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始至終,他都是局外人。
寧坤看着他們幾人的舉動,卻是不說話,鷹眼如刀。
唐鑫在唐焱的勸說下,漸漸平復下心緒,沒有再嚷嚷,但表情也沒太好看。
唐皇后跪趴在地上,等到唐皇進去之後,纔有女官將她扶起。
今兒一夜,皇后的心就跟掉進無底深淵一樣,掉了半天,還沒掉到底,飄飄蕩蕩的,連個落腳點也沒找到。
精疲力盡之下,幾乎都快昏倒了。
“皇后娘娘,您快歇一會,要不要喚太醫來?”女官扶着她,坐回了鳳榻。
“不用了,快去看看太子如何了?”
沒等女官進去,唐皇就已經出來了,“你儘可寬心,他一時半會還死不了,都回去吧,你們也不是太醫,守在這兒也無用,朕今日累了,先回宮了。”
唐皇這話,不可謂不冷漠,也足以表示,他對皇后跟太子的失望。
寧坤趕緊走上去,“太子吉人天相,自有神靈庇佑,況且道長還在,太子定能轉危爲安。”
唐皇看了他一眼,這一眼,足夠冷,“你也必留下了,後宮之地,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是,微臣知錯了,微臣也是掛念太子安危,沒有思慮周全,”寧坤已經驚出了一身冷汗。他千算萬算,就是沒有算到,會發生今天的事,之前下的所有功夫,不僅白費,還降到了唐昊頭上,太虧了。
唐皇重重哼了一聲,拂袖離去。
竇皇后聽說太子暫時能保住性命,提着的心終於放下了,這會纔想起來,唐皇生氣的事,“皇上!”正要起身追上唐皇的腳步,還沒等她站起來呢,唐皇早已快步離開。
寧坤不敢多做停留,緊跟着也一併走了。
老道士見此情景,乾乾的輕咳了聲,“貧道還要爲皇上練丹,皇后娘娘放心,貧道再去練一枚護心丹,以盡力護住太子的性命。”
“有勞道長了!”皇后此時已經完全沒了力氣。
老道士走後,上官芸兒一邊擦眼淚,一邊吸着鼻子,從屏風後面走出,“母后,今夜我留下照看殿下,您去歇着吧,襄王,襄王妃跟幾位皇子,多謝你們這麼晚了還過來探視太子,既然太子無礙,就請各位回去吧!”
東方樓蘊早就想走了,“也好,他若是醒了,派人去府裡通知一聲,走吧!”他拉起寧九九,頭也不回的,就往外走去。
唐焱三人,也陸續從皇后宮中離開。
等他們都走了,上官芸兒忽然身子一軟,人就昏了過去。
“這又是怎麼了?不是說太子轉危爲安了嗎?”皇后幾乎是用吼的。
扶着上官芸兒的婢女哭着道:“是太子妃爲了寬慰皇上,讓太醫謊報了太子的病情,娘娘恕罪,太子妃也是沒辦法。”
唐皇去看太子,上官芸兒怎能讓皇帝知道,太子快不行了。
那一劍,刺中了心肺,現在他是出氣比進氣多,太醫也束手無策。
皇后頹喪的以手支着額,好在她身邊得力的女官,已將宮人趕了出去,現在整個殿內,就剩她們幾人。
“太醫真說沒救了嗎?他要什麼,本宮都能找給他,只要他能把太子的命救回來,本宮願意不惜一切代價!”
在裡面醫治的太醫,舉着沾滿血的手,面色慌亂的跑出來,“皇后娘娘,微臣已經盡力了,只是老臣沒法給殿下補救,光用藥,根本無法讓肺裡的傷口癒合,老臣實在是無能爲力。”
老太醫也算是見多識廣,知道肯定是刺破肺了,太子呼吸不暢,吸不上氣,隨時都有可能喪命。
皇后的心剛剛都已經放下了,現在可倒好,已經快死了。
殿外慢慢踱步進來一個人,“太子的情況,安好,出去之後,誰都不可以胡說,要是讓老夫聽見有誰多嘴,說了不該說的話,不光是他本人要死,他的族人,也得死!”
