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他拉開距離,寧九九纔看清他的面容,原來是老朋友了。
“靈鷹前輩,好久不見,您的大名,晚輩回去之後,惡補了一番,如雷貫耳的大名,還有個靈霄樓,聽說您還是樓主呢,地位不差,咋給當起走狗來了呢!”
眼前的灰袍老者,一見面就要對她下殺手的,不是靈鷹,還誰是誰。一段日子不見,靈鷹的面色跟他的袍子一樣,呈現灰土之色。
靈鷹狠狠的冷笑,“臭丫頭,上回讓你跑了,這一次,可沒那麼走運了,進了這裡,你們插翅難飛!”
寧九九面色一怔,他說的……
可不等她多想,靈鷹的長劍再度朝着她劈了過來。
寧九九暗想:這老頭上次在卞城吃了大虧,回去之後肯定苦練劍法。
近身搏鬥,她沒有機會放弩箭,只能憑着靈活的身手,閃躲着他的攻勢。
可是靈鷹的內力太可怕了,看看身後一根根斷裂柱子,就知道這老傢伙的內力有多變態。這一掌,若是打在她身上,不死也得落個重傷。
她閃躲的確實快,就連靈鷹也不得不承認,這丫頭若是自小攸練內力,現的成就,絕對非同凡響。
“我看你能躲多久!”靈鷹精光矍爍的眼睛微微眯着。
突然在長劍脫手,扔在一旁,只見他雙手拿十,提起一股內力,周身因爲內力膨脹,長袍鼓飛,如同漲了風的船帆。
老樹皮似的臉,也被內力鼓漲的變了形,模樣看上去駭人極了。
寧九九暗道不妙,這是要把她拍成肉餅的節奏嗎?忒不公平了,爲嘛非得拼內力呢,咱比拳腳不好嗎?
寧九九四下看,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個躲避之處。
靈鷹嘴裡發出一聲怪笑,“想躲?不可能!”
他突然張開雙手,兩團旋轉的氣流,在他手上圍繞,強大的氣流,連四周斷裂的樑柱都坍塌下來,碎片旋入氣息之中。
“受死吧!”這內力,沒有十成,也有七八成。
寧九九也不傻,閃身就要躲開。
忽然,一隻有力的手臂,纏上她的腰,抱着她在原地轉了個圈。即使不看面容,寧九九也知道來者是誰。
如此安心的懷抱,如此熟悉的氣息,除了她家襄王,還能有誰。
東方樓蘊單手攬着她,另一隻手,迎上靈鷹的掌風。在兩掌相觸之時,一股強大的氣息‘轟’的一聲,四散開來。
東方樓蘊的脣角慢慢勾起一個笑容,很緩慢的暈染開。
靈鷹心下大驚,他身子懸空着,以離弦之勢,逼壓着東方樓蘊。
他眼神亂了,東方樓蘊卻依舊氣定神閒,身子沒有晃動半分。
“你!”靈鷹只來得及,發出一聲驚歎,人便飛了出去。
身子撞在廊柱上,卻沒能停下來,直至撞斷數十根廊柱後,才落在一堆廢墟之中,捂着胸口,吐了一大攤血。
東方樓蘊收回掌力,“本王最近事務繁忙,還沒來得及清理靈霄樓,多謝你提醒,三日之後,你的樓主之位,也坐到頭了,想必樓中有很多人想奪你的樓主之位,到時場面一定很精彩,本王靜觀!”
他不會殺了靈鷹,殺了他,那是一了百了,留着他,卻能看一出很熱鬧的戲。
靈鷹即沒有反駁,也沒有抗辯,背在身後的手悄悄凝聚一股真氣。
東方樓蘊何等的敏銳,眸中煞氣一現。
靈鷹也不遲疑,撐着最後的力氣,真氣逼出,向着東方樓蘊襲去。
東方樓蘊放下寧九九,與靈鷹纏鬥在一起,兩人從庭院打到屋頂。
靈鷹亦不愧是靈霄樓的樓主,雖受重傷,可也不是三下兩下就能敗的。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寧九九站在遠處觀戰,忽然感覺肩膀痛了一下,回頭之時,撞上一雙隱在面具下的寒目。
“是你!”
