意看着郭襄臉上帶着自豪的表情。郭破虜不由得有些羨慕心道:二姐可以和楊大小姐一起行走江湖,每次回來都是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她們都幹了些什麼。
一個少年接口道,“這亂世中像楊大小姐一樣仗義疏財的之輩不少。像那神鵰大俠在臨安殺了貪官陳大方,將陳大方家中的錢財分爲窮苦百姓”。
那山西口音的漢子接口道,“神鵰大俠的確實英雄豪傑。千些日子臨安城中鬧的沸沸揚揚的貪官丁白皮變成丁青皮就是神鵰大俠來了一出夜審狗官丁大全的過”。
那少年問道:“丁大全這狗官是當朝宰相啊,神鵰俠怎地將他拿來了?
這是一個一隻埋頭盯着火堆滿臉絡腮鬍子的漢子擡起頭,張嘴一口臨安口音的說道:“這事情千真萬確。這件事不是兄弟吹牛,兄弟也有一點小小功勞。那天晚上神鵰俠突然來到臨安,叫我帶領夥伴,把臨安錢塘縣衙門中的孔目差役一起綁了,剝下他們的衣服,讓衆夥伴喬扮官役。兄弟們到了縣衙只見神鵰俠又是一拍驚堂木,兩名漢子果然把一個身穿大臣服色的傢伙揪了上來。早一年丁大全到佑聖觀燒香,我在道觀外見過他的面目,這時一看,可不是丁大全是誰?他嚇得渾身發抖,想跪又不想跪。一名兄弟在他的膝彎裡踢了一腳,他撲地便跪倒了,哈哈,痛快,痛快!神鵰俠問道:‘丁大全,你知罪了麼?’丁大全道:‘不知。’神鵰俠喝道:‘你營私舞弊,屈殺忠良,殘害百姓,通敵誤國,種種奸惡□□,快快給我招來。’丁大全道:‘你到底是甚麼人?劫侮大臣,可不知王法麼?’神鵰俠道:‘你還知道王法?左右,打他四十大板再說!’大夥兒素來恨這奸臣,這時候下板子時加倍出力,只打得這奸相暈去數次,連連求饒。神鵰俠問他一句,他便答一句,再也不敢倔強。神鵰俠命取過紙筆,叫他寫供狀。他稍一遲疑,神鵰俠便喝令我們打他屁股,掌他嘴巴。”
郭襄哈哈大笑,端上一碗酒遞給絡腮鬍子,“真是痛快,痛快。只是不知道那神鵰大俠長什麼樣,是哪裡人士?”
郭襄這些日子來一直引以爲憾的事情就是在光明頂上沒有看清楚神鵰大俠長什麼樣,還有他身旁的神鵰是不是真的像楊笙說的那麼英武。她還沒感謝神鵰大俠的的救命之恩。
那山西口音的人說道:“我不知這位俠客的姓名。只是見他少了一條右臂,相貌……相貌也很奇特,他騎一匹馬,牽一匹馬,另外那匹馬上帶着一頭模樣希奇古怪的大鳥……”
郭芙哼了一聲,待要駁斥,她身旁的郭襄說道:“姊姊,這位英雄如此作爲,那也當得起稱一聲‘大俠’了。”
郭襄女望着忽明忽暗的火光,悠然出神,輕輕的道:“神鵰大俠,神鵰大俠……”郭襄轉頭向那大漢嫣然微笑,道:“大叔,你再說神鵰俠的故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