這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去而復返的寧坤。
走是光明正大的走,回是偷偷摸摸的回。
此時的皇后,看見他,如同看見一棵救命稻草,接二連三的打擊,已讓她失了所有的冷靜,有什麼能比失去唯一的親生兒子,唯一的依靠,來的重要。
她甚至不敢想像,如果沒有太子,縱然新皇登基,尊她爲皇太后,那又有何用?一個沒有實權的皇太后,只會淪爲別人手中的玩偶。
寧坤的一番話,將處在迷茫中的皇后敲醒,她放下撐着額頭的手,嘴角緊緊繃起,“你們都聽見了嗎?如果有誰管不住自己的嘴,本宮會讓她永遠都開不了口。”
“老臣不敢,老臣不敢,”那老太醫已經預示到自己將來的命運了,他必死無疑,可是他還有家人,還有子嗣,他得爲他們謀一條生路。
上官芸兒剛剛甦醒,皇后跟寧坤的話,她都聽見了。
她的視線在這兩人身上來回轉動,卻不敢開口說話。如果太子真的有了意外,她的下場,比皇后還要慘,“妾身都聽母后的,一切都由母后做主!”
寧坤遣退所有人,只留下他跟皇后二人,“咱們一不作,二不休,若太子真的有事,宮中不是還有一個五歲的皇子嗎?去母留子,皇后娘娘,你還是南晉的皇后,太子繼位,你更是唯一的皇太后,稚子年幼,一切都得仰仗皇太后才行!”
竇皇后仔細琢磨寧坤的話,到最後,也覺得有幾分道理,雖是下下之策,卻也是最好的辦法。
這樣一想,她心裡還好受些。
“那皇上怎麼辦?”
“呵呵,這個事,娘娘就不必管了,皇上大劫已到,不必我們出手,自有不可違逆的天意在!”
“事情若是真如你所說,那便罷了,如果不是,後果你比我更清楚,襄王怎麼辦?還有那幾個皇子,他們也不是省油的燈,留下就是後患,不如都除去!”
都說最毒婦人心,尤其是女人,被逼到了絕境,做出的事,絕對比男人還要狠。
“可以,事不宜遲,最多不過兩日,我會派人動手,只是他們身邊高手如雲,想要對付他們,還得找幫手才行,”寧坤摸着鬍子,眼珠子狡黠的轉動着。
“那是你的事,燕國那邊的人如何了?蒼潤又如何了?既然要提前做,你可別失算,一旦失算,本宮和你,都將滿盤皆輸!”
“蒼瀾那邊,最多不過一日,明日傍晚時分,消息就會傳到京城,”本來預估還有幾日,現在等不及了,調走了東方樓蘊,他們纔有勝的希望。
蒼瀾人貪婪,他們想要的很多,只要滿足了他們的條件,集兵幾萬,進犯南晉邊境,他們當然樂意。
“至於燕國,先太子跟皇后已經答應了跟我們聯盟,刺客也是他們那邊的人,不管如何追究,都查不到我們頭上,娘娘放寬心吧,事成之後,別忘了老臣的好處便是,”寧坤笑的如一隻千年老狐狸。他話雖是這樣說,可他早已將皇后把柄抓在手裡。
“如果真如你所說,那便最好,如果不是,後果,不用我說,你自己心裡清楚!”
折騰了一晚上,寧九九一直睡到日上三竿纔起來。
宮裡派了人打探消息,寧九九吃着陳媽給她留的早飯,聽着何安的彙報,至於東方樓蘊,她一早醒來,就沒瞧見他,府裡的人,也沒說他去哪了。
“夫人猜的沒錯,昨晚太醫說的病情,的確不是真的,今天早上連和尚都請去了,說是要給太子祈福,個個表情凝重,皇后宮裡也是一片死氣沉沉,若是真的轉危爲安,根本不是這個樣子。”
寧九九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清粥,喝完了滿滿一碗,擱下碗,擦乾淨嘴,才道:“他們不想讓人知道太子活不成,肯定有後招,咱們靜觀其變,別叫他們的人鑽了空了,想必四皇子府的人也知道了,讓他操心去,別整天只會把事推到咱們頭上,走,陪我去摩登一品瞧瞧。”
“是,哦不過,殿下臨時時吩咐了,這小米粥,您得喝兩碗,一碗可不成,”何安堆着滿臉的笑,又給她盛了一碗。
寧九九眉頭挑的可高了,“我早上不餓,留着肚子,待會回來吃晌午飯不行嗎?”