寧九九驚色之餘,迅速抽出弓弩,對着他掃射。這人的裝扮分明就是在在船上,襲擊他們的泅龍幫頭領。
那人似乎笑了,不僅不慢的閃躲開她的箭。
山莊外,嚴一帶着人已經攻了進來,與山莊守衛殺作一團。
山莊外方,竟然也有火光。
寧九九臉色微變,在射出三箭之後,便要繞開他,往後方而去。
面具男又豈能讓她如願,青色的衣袍晃動,落在她的面前,擋住她的路。
“讓開!”寧九九暴怒。
“不讓,就是不讓,”面具男聲音裡有一絲調皮,像賴皮的小男孩,張開雙襞,攔着她。
寧九九冷目幽光,“你不是之前的那個,你到底是誰?”穿着一樣的衣服,行爲舉止卻截然不同。
那人呵呵的輕聲笑,把頭一歪,“你猜猜看,猜對了有獎,猜錯了,就罰讓我親你一口,如何?”
寧九九水漾的美眸危險的眯起,突然暴喝一聲,“猜你孃的頭!”
說話的同時,單腳踢起,照着面具男的腹部踢去。
來勢迅猛如豹,乾脆利落。
“嚯,女兒家家的,別動不動,就踢人那裡,這樣不好!”面具男腰身扭曲的一歪,避開她的腿。
寧九九又一拳手,對着他的臉,“我不光踢你,我還要廢了你!”
兩人近身纏鬥,你來我往之下,竟是不相上下。
寧九九因爲心中焦急,招式落下時,又快又狠。
“嚯嚯,你這是不要命的打法,太恐怖了!”
“還有更恐怖的,你沒有見識到呢!”她突然揚起湛盧,對着他的身子,唰唰劈了上去。
只聽撕拉一聲,面具男的衣服被劃開了,而寧九九仍不停手。她不可能手下留情,所以第一刀下去,都是要他命的。所以在衣服碎裂的同時,皮肉也有受傷。
“哇哇,你不要太狠心哦,萬一東方樓蘊鬥不過那老賊,我還能做你替補呢,你把我劃壞了,以後的幸福咋辦?”
“你要做我替補,好啊,正好我身邊缺個太監,你便閹了自個兒,做我身邊的太監好了!”
“這可不行,做了太監,如何能讓幸福呢!”
面具男似乎在笑,雖然看不見他的面容,可那雙眼睛卻眯成了一條縫。
正當他笑的開懷之時,從後方撲來一道勁氣。又快又準,不容他躲避的打在他的脊背,氣血翻涌,這一拳威力好大呀!
“找死!”東方樓蘊一心二用,絕對的實力派。
面具男抹掉嘴邊的血,回頭看他,“呵,襄王不必操心,我死不了,此次,失算於你們捉住了死士,讓他開了口,又來的如此之快,你再晚來半個時辰,便不可能再捉到我!”
“輸了便是輸了,你抓的人在哪,快說!”
靈鷹已漸漸落於下風,東方樓蘊此時一心二用,卻讓靈鷹十分腦火,怎奈內傷太嚴重,一提氣,五臟六腑便疼的像快要撕裂似的。
寧九九知道面具男肯定不會輕易說,又執起弓弩,對着他一陣掃射,打弓上懸發射,一氣呵成,中間連停頓都沒有。
“你可真夠狠心的,就不怕我傷心嗎?脫了我的衣服還不成,還要脫裡面的嗎?”面具男閃躲的同時,嘴巴卻不肯停下,用言語調戲她。
寧九九壓下心中的憤怒,慢慢的冷靜下。這人是在分散她的注意力,試圖激怒她,好讓她亂了分寸。
也確實啊!面具男的衣服都被她劃爛了,有的地方,連皮肉都露出來了,上身被看了大半。
皮膚不錯,挺白的。胸肌也不錯,一塊是一塊,蠻有型的。
她心裡是這麼想,嘴上可不會這麼說。
“白的跟女人似的,胸肌也沒我家夫君的有型,至於臉嘛,我猜也不過如此,就你這樣的,拿去變賣色相還差不多,我一定會讓府中的幾個阿婆去光顧你,照顧你的生意!”
