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山上的如意樓前,雨後的小院裡,迷霧已經散盡,從窗戶裡直接可以看到山下的海岸了。
大榕樹披着溼漉漉的葉子,滴滴答答的灑落着未盡的雨水,地上的泥巴縫裡淌着一道道小小的水流。
一陣清新的空氣從窗口撲面而來,伍要發兩手搭在窗臺上,閉着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地上的紅紙人一動不動的躺在浸滿了水的泥巴里,白紙人鬆開扶着腦袋的手,腦袋又垂了下來。
白紙人伸手在地上拈了一小撮泥巴,它站了起來,把泥巴敷在脖子上被扯掉的斷紙處,又把腦袋扶了起來,沒了左臂的肩膀用力向上一聳,脖子那的泥巴糊住了扯裂的縫隙。
右手微微調整了下腦袋的位置,又在脖子前後抹了一圈泥巴。
白紙人蹲了下來,伸手碰了碰紅紙人。
紅紙人的腦袋被一塊小石子兒墊着,沒有和地面完全貼合,它的腦袋側了一下,對白衣人說道:“動手吧。”
白紙人蹲了下來,右手拈着紅紙人的一角碎片問道:“一點一點的撕麼?”
“嗯?”紅紙人答道。
“那樣會很痛的。”白紙人說道。
“我想像人一樣感受這種痛。”紅紙人說道。
“做人就那麼重要麼?”白紙人問道。
“總比一張紙好。”紅紙人答道。
“紙也可以很快樂的。”白紙人說道。
“如果僅僅是一張紙,那是沒有夢想的。”紅紙人說道。
“夢想?這就是你想做人的原因麼?”白紙人問道。
“我做過一次夢,一次像人一樣的夢,我很喜歡那樣的自己。”紅紙人把頭一轉,對着天空說道。
“你喜歡那樣的自己?”白紙人問道。
“嗯。”紅紙人道。
“紙也有夢想的。”白紙人說道。
紅紙人努力把頭又轉了了過來,“紙,也有夢想?”他問道。
“你現在不就在夢想着做人麼?”白紙人說道。
“呃…………,呵呵,我倒忘了,這本身就是個夢想。”紅紙人苦笑了一聲說道。
“你說你喜歡夢裡的自己,爲什麼你不喜歡現在的自己呢?爲什麼要…………”白紙人說道。
“白紙…………,”紅紙人打斷了白紙人的說道。
“嗯……?”白衣人問道。
“你呢,你喜不喜歡現在的自己?”紅紙人的紅腦袋正對着白紙,好像它真有一雙眼睛一樣。
“我…………呃…………,我喜歡。”白紙人答道。
“你遲疑了。”紅紙人笑道。
“我喜歡我自己,我可以改變我的命運。”白紙人說道。
“改變命運?”紅紙人,掙扎了一下,粘在泥巴里的手卻怎麼也動不起來。
一粒水珠滴在伍要發左手的手背上,伍要發側臉一看,那水珠順着手背滑了下來,又一滴水珠落了下來,滴在伍要發的手背上,下意識的把手一縮,水珠快速的下手背。
他同時注意到,窗臺上還有一隻手,這手正緊緊的抓着窗臺。
他擡眼看了下身旁的林小平。
林小平正緊盯着地上的兩個紙人,眼眶下一道淚痕掛在臉上,不知爲什麼,這傢伙哭了。
“小平,你怎麼了?”伍要發問道。
林小平沒有回答,他按着窗臺想要翻出去,左腿剛一躍起,“嗒”的一聲輕響,他轉臉一看,膝蓋碰到的確是一堵牆。
再把臉轉回來時,自己的臉也貼着一堵牆,窗戶沒有了。
伍要發的手趴在牆上,正臉對着牆,突然發現眼前一懵,模模糊糊的一片,把頭往後一仰,發現自己正貼着牆而站,剛纔的窗戶沒有了。
“窗戶沒了。”關曉珊叫道。
唐平和陳珍忙回頭看南邊那面牆,還好,那個窗臺還在,不然,他們可就真被封死在這屋子裡了。
“石先生。”張曉嘉突然叫了一聲。
衆人都看向門口,石放正拿着一把扇子現在門口,笑眯眯的看着他們…………
石放穿過灰濛濛的霧氣,走到如意樓前四處看了看,一樓的窗戶正敞開着。
伍要發和林小平正看着窗戶前的泥巴地,身旁是楊羽和關曉珊,張曉嘉伸着個腦袋擠在楊羽肩膀邊,也看着地面,窗臺下散落着許多白色的碎紙片。
石放一笑,心想人回來了就好,擡手衝他們揮了揮,他們卻沒什麼反應,似乎沒看見自己正站在這裡,仍然盯着地面發呆。
石放低頭一看,樓道水泥地前的泥路上,一紅一白兩個人形的紙人,一個躺着,一個蹲着,兩個紙人正在那說着話。
“紅紙,我們可以改變自己的命運。這個地方,已經不一樣了,這裡
…………,”白紙人說道。
紅紙人正要回答,卻看見白紙人的身後,一個人走了過來。
石放蹲下身子,拿起一個白紙人看了看,“做的挺像的。”回頭看了眼跟過來的童七問道,“你做的?”
“紅的是我的。”童七走了過來,指着地上的紅紙人說道。
石放又看了眼地面上的紅紙,小心翼翼的拿了起來,在身上粘了粘,把紅紙人身上的水吸乾了些。
“哦,我好像聽到他們在說話。”石放說道。
“說話?呵呵。”童七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手都斷了,肚子還插了把刀,看來這兩個打了一架。”石放把紅紙人身上的金紙刀拔了出來,卻不小心把金刀扯斷了,留了一接金紙在紅紙人的肚子上。
他索性用指頭碰了碰那截金紙,把它粘在紅紙人的肚皮上。
“怎麼着人家也花了一番功夫,這兩個紙人歸我了。”石放起身說道。
童七沒有回答,他正看着大門那裡。
“你在看什麼?”石放說道。
童七擡手伸出一根食指擋在嘴脣上,示意他別出聲,一邊慢慢向大門走去。
石放把兩個紙人輕輕一折,放進了口袋裡,一手提着扇子跟了過去。
門口傳來一陣“呼呼”的低吼聲,童七的身子一閃,人已經到了門口。
“移形換位?”石放在身後說道。
童七拔開門閂,輕輕把大門打開,“呼”的一聲,一道火光順着大門的縫隙衝了進來。
童七剛纔被火燒了一次,此刻對火顯得尤爲敏感,這下倒是躲的挺快的,他騰空一躍,身子向後猛翻了幾個後空翻。
可他這次翻的速度太快了,“唰唰”幾下翻過石放的身旁,一頭撞在大榕樹的樹身上,在大榕樹前僵硬的站了一會,終於還是仰面倒了下去。
石放看了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精一門,傻幾門,你倒是看着點兒。”
童七張着大嘴躺在地上,沒有任何反應,樹葉上的雨水被他一撞,抖落了一些灑在他身上,有幾滴直接掉進了他張開的嘴巴里。
石放轉臉向大門外看了過去,那隻火麒麟正趴在門口喘着氣,嘴巴里不停地“呼呼”的噴着火,敢情這東西愛乾淨,它的得把自己面前那塊地給烘乾了。
“哦喲夥計,是你啊。”石放走過去說道。
這麒麟見了石放,大嘴一咧,兩隻前腿突然躍起又放下,身後的尾巴不停的左右甩動着,這幾下動作和一隻狗沒有什麼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