何安笑嬉嬉的衝她搖頭。他家主子臨走時說了,夫人少喝一碗,他就得替夫人補喝一鍋。
有了如此變態的懲罰,他敢不從嗎?
寧九九看着滿滿的一碗米粥,哀怨的嘆氣,照這樣吃下去,可怎麼得了哦!
再說了,還沒滿三個月,即便她吃的再多,孩子也吸收不到,到最後,肉都長她身上去了,她可不要變肥婆,那也太難看了。
在她喝米粥的時候,何安把劉燁塵跟燁楓的情況跟她彙報了。
老爺子昨兒也沒走,宮裡發生那麼大的事,他倆都進宮去了,老爺子自然得在家裡看門。
這不,今兒一早,親自步行,送劉燁塵跟燁楓去學堂了。
好不容易喝完了粥,剛走到院子,就瞧見,從她住着的清風院,鋪了一條寧板路,一直鋪到院外,通到大門口。
何安解釋道:“這是爺吩咐的,昨兒下了一夜的雪,天亮時才停的,雪這麼厚,走路也滑,這些都是最乾燥的寧板,都夯實了,怕您走路滑着,待會出門了,馬車裡也隨時帶着。”
寧九九無語了,“我又不是樹葉做的,哪那麼輕!”
“主子吩咐的,奴才也是照辦,”何安皮笑肉不笑的回答她。
一路從清風院走到門外,還真是,鋪的滿滿當當,大多都是收集來的寧板,用來做 圓桌用的。
因爲出產的圓桌比較慢,加之桌面做工精美,現在一張桌子的價格,已經炒到二十兩了。
寧九九隻要一想到,她把二十兩銀子踩在腳底,就有說不出的心疼。
先說劉燁塵跟燁楓二人。今兒是他入學的第一日,其實昨兒,青松學院就已經開學了,學生也都招的差不多了,他倆完全是屬於硬塞進去的。
老爺子帶着他倆,一大早走路去學院,每人都背了一雙鞋子,系在脖子上,到了學院門口,再換上。否則溼雪地走一回,再厚實,再防水的
鞋,也得溼個透心涼。
他們倆坐在門口換鞋,倒是無所謂,燁楓就不行了。
繞着學院的門口,找了好一會,才找到一個無人拐角。
正當她脫了鞋,剛要穿上時,拐角的另一邊,有一道嘩啦啦的水聲。
昨晚下的是水雪,落到地上,並沒有結成冰雪,今日一早,太陽還沒出來,那雪就要化了,所以,有水聲也很正常。
“姐,你換好了沒,我們要進去了,”劉燁塵站在大門的廊檐下喚她。
“好了,馬上就來,”燁楓收了鞋子,爬起來,身後忽然傳來一聲重物跌倒的聲音,伴着一聲‘哎呀!’
燁楓再次轉了個方向,朝着聲間來源處奔去,剛從牆角邊探出頭,就爆出一聲尖銳的驚叫。
“怎麼了,怎麼了?你這丫頭,又怎麼了?”老爺子身擔重任,自然不敢疏忽了,跳着腳就奔了過來,劉燁塵緊隨其後。
燁楓捂着臉,指着那一處,又叫又跳,“他……他……他沒穿褲子!”
“啊?光天化日,哪個小崽子敢放肆,看老夫怎麼收拾他!” 老爺子二話不說,攆了過去,“喲呵,你還想跑,讓你跑,快點把褲子提上!”
沒過一會,老爺子提溜一個掙扎扭動的小子,回來了,“你小子,等到了學院,看老夫不能揍的你,屁股開花,光開化日,倒學會耍流氓了!”