“你!你敢讓我去賣?”
“哈,只怕賣不出去,賤賣嗎?”
“你!啊!”
寧九九說那麼一段話,可不是爲了跟他鬥嘴的,她在等,如今機會到了,短箭射出。
“本姑娘沒功夫陪你耗,等哪天,你去京城了,再陪你好好玩一玩!”
今日殺不了他,今日救出劉燁塵跟燁楓最要緊。
收起弓弩,她便朝着山莊後面跑去。
面具男捂着胸口,慢慢的蹲下身,血從手指縫着滴落。
“狠心的丫頭,下手那麼狠!”
就在此時,靈鷹不敵東方樓蘊的一記掌風,敗落下來,摔倒在廢墟中,出氣多,進氣少,隨時一命歸西。
面具男站起來,“不愧是襄王,在下佩服,後會有期!”
砰!
一片煙塵爆發,面具男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東方樓蘊此時也無暇顧及追着,嚴一帶着大飛等人殺了進來,跪於東方樓蘊面前,“殿下!”
“封鎖這裡,吳青跟柱子在那邊,何安不見蹤影,封鎖山莊通往北邊,任何一條道路!”
大飛在此地沒見着寧九九,急了,“她呢?爲什麼沒跟你在一起!”
東方樓蘊懶得搭理他,迅速往山莊後方找去。
大飛暗啐了一口,提劍也追了上去。
山莊的後方不知爲何,堆着大塊的石頭,儼然形成一片石林。
嚴忠受了傷,拼着力氣,被一羣人圍攻。
寧九九趕到時,罵了句髒話,再一次可恨,沒有內力,沒有槍,沒有火箭筒,簡直太悲催了。
好在,她還有弓弩。
最初,圍攻的十幾人,並非發現她的存在。當有幾個人,莫名其妙的倒下之後,這才意識到有人搞偷襲。
“你們幾個過去,別殺,抓活的!”
嚴忠臉上沒有血色,眼見他們朝寧九九圍攻而去,心中着急,“夫人,你快走,別管屬下,殿下應該快來了,小主子就在石林後面,去救他們!”
他一說話,分心了,也沒有東方樓蘊那等功力。被人尋到一處空門,在眼看一劍就要砍中他的胳膊,這一劍下去,他的胳膊不廢也得廢了。
嗖!
一聲利箭穿破空氣,射中那人握劍的手。嚴忠猛的回神,轉回身一刀割破那人喉嚨。
寧九九手中的弓弩不停放箭,在靠近站圈之時,弓弩扔到了一邊,抽出湛盧,逼近搏鬥。
嚴忠目瞪口呆的看着她,拿着一把類似鍋鏟的劍,跟割草似的,一路割下去。
大飛疾奔而至,揮着大刀,“哎呀呀,你們這幫
龜孫子,爺要讓你們死無全屍!”
嚴一跟東方樓蘊也緊跟而至,見此驚景,嚴一要上去幫忙,東方樓蘊拉住他。
“給他們玩玩吧!”
嚴一汗顏,殺人呢,怎麼能是玩?
他家殿下寵媳婦,真是寵到沒底線了。
事實上,那兩人的確在殺人玩。
大飛是滿心滿肺的怒火。
這幫人閒的蛋疼,跑去京城劫人,他孃的,不把他們砍的灰飛煙滅,他就不是大飛!
他都一肚子火了,寧九九能淡定得了嗎?
