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看向與冷溶月同樣速度翻看賬冊的明月明心,面上表情沒有太大變化,平靜無波的眼底卻隱隱的涌現動容。
與冷溶月對桌而坐。
冷溶月舉着茶杯朝他揚了揚杯,輕抿一口後攤在掌心把玩着。食指無節奏的敲擊着茶壁,清脆的聲音一下一下敲得人的心跳也一顫一顫的。
先前她以爲這些賬冊是假的,是玄武故意拿出來爲難她的。但看他現在的表情……冷溶月飲盡杯中的茶水,將杯子擱到茶几上。
玄武見了,沉默了一瞬,端起茶壺爲她的茶杯繼滿茶水。
冷溶月似笑非笑的看向玄武。
玄武神色一僵,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滑到嘴邊的話又和着茶水嚥了回去。
冷溶月就一直看着玄武,直到他不自在的連續三杯茶水下肚,敲擊杯壁的動作猛的一頓,“玄武,你沒有話對我說嗎?”
玄武擱下茶杯,擡頭看向冷溶月,“青龍沒有與白家勾結……”
“我知道。”冷溶月點頭。“不就是青龍喜歡白素素,不忍拂她意,將朱雀玉牌暗中給了她麼。”
玄武眼中的驚詫一閃而過,而後釋然。
再次沉默了片刻,玄武聲音幽冷的問,“那些少了的黃金……”
“你知道它們在哪裡?”
玄武搖頭。
冷溶月輕言淺笑道:“既然不知道,便安心的喝茶吧。就讓我們看看,統共少了多少?”
玄武沒有在說話。
一時間,書房內只有明月明心翻動賬冊的‘唰唰’聲。玄武餘光打量着冷溶月。
她的身量與白素素一般高,年紀卻要小上一兩歲。看着還很稚嫩的臉,做人做事卻比白素素高了好幾個段位。起先以爲她也跟白素素一樣,不過是一個倨傲無禮的閨閣小姐。事實上,她表現出來的,亦很無禮。不過,他顯然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有些人無禮那是教養不好,如白素素。有些人無禮卻是因爲有那個資本。而顯然,冷溶月屬於後者。
正打量得出神,冷溶月突然回過頭來,託着下巴問道:“玄武,你知道齊京也有青龍玄武白虎朱雀四條街道麼?”
玄武:“……知道。”
冷溶月輕笑,“這是你們族長給你們取的名吧?他這麼隨便,當初應該直接取個一號二號三號四號纔對吧?”
玄武額角跳了跳,“當初族長是這樣打算的,不過被姜老太爺給阻止了。”
“哦。”冷溶月點頭,這纔像君無忌會做的事嘛。
見玄武又沉默下去,冷溶月眨了眨眼,還真是表裡如一的冷漠呀。“玄武,蠻族蠻荒之地,原是窮壤僻野,靠搶劫爲生。你說,這賬冊上的諸多收入是哪裡來的?”
玄武擡頭看了她一眼,“族長初任族長之際,大部分的金銀都是族長從齊京帶過來的。後來少宇將軍到了東夷,整治荒田野地,教東夷種植糧食。而後又帶着青龍各處跑着學做生意,經過這幾年的發展,東夷雖還在這蠻夷之地,但已然能自給自足,且有了結餘。”
“然後,便有了‘蛀蟲’?”冷溶月接過他的話。
“青龍不會做這樣的事。”玄武看着冷溶月,十分肯定道。
“希望吧,但不能否認,整個東夷的收支這些年都是他在打理,他是最大的嫌疑人不是嗎?”
玄武沉默,雖然知道冷溶月說的是對的,但他依然堅信絕不是青龍做的。想了想,回答道:“或許青龍知道這些錢流向了哪裡。只要將他從水牢……”
冷溶月嘴角彎了彎。而後看向玄武,“玄武,不若我們來做個交易如何?我放了青龍,你以後忠心的人便加上我一個。”
她果然別有目的。
玄武看着冷溶月。
他是守護四神獸中最沉默也最無趣之人,掌管刑罰,素有鐵面之稱。所有人都不喜歡與他接觸,當然,他也不喜歡與人接觸。
他承認,一開始拿賬冊給她,他是存了爲難她的心思。
但他不認爲,她一個族長夫人,在東夷便如皇后般的存在,會真的放下身段來與他這樣閒聊。
他找上她,是有所求。
同樣的,她接受他的挑釁,同樣是有所求。
兩個同樣有所求的人,誰先走出第一步,誰就輸了。很可惜,先走一步的人是他。所以,他只能妥協。
“好。”
見玄武答應,冷溶月笑看着他,“你就不怕我讓你背叛東夷,背叛你們族長?”
玄武認真的看着她,“你不會。”
掌管刑法這些年,他什麼想的人沒有見過?自問這點看人的本領還是有的。
冷溶月撇撇嘴,拿出雕刻有青龍的玉牌,丟給玄武,“告訴青龍,他做的賬冊,真是漏洞百出,明明很簡單的一件事,偏偏弄的複雜繁衍,簡直是不堪入目。想要繼續做好青龍一職,他還需要多加努力。”
未了,又丟給玄武另一塊玉牌。
玄武接過,這一次臉上的平靜終於出現了一絲的破裂。
“將這塊玉牌交給真正的主人。”冷溶月起身,“你不會也跟青龍一樣,徇私舞弊吧?”
“屬下遵命。”玄武單膝跪地,恭敬道。
冷溶月長長的嘆了口氣,“要讓你交上真心,還真不容易呀。”
玄武:“……”
看着冷溶月遠去的背影,眼底慢慢溢出星星點點的笑意。
“還好你答應了。”追風看着玄武,心中終於鬆了口氣。見玄武看過來,解釋道:“你若是再不答應下來,夫人估計要動手了。嗯,別看夫人弱不驚風的,她的武功很高。”
玄武嘴角微揚,難得的露出一絲笑意。
追風看得稀奇,正要打趣兩句,突然一個侍女匆沖沖跑過來,“玄武大人,白老夫人來了,現在人在花廳,指名要見夫人。”
“白老夫人?哪個白老夫人?”冷溶月不知從哪裡回來,聽到侍女的話,問道。
“白素素的祖母,……族長的外祖母。”玄武看着冷溶月,“屬下陪夫人一起前去。”
因着他的鐵面無私,白家縱然囂張,但在他面前還是有所收斂的。既然已經答應了要忠心於她,他自然該護衛着她的安全。雖然追風才說過她的武功很高。
冷溶月斜睨着玄武,“你在小看我,覺得我連一個族長不待見的外祖母都搞不定?”
玄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