“我沒有,我就是尿急了,想撒尿嘛,我哪知道學院門口會有女娃,你放開,你快放開,臭老頭,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家姓上官的,你敢動我,信不信我讓太子滅你全家!”
他也是點背啊,每天都到那一處去偷偷撒個尿,哪知道,今天就碰上這麼個掃把星了呢,那一聲尖叫,嚇的他魂飛魄散,尿都沒來得及撒完,又給縮了回去,他更慘的好不好?
燁楓今兒的確是換了女裝,可她說話的聲音,還是十足的小姑娘,裝不來男娃的聲音,那一聲尖叫,又細又嫩,自然把上官家這一位,嚇的尿不出來了。
赫連明德氣的鬍子都快抖飛了,二話不說,抄起一根小寧棍,對着他的屁股就一通狂揍,“你這臭小子,還敢死不認錯,一大清早的,你怎麼哪裡都不撒尿,偏偏要在學院牆角下撒尿,是不是報復啊?”
學院門口,前來上學的男娃,漸漸多了起來,看着被老爺子拎在手裡的人,鬨然大笑。
“上官樂,這回你還笑的出來嗎?你倒是笑一個啊!”
“他褲子沒提上,準是又去撒尿了,你們不知道他屬狗的嗎?當然要在牆角撒尿了,哈哈……”
好幾個調皮的男娃,頭擠着頭,腦袋挨着腦袋,對着被提起在半空的上官樂,放肆嘲笑。
上官樂氣的臉紅的丁西紅柿一樣,“你們閉嘴,等小爺下來了,看小爺怎麼收拾你們,你們等着!”
老爺子被他們吵的煩了,厲聲吼道:“都閉嘴,滾進去上課去!”
“讓開,都讓開,”一個少年,撥開人羣擠了過來,對着赫連明德歉意的拱手道歉,“這位老伯,我家小弟,是不是又犯錯了,他還小,煩請您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他一馬,樂兒,還不快給人家道歉!”
上官樂那個憋屈啊,十一歲的男娃,正是叛逆的時候,怎麼肯向人低頭認錯,“我不要,我又沒錯,這外面地方多了,我想在哪撒尿,就在哪撒,他管得着嗎?”
燁楓看着他桀驁不馴的小模樣,又嘆氣,又搖頭,“幼稚!算了爺爺,把他放下吧,這麼幼稚的人,抓着還丟你的人呢!”
她一說話,上官樂纔想起來,眼前這個男娃打扮的人,根本就是個女娃。
他指着燁楓,用控訴的語氣,大聲道:“你是女娃,我們學院沒有女娃,要不是你突然出現,我也不會這樣了!”
他一嚷嚷,幾個還沒走,都在聽牆角的男娃,火速衝了出來,死死盯着燁楓跟劉燁塵兩人。
這下就連大了上官樂幾歲的上官曉也略有驚色,他們學院也不是從來沒有過女學生,但是這兩年是一個都沒有的。
幾個湊上去的男娃,當然也一眼看出,燁楓的女扮男裝,誰叫她皮膚那樣白,那樣強,眉眼又細緻的很。
幾個人七嘴八舌……
“你真是女娃?你是哪家的?你是京城人嗎?”
一連竄的問題,燁楓也不想搭理他們。
可是突然,他們想到了另一個問題,“她剛纔看見上官樂撒尿了,哎呀,她都看見啥了?”
“呀,該不會看見上官樂家的毛毛蟲了吧?要真是這樣,上官樂,你非娶她不可了!”
上官樂一聽到這話,快急紅眼了,“我纔不要娶個不男不女的東西,你們再敢胡說,等小爺下去,看小爺怎麼收拾你們!”
上官曉眼見情況越來越複雜了,趕緊想上去討個人情,“老人家,這事是我們錯了,小生回去之後,一定好好教育家弟,樂兒,還不閉嘴!”在學院門口吵鬧,若被老院長看見了,是要告到家裡的。
昨兒家裡似乎出了事,他不想讓給家人添麻煩。
那幾個起鬨的小娃,卻還是不肯罷休,“上官樂,你不娶也得娶,誰讓你給人家看了你的祖傳至寶呢!”