不過,首先她需要知道劉燁塵跟燁楓是否安全,回頭再審問這些人。
“大飛,留三個活口,帶回去,這個山莊,一把火燒了,省得還得給他們埋屍,”寧九九收起湛盧,找了個死人,在他腰上擦了乾淨。
嚴一已找到劉燁塵跟燁楓藏身的地方,經過粗略的檢查。
劉燁塵除了臉上劃了道血痕之外,身上就有幾處青紫,可能是搬運的過程中,受的傷。
燁楓的情況跟他差不多,衣服多被樹枝刮破,沒有衣服遮蔽的手臂,脖子都有不少的劃痕。
兩人都被下了極重的迷藥,反反覆覆的下,導致二人昏睡不醒。
大飛湊上來,“他倆醒過來之後,不會傻了吧?”
嚴忠跟嚴一背過身去抹汗——兄弟,你膽兒可真大,可真敢說。
東方樓蘊不語,靜觀着大飛倒黴。
寧九九慢慢的回過身,兇狠的視線瞪着大飛,擡腳便踢到大飛的腳踝處,“你不說話,沒人當你啞巴!”
大飛趕緊捂上嘴,眼珠子轉了轉。還好還好,不是罰他不許他吃飯。
東方樓蘊沉聲道:“把他們倆帶上馬車,連夜回京城,這裡按着夫人說的,一把火燒了,嚴一,在燒之前,你再去探探,看看可還有什麼線索。”
“是!”嚴一領命而去。
因爲傷員較多,準備了兩輛馬車,東方樓蘊體諒寧九九擔心那兩個小鬼,便單獨騎着閃電。
何安是在一處犄角旮旯裡找到的,被人敲暈了,扛着吳青跟柱子的兩人,是準備回頭再去扛他的
哪知,他迷迷糊糊的醒了,自己爬到一處偏僻角落。
若不是嚴一眼尖,找到他,這會已經跟山莊一起,化爲灰燼了。
面具人跟靈鷹,最後都不見了。
東方樓蘊並不派人追,亦不派人斷他們的後路。光抓着他們兩個,有什麼意思,不如來個更好玩的,釣大魚。
虎騎營護着兩輛馬車回京,在距離京二十里左右,嚴一帶着虎騎營回軍營去了。
還未到外城門外,便有人前來迎接,是一個叫東方樓蘊頗很反感的一個人。
赫連明德上在寒風中,白髮在風中招搖,穿的也不是很多。
此時,天剛矇矇亮,正是一天之中,寒氣最重的時候,他凍的鼻子都紅了。
老杜捧着一件厚裘衣,一直在勸他穿上,可他死活不肯,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往京城來的大路上。
寧九九掀開車簾,看他老人家站在那,心中一酸。
有親人等着歸來,感覺就是不一樣呢!
手中握着從嚴一手裡搶來的東西,是他最後搜查時找到的,原本是不準備讓她瞧見的,可還是被她給搶了去。
東方樓蘊並沒在意,以他家小娘子的性情,此事若不了了之,那便不是她了。
老杜也看見車隊過來了,歡喜着叫嚷起來,“老主子,少爺回來了,您快瞧!”
赫連明德眼神在那一剎那間,變的驚喜,可是很快,又恢復他以往看誰都不順眼的表情,“看見了,老夫眼睛又沒瞎,哪能看不見,還有,你能別晃老夫的胳膊嗎?被你晃的頭都暈了!”
“是是是,老奴不晃,老主子,您站好了,少爺看見您來接他,肯定高興。”
“哼,他高不高興的,關老夫什麼事,老夫是看那兩個小娃娃,還算乖巧,至於那兩個大的,老夫纔不會管他們如何了,對老人家不恭敬,沒大沒小的頂撞,”赫連明德嘴上說的憤憤不平,可眼睛卻沒少往東方樓蘊身上的瞟。
馬車行到他面前,東方樓蘊騎馬的速度放慢了,卻沒有看他,也沒理他。
寧九九知道這人,純粹是自己給自己找彆扭,還不是過不了自己那一關,其實心裡的冰山已經在慢慢融化了。
“老爺子,年紀一大把了,站着吹風,您也不怕傷風感冒,趕快上馬車來,我給您老騰個地方,”寧九九微笑着說道。
“老夫……”
赫連明德脖子一梗,似乎還想拉秧子。
老杜急急的在他耳邊說道:“差不多就得了,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說完,老杜轉向寧九九,“老爺子凍的腿腳麻了,坐馬車回去也發。”
赫連明德就在老杜半推半搡之下,上了馬車。
車廂裡面的確暖和,老爺子脫了外衣,看見躺着昏睡的兩個小娃,面露關切之色。
二話不說,上前切了兩人的脈,“得儘快讓他們醒來纔是。”
他從腰間摸出個小瓶子,打開之後,湊在劉燁塵跟燁楓鼻間,讓他倆聞了聞。
“唔,咳咳,好臭!”燁楓第一個睜眼,猛的坐起來,拿手在鼻端扇風。
劉燁塵隨後也醒了,“好臭,比臭雞蛋還臭,大姐,快把車簾掀開!”
寧九九也聞到了,直往裡面退,果真不是一般的臭,“這是用什麼配製的,咋那麼臭,不行了,我想吐。”
赫連明德掀起車簾,又把窗簾拉開,讓臭味散了出去。
“這是老夫的獨家秘方,除了死人薰不活之外,任誰睡的再熟,酒醉的再厲害,只要往他鼻間這麼一湊,嗨嗨,保準比猴子還精神,”赫連明德得意的吹捧他的秘方。
能不臭嗎?臭雞蛋輪番在死魚、豬尿、糞坑、裡泡了七天,又加了死臭蟲,臭鼬的屁,說它是天下第一臭,名副其實。
寧九九嫌棄的道:“人家都搞天下第一九九,您搞天下第一臭,有啥用處?”
老爺子一臉奸笑,寶貝似的把瓶子往懷裡一揣,“自然是有用的,還不是小用,而是大用,噯,丫頭,快跟老夫說說,究竟發生了何事,京城之中,誰敢動赫連家的人,哎喲,瞧這娃兒的小臉,日後可千萬別留下疤痕,不然討不到老婆。”
劉燁塵摸了把臉上的傷口,滿不在乎,“男人留了疤纔好看呢,沒有疤,沒有男人味!”
赫連明德呵呵大笑,“好,臭小子有志氣,就是這身子骨弱了些,往後跟着老夫,老夫一準讓你成真正的男子漢,瞧見你姐夫沒有,他就是老夫一手訓練出來的。”
說起東方樓蘊,老爺子滿心滿眼的都是自豪。
劉燁塵聽的眼睛都亮了,“真的嗎,我長大了也可以像姐夫那樣,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嗎?”
“這是自然,雖然你資質差了點,但是……勉勉強強啦,經過老夫的一手教導,縱然比不上你姐夫,但也不會太差,”老爺子笑的眼睛都眯起來了,卻沒發現寧九九一張臉,不好看了。
“老爺子,你是覺得日子過的寂寞,想留劉燁塵在身邊,消遣寂寞罷了,”寧九九不服氣的瞪他一眼。
說到寂寞,老爺子倒也不否認,“你早些生幾個小娃娃出來,給老夫玩,老夫就不寂寞了。”
“我生娃娃可不是給您老玩的,您要真覺着寂寞,那便跟我們住一塊吧,您看我成天也閒不下來,以後我走哪都把您帶着,保準您不會寂寞。”
赫連明德不悅了,“老夫又不是小娃,怎麼能上哪都叫你帶着。”
寧九九挑了下車簾,笑道:“現在不帶您也不行了,到襄王府門口了,吳青他們幾個都受了傷,得趕緊去城中請大夫。”
“宮裡那麼多御醫,爲何要到城中去請,老杜,傳老夫的話,請三個御醫到府中來,”老爺子隨之下了馬車。
“是,老奴這就去。”
寧九九攔下老杜,“宮裡的御醫也不見的有多好,還是去城中請吧!御醫只會曉得給皇帝看病,外面的大夫是給百姓看的,雖然級別不同,可是他們看的病人多,見識也廣。”
老杜爲難了,這到底是要聽誰的啊?