“哈哈!”
眼見他們越說越難聽,燁楓再不想搭理,也不行了。她想着大姐遇到這種事,會怎麼辦,會怎麼說。
對啊,寧九九遇見這種情況,會怎麼辦呢?
燁楓想通了這一點,不僅不生氣,反倒笑了,忽然從袖裡抽出一把精緻的小刀,很小,很精緻,小到都沒有食指長,卻亮的很。
她笑眯眯的看着面前這幾人,“事先聲明,我可啥也沒瞧見過,只是看見了他的背影而已,退一步說,如果真的看見了,他不會負責,因爲我會閹了他,再割掉你們多嘴的舌頭,拿來泡酒喝!”
燁楓晃刀子的手勢,以及眼神中迸發出的寒意,絕對是真實的。
成天跟嚴忠,跟吳青他們在一起,耳濡目眼,學的不少,雖然只是皮毛,但對付他們這種不學無術的人,足夠了。
剛纔還笑嘻嘻的幾個人,表情凝固了,笑容也僵了,“你不敢,殺人割舌頭,那是要蹲大牢的,我們也不是普通百姓,你動小爺們一下,就等着倒大黴吧!”
“對啊,你肯定不敢,那老頭手上拎着的人,是當今太子的小舅子呢!”
赫連明德看着這一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指着燁楓對他們道:“那你們知道她是誰嗎?”
幾個小娃默了,他們哪知道。京城的貴人多了去了,可就算他們官再大,家業再昌盛,他們敢跟太子比嗎?
“她是襄王妃的妹妹,當今襄王殿下的小姨子,”一道帶着酸意的聲音,沒有預兆的插了進來。
上官曉轉回身,抱拳對着來人行禮,“見過六皇子殿下!”
唐鑫擡眸掃了一眼,燁楓的裝扮,隱隱的有些不悅,“既然是女兒家,就該穿女兒家的衣服,你這樣穿,倒是更容易叫人往歪處想!”
燁楓並不把刀收起,“你管我!要怎麼穿,那是我的事,六皇子殿下,還是管好自己得了,別人的事情,還是少操心!”
唐鑫稚氣殘存的俊美臉蛋,慢慢涌上一層怒氣,“本王是好心提醒你,好心沒好報!”
甩下一句抱怨的話,他憤然離開,進了學院。
“誰要他假好心,哼!”燁楓不服氣的嘟囔道。
而那幾個嘲笑她的小娃,都被一出給整懵了。
京城新來的襄王妃,其實他們都見識過。當初在徐家大門口,扒了徐睿的褲子,當着滿街羣衆的面,打的徐睿哭爹喊娘。
當時,他們幾個都躲在暗處,看的真真的,打那之後,他們幾個達成了默契,絕不能再去招惹那位襄王妃,被打倒無所謂,但是不能叫人扒了褲子,那簡直是奇恥大辱!
“噯噯,快走,別惹她了,免得惹火燒身,趕緊走!”
幾個人小聲的議論,貓着腰,從燁楓跟前悄悄溜走了。
剩下被赫連明德仍抓着,但雙腳已經落地的在上官樂。
他看了看燁楓,又看了看抓着他的老頭,突然,他腳後跟往後面,用力一跺,狠狠的一腳,踩在老爺子的腳面上。
“哎喲,你個臭小子,敢偷襲老夫,你等着,看老夫怎麼收拾你!”
赫連明德真被踩疼了,一點都沒防備,又是大冷天,踩在腳趾頭上的感覺,可想而知。
他吹着鬍子,瞪着眼睛,追着上官樂去了。
燁楓收起小刀,拉上劉燁塵,“走吧,咱們也進去上課,劉燁塵,你記着,咱們是來讀書認字,學知識,懂古今的,別跟他們瞎起鬨,知道嗎?”
劉燁塵點點頭,“那如果他們找我的麻煩,那該怎麼辦?我可以還手嗎?我這幾日跟嚴忠大哥又學了一套拳漢法,肯定能打敗他們!”