東方樓蘊早已下了馬車,朝着寧九九走過來,“去城中請。”
寧九九跟老杜都笑了,唯有赫連明德臉色最難看。
城中的幾個郎中來了之後,襄王府裡便忙活開了。
陳媽知道兩位小主子被擄劫,又驚又氣,直說哪天要去廟裡,拜拜菩薩。
今兒府里人都受了傷,不能吃辛辣的食物。
下午時分,休息了一上午的寧九九,便羅列出八寶粥裡所有的配料,想着熬些清淡的粥,再弄兩個小鹹菜。
白蘿蔔切成手指粗細的絲,韭菜用鹽醃了,等蘿蔔也浸過鹽之後,再將兩樣拌在一起。
偷着空,寧九九又做了些臭豆腐,又讓陳媽燒飯的時候炕些鍋巴。
這是燒給老爺子吃的,可不是給他們傷病員吃的。
鍋巴纔剛炕好,襄王府裡就來了一位貴客。
“夫人,夫人,皇上來啦,還有皇后跟太子殿下,他們一起來的,您跟殿下得快去迎接纔是,”康伯一臉驚喜的跑來稟報。
寧九九正在廚房醃製臭豆腐,等鍋巴涼了之後,便可以拿去炸了。因爲臭豆腐的味道,她此刻身上也有一股子味道,所以不是很想去。
“這樣,你跟皇上說,我正給他準備美食,去不得外面,等我忙好了廚房的話,再對迎接。”
康伯聽她說不願去迎接,差點就嚇的癱倒在地,“這咋行呢,皇上難得來府中一趟,況且皇后跟太子也一併來了,您是襄王妃,不去迎接,那不合適,走吧!”
陳媽也來推,“夫人,您就去吧,廚房裡的活,我擱着,等您回來再燒也行的。”
寧九九拗不過他們,一邊解下圍裙,一邊囑咐陳媽,“那個八寶粥,火候得看好了,別糊鍋,得用小火,等會你先把菜油燒滾,我回來就可以炸了,另外,你再跺些碎肉,要,等會我再炸些肉丸子。”
陳媽笑呵呵的點頭,“奴婢知道了,您儘管去吧!”
康伯真的是急了,連拖帶拉的,把寧九九領到前院去了。
她過去的時候,東方樓蘊跟赫連明德已經站在那兒,唐皇身着一件紫衣繡龍紋的長袍,唐皇后梳着鳳髻,頭上插着金鑲玉的步搖,生着暗紅色的,鑲嵌滿金銀絲線的
拖曳長裙。
太子唐昊今兒穿的就相對低調多了,除了腰間一條金蟒腰帶之外,再無其他特色。
東方樓蘊見她過來,朝她伸手。
寧九九理了理衣上的褶皺,順了順頭髮,便走了過去,“見過皇上,皇后,太子殿下。”
她說話的聲音,依舊不卑不亢,膝蓋微微彎下。
這個姿態,赫連明德稍稍滿意。這丫頭平時牙尖嘴利,可真到了關鍵時刻,還是知禮懂禮的。
唐皇也覺着挺滿意,微笑着點頭,“丫頭,幾日不見,過的可還好啊?”
寧九九挑眉看向東方樓蘊:劫持一事,皇帝還不知曉嗎?
東方樓蘊臉頰微微抖動了下,若不想讓皇帝知道,他便不可能知道,即便是在京中,在他眼皮子底下發生的事。
“什麼味,這麼難聞,”唐皇后秀眉一皺,四十歲左右的女子,皺起眉來,眉間居然都沒有皺紋。
唐昊也直捂鼻子,“是挺臭,你們家莫不是有什麼東西放壞了吧!”
寧九九不理他倆,只對唐皇解釋道:“我正在廚房燒臭豆腐鍋巴呢,這東西雖然聞闃臭,可吃起來還是很九九的,等會陳媽把鍋巴炕好了,我再去炸一下就可以了。”
唐皇很懷疑,“那麼臭的東西,還能吃嗎?”
東方樓蘊護妻心切,“她說能吃,便是能吃的,我家夫人的手藝,皇上還不清楚嗎?”
唐皇后接過宮女遞來的絲帕,嫌棄的捂住鼻子,“皇上,臣妾聞不下去了,襄王妃的喜好還真是特別,臣妾不敢苟同,臣妾去太子府上用膳了。”
“也罷,你去吧,太子要一同回去嗎?”唐皇的口氣是巴不得趕他們走。
唐昊儒雅一笑,“兒臣陪父皇在此用餐,母后,兒臣讓太監去傳話,讓寧兒出府迎接。”
“去吧,”唐皇后轉向赫連明德,“老王爺慢待!”
唐昊將皇后送出府,沒多久,轉個身又回來了。
赫連明德跟東方樓蘊將唐皇迎進前廳,唐昊走在最後,經過寧九九,看他們都走遠了,餘光又瞄見,前廳外站着幾個襄王府的下人。
他忽然歪着頭,看着寧九九,問道:“昨夜,你們府中可有發生什麼事?本王來了許久,怎麼不見吳青,也不見何安,還有你孃家的弟弟妹妹呢?都不在嗎?”
寧九九呵呵笑了一聲,“太子何時對襄王府的人員如此瞭解,又如此關心,我家僕人去哪,我家下人去哪,需要跟太子稟報嗎?”
唐昊被她嗆的一陣氣結,“不需要回稟,本太子關心一下不成嗎?”
“關心就不必了,太子別無故使絆子,便是謝天謝地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本太子何時給你們使絆子了,話可不要亂講,污衊皇族,是要承擔罪責的,”唐昊眼神陰狠的瞪着她,好似要將她瞪穿一樣。
寧九九趕緊捂眼睛,裝作很怕他瞪着似的,“哎呀,我好怕,真的好怕,快嚇死了,不過一句玩笑話,太子何至於翻臉呢?有一種過度的糾正,那叫心虛,你心虛了嗎?”
“你!”唐昊豎起手指,爆怒着指向她,盈滿怒意的黑眸瞪到最大。
卻在最後,忽然收手,將手攏入袖中,“一介女流,本太子不想同你計較,你若安份的做這個位置,自然能坐得穩,若是不甘安份守己,本太子有的是辦法,讓你消失的無影無蹤,東方樓蘊能護得了你一時,卻護不了你一世,當邊關再次動亂,他不走也得走,而你,在京中又能如何?”
寧九九深深覺着這位,初時看着有幾分帥氣的太子,此刻面目可憎到了極點。
東方樓蘊辛辛苦苦的守着邊關,攔着蒼瀾人,與此同時,他還得顧及同樣虎視眈眈的燕國。
可到了唐昊眼中,這些牽絆,卻成了他制約東方樓蘊,最有利的武器。
無恥無下線,當屬唐昊也。
寧九九怒極反笑,像是忽然想到一事,“不如明兒讓我家夫君跟皇上,提個意見,請太子隨軍出征如何,我看太子氣勢很足,謀略又高深,想必到了戰場,也能運籌帷幄,每戰秘勝,久打不敗的蒼瀾,在看見您的那一刻,一定嚇的屁股尿流,夾着尾巴逃回草原深處,再不敢出來。”
“你!”唐昊又被她刺激的爆怒,擡手便要扇她耳光。
“太子啊,這丫頭說話直,太子如何能跟她一般見識,莫不叫人以爲殿下沒有容人之量,”赫連明德也不知何時站在門口,摸着鬍子,目光高深莫測,語氣也很不客氣。
唐昊藏在背後的手,猙獰和扭曲着,恨不得親自掐死這個丫頭,可是面上還得裝作大度,裝作滿不在乎。
“本太子不過是跟她開幾句玩笑,老爺子多想了,她這一身臭味,還是早些去洗洗的好,免得薰着了父皇。”
這人三句不離損她,寧九九搓了搓牙齒,很假的笑了,“皇上的品味確實比你高多了,不信的話,待會吃飯的時候,便知道了,不過呢……太子操心的事也挺多的,不知府裡幾位夫人相處的可還好,呵!呵!呵!”