劉燁塵光說還覺着不過癮,非得拿手比劃,引的從他身旁經過的人,紛紛側頭去看。
燁楓想了想,“大姐說了,人家欺你一次,得忍,欺你第二次,就不用忍了,只要不打斷他的腿,不要他的命,後面的事,都有大姐替咱們善後,所以,不用怕!”
“哦,我知道了,等他們欺負我的時候,我一定先警告一下,警告過了,他們如果不聽,就可以動手了,是這個意思嗎?”說到動手,劉燁塵一臉的小興奮。
“唉,你還是這樣記着,能說道理的時候,就不要動手,打架是不對的,”燁楓嘆氣,小弟也受了大姐的影響,從前都不敢看人家打架,現在可倒好,捲起袖子,就要衝上去跟人幹架拼命了。
劉燁塵因爲她話鋒轉的太快,他的腦子還沒轉過來,一時之間,有些摸不着頭腦,“那到底是能打,還是不能打?”
“當然不能打回,本院規矩,但凡有打鬥毆者,一律逐出學院!”一個蒼老威嚴的聲音,很突然的出現在他們姐弟二人面前,嚇了他倆一大跳。
“呀,你這老頭,突然出現,也沒個聲音,嚇死我了,”燁楓看他穿的也不講
究,就以爲是學院的看門人,或者老僕人什麼的。後怕的拍拍胸口,一臉的埋怨。
“你這小娃,就是六皇子舉薦來的?一點禮儀都不懂,若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以你們倆的資歷,想都別想,”這老頭,長濃眉大眼,看的出年輕時,也是一代美男子,只是這美男子老了,脾氣也變的古怪了,聽聽他說話的口氣,比赫連明德還要叫人討厭。
赫連明德從後面追上來,“哎哎,老傢伙,他倆還沒進門呢,你就訓上了,給個面子,他倆也算是我的孫子跟孫女,到你這裡在上學,那是給你面子,別沒事就嘮叨,老了老了,還不曉得嘴下留德!”
本來這老頭也沒有多生氣,每天面對那樣多不聽話的小娃,如果都要去生氣,那他豈不是要被氣死了。
可是聽完赫連續明德這一番話,老頭氣的頭頂快冒煙了,“你這老武夫,誰讓你來的,我這裡不歡迎你,只會武刀弄槍,連篇像樣的詩篇都寫不來,你可別事帶壞了我的學生!”
這老頭,再加上一個寧老爺子,他們三人,絕對是一個脾氣。
只不過他們三人所癡迷的東西不一樣,赫連明德就是一武夫,讓他上戰場打仗,不在話下,可是讓他坐那看書,寫酸詩,卻是萬萬不能的,非把他逼瘋不可。
寧老爺子年輕時,癡迷賺錢,眼裡,心裡都是錢,娶個媳婦,還是商場上的對頭,但是娶了之後,敵人變親人,哪招能比這一招好使啊!
這一位王老夫子,現在是王院士,他一心研究的是,古文詩詞,是屬於那種一喝酒,就得賦詩一首的人。
赫連明德不服氣的嗆回去,“老夫喜歡練武,喜歡上陣殺敵,那是保家衛國的大事,難不成,敵人殺到家門口了,你還要跟人對詩不成!”
“你你你,你這個老匹夫,老夫這裡不歡迎你,馬上走,馬上離開這兒!”可憐的王院士,一把年紀了,又不是練武的,底氣本來就不如赫連明德,再被他這麼一刺激,差點沒背過氣去,好在幾個年紀稍大的學生,一直站在他身後,要不要這老人家即便沒被氣死,也得被摔死了。
燁楓一看這陣勢,像是要壞事,趕忙上前去拉赫連明德,“瞧瞧您把老夫子給氣的,您還是先回去吧,下學的時候,我跟劉燁塵兩個人認得路,您就在家裡好好歇着就成!”
“噯噯,我說你這小娃娃,老夫這是在幫你,你曉不曉得!”
赫連明德憋屈壞了,他是在給這兩個小娃撐面子,他倆不光不領情,還敢嫌棄他!
燁楓把人推到門口,笑嘻嘻的賠着笑臉,“曉得,太曉得了,但是您老在這兒,我們沒法專心上學,晚上回去,大姐問起功課,我總不能說,是因爲您跟老夫子吵架,害的我們學也沒上成,您說對吧?”
劉燁塵也追過來,板正了小臉教訓他,“我們是來上學的,不是來找人打架的,您還是先回去吧!”
這兩人,當着赫連老太爺的面,把大門用力合上了。
王院士還沒解氣,“以後你們倆上學,不要再讓他送,往後每天放學,我讓兩個學生送你們回去,真是的,再被他氣幾回,老夫非得送命不可!”
“多謝院士,”燁楓已經猜到這老頭的身份,自然得緊跟着拍馬屁。
沒了赫連明德,王院士總算恢復了以往的平靜,“你們倆雖然不夠聰明,但是倒還有幾分可塑,罷了,老夫還是看在六皇子的面子上,收下你們,往後跟同窗之間,要互敬互愛,不可打架生事,知道了嗎?”
“知道了,謹遵夫子教誨!”燁楓回答的最大聲。
就在他們幾個在院子裡爭吵的時候,先前在門口圍觀,嘲笑的人,已經將他們兩人的來歷,傳遍了學堂內外。
夫子命一位年輕的先生,領着他們進到一間內堂,這裡與別的學室不一樣,桌椅板凳都是最新的,光線也十分明亮,所有坐在當中的學子,都是十歲以上的少年。
穿戴貴氣,儀表非凡。
當燁楓拉着劉燁塵走進來學堂時,所有人都用怪異的目光看着他倆。
室內只有兩個位置,都在最前面,但是燁楓一眼就看出那位置有什麼不同了。
“劉燁塵,你坐這,我坐那邊!”
可惡的唐鑫,他一定是故意的,兩個位置並排,其中一個,離唐鑫最近,只有半臂的距離。
就在劉燁塵要坐下,唐鑫發話了,“他的位置在那一邊,那邊離夫子更近,你不想讓他聽的清楚一些嗎?”
劉燁塵也不笨,而且他膽子也大,挺着脖子,很有骨氣的坐下了,“我耳朵又不聾,坐這裡可以聽得到!”
他就是不喜歡唐鑫,還不如劉二蛋好呢,劉二蛋雖然以前欺負他,但是後來,對他可好了,什麼事都讓着他,這纔是大哥哥的樣子,再看看眼前的這個,他說不上來華麗的詞彙,反正看着不順眼就對了。
燁楓偷偷的笑了,走到劉燁塵旁邊的位置,坐了下去。
先生還沒來,幾個少年湊在一起,小聲的八卦,“聽說她是女娃,可我看着怎麼不像呢?”
上官樂也在這個教室,聽見這話,氣不打一處來,“哪個女娃能這般兇悍,我看她啊,肯定是個假小子!”
假小子的意思,在小娃們中間傳來傳去,就成了貶義詞。
明明長着女娃的身子,卻幹着男娃的事,跟不男不女,一個意思。
燁楓淡淡的瞟了他們一眼,什麼話也不說,直接掏出匕首,用力一插,刀尖深深的插進書桌上。
因爲太過用力,她的手離開了,刀柄還在晃動。
“二姐威武!”劉燁塵拍手叫好,就差沒給二姐敲鑼打鼓了,“夫子說了,學堂是念書的地方,不是說閒話的地方,你們再敢胡說八道,我大姐來了,把你們一個個吊起來打!”
他絕對不是吹牛,他只是在陳述一件,還沒有發生,但隨時都會發生的一個事實。
看着明晃晃的刀柄,麻雀嘴的少年們,呆呆的愣在那,真是有夠簡單粗暴的。
不過……卻很有範,老大的範。
唐鑫看着他們姐弟二人的互動,好笑的搖搖頭。
真是幼稚到家了,他們一家三姐弟,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連脾氣,都一模一樣。
同在一個學室的上官曉,卻對這二人的行爲,不屑一顧,特別是在知道他們兩人,都是襄王妃的親戚之後,這種不適感,愈發強烈。
然而同一時間,在京城是熱鬧,最繁華的街道上,正有一羣人,圍在一家蛋糕店門口看熱鬧。
不是商品大促銷引發的熱鬧,也不是出了新品試吃帶來的熱鬧,而是吃——死——了——人!
沒錯!的確是蛋糕店出事了。
寧九九帶着何安跟嚴忠,還有喜鵲,一行四人,正準備在城中的店中巡查呢!
剛走到蛋糕店門口,就聽見幾個人在那吵吵,其中幾個人,還披麻戴孝,扛着白帆,拿着黃紙錢,一邊哭,一邊往地上撒紙。
寧九九了悟,這是有人出幺蛾子了,要給她下絆子。
就是不知,這人真的是吃死的,還是其他原因導致的死亡。
嚴忠看着擁擠的人羣,有些擔心,“這裡的事,交給屬下辦吧,您懷着身孕,不宜去人多的地方。”
何安飛快的點頭,“他說的對,您不能進去,那麼多人呢,隨便誰擠着您了,我們倆個都得把腦袋捧在手上,去跟主子請罪!”
“你們倆,能少說些廢話嗎?趕緊的,開條路出來,別耽誤時間!”
嚴忠跟何安心知肚知,知道肯定說不動她,嚴忠快步上前,扒開人羣,“都讓開,我家主子來了。”
何安也去前面護着,給她開一條寬敞的路出來。
聽說她來了,人羣又引發一陣騷動。
那幾位披麻戴孝的人,哭的更悲慘了,簡直跟唱曲似的,一出接着一出,從生前五十年就開始唱起了。
寧九九走到跟前,慢慢蹲下身,瞧着地上躺着的人。
這是一位老年男人,看着年紀,怎麼說也得有六十以上了。
頭髮竟然是全白的,手上有繭子,說明他是體力勞動者,身上穿的衣裳,卻不是尋常的壽衣,而是普通人穿的棉襖棉褲。
鞋子很破,鞋底卻是乾的,鞋面上還沾着幹泥巴。
再看看跪在他身邊的幾個年輕人,一男兩女。
男的身披麻衣,外面的破舊衣服,把身子遮的嚴嚴實實。
寧九九轉了方向,瞄見那男子破衣服下面,穿的竟然是絲綢。
再瞧瞧那兩個女人,雖然都穿着破舊的棉衣,但發上,手腕上,都還藏着,不算名貴,卻也不是尋常幹活老百姓,能買的起的首飾。
細心觀察過了,寧九九心裡也有底了。
陳媽跟啞婆,她倆早上都會過來這邊看着店,現在店裡又請了其他夥計,她倆也就是負責監督,以及防止有人把秘方泄露。
看見寧九九來了,她倆瞬間像吃了定心丸,別提有多安心了。
“夫人您坐,這裡有凳子,”陳媽進店裡,給她搬了凳子,又在上面鋪了塊厚棉墊子,好讓她做的舒服些。
“這是怎麼了,誰給我說一說,好端端的做生意,怎麼還在門口擺上個死人,這算怎麼回事?”她說這話時,語氣陰陰的,怪怪的,聽上去甭提有多滲人。
陳媽趕緊給她彙報,“奴婢也不知怎麼回事,才做了半個時辰的生意,他們就來了,把死人往上一擱,說是咱們家的蛋糕有毒,把他們家老太爺毒死了,賴在這兒不走,非要討個說法不可!”
啞婆一個勁的點頭,同時用仇恨的眼神看着他們三人。
陳媽這樣說,那三個人可不幹了,其中一個女人,把眼淚一抹,控訴道:“話得說清楚了,我們可不是故意要找你們的茬,也不是故意在你家門口擺個死人,給你們添晦氣,我們是討公道來了,昨兒是我家老爹爹的生辰,前天我們幾個兄弟姐妹,湊了錢,在你家蛋糕店訂了一個大蛋糕,可不少錢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