寧九九冷笑三聲,最後又頗有深意的看了眼唐昊。若不把太子府攪的翻天覆地,她豈能罷休。
唐昊,你等着,新賬舊賬將來會一起算!
唐昊被她三笑的眼神,看的毛骨悚然,嘴上卻要硬撐,“本王府中的事,就不勞襄王妃操心了!”
赫連老爺子在一旁看的清楚,他只是微微的笑,並不言語。
寧九九回了廚房,卻不急着燒飯,圍着竈臺,來回踱步。
陳媽翻着小砂鍋裡的八寶粥,納悶的看她一臉氣呼呼的模樣,想着,莫不是誰又惹着她生氣了?
啞婆在一旁,衝陳媽擺擺手。她也不清楚,不過看夫人的樣,像是被氣的不輕。
就在她倆嘀嘀咕咕猜測之時,寧九九突然停下,不走了,“哼,想來府裡蹭吃蹭喝,哪那麼容易!陳媽,你把粥盛些,給受傷的那幾個人,都送一碗過去,另外,給皇上跟老爺子也送去一碗,就說讓他倆暖暖胃。”
陳媽點頭,可又覺着哪裡不對,不是聽說太子跟皇后也來了嗎?
“那個……夫人哪,是不是也該給太子殿下送一碗?”
“不必,只送給老太爺跟皇上即可,快去辦,我要做飯了,”寧九九催促道。隨後抓起一把辣椒,放在案板上。
陳媽雖然覺得不妥,可也只能聽從。
啞婆盛了粥,送去給幾個傷員,前廳的粥,便由陳媽去送。
當陳媽端着兩碗粥,站到主廳讓口時,康伯都看出不對勁了。
“怎麼只有兩碗?給誰的?” 裡面坐着四位主子,只端着兩碗,莫不是有人拿不到?
陳媽也很無奈,“是夫人吩咐的,給皇上跟老太爺各送一碗,咦,皇后不在嗎?”
“不在,皇后嫌臭豆腐的味兒太重,去了太子府,”康伯給她解釋道。
“噢……”陳媽點點頭,那還好些。
“即是夫人吩咐的,你還是快些送進去吧,免得粥都涼了,”康伯替她推開前廳的門。外面怪冷的,關上門,方便取暖。
門被推開,裡面的四人都朝門口看過來。
東方樓蘊在瞧見陳媽捧着的精緻小碗時,眸光是有着點點笑意,並不言語,只低頭品茶。
陳媽在經過太子身邊時,歉意的笑笑,又接着走到皇上面前,“皇上,這是府裡熬的八寶粥,夫人說,讓您先喝碗粥暖暖胃,晚飯還有一會才能做好。”
陳媽放下碗,轉身又送了剩下的一碗給赫連老爺子。
唐皇揭開碗蓋,撲鼻而來的是稻米的清九九,再仔細一瞧,這八寶粥的顏色,煞是好看,有紅有綠,有白有黑。
熬的火候夠了,所以吃起來很綿軟,很易消化。
唐皇喝了口粥,讚不絕口,“這個叫八寶粥嗎?裡面有這些材料呢,喲,還有小菜,是蘿蔔嗎?”
陳媽給二人分別遞上了,用很小的盤子裝着蘿蔔鹹菜,笑着給他們介紹,“這是夫人中午才醃製的,夫人說,蘿蔔醃的小菜,就得現醃現吃,擱久了,便不好吃了,所以醃的不多,專門就着八寶粥吃的。”
唐皇吃着小鹹菜,吃的津津有味,“嗯,這小蘿蔔脆的很,還有一絲甜味,如此美味的菜,宮裡的御廚爲何不做蘿蔔呢?”
赫連老爺子一碗粥早下肚了,小鹹菜也吃了乾乾淨淨,他把碗一擱,再看皇上吃的九九,只覺得備有面子,“皇上啊,您在宮裡,是把人蔘當蘿蔔吃,卻不知宮外的人,把蘿蔔當人蔘吃,其實這二者相比,蘿蔔也不比人蔘差。”
唐皇吃小鹹菜吃的停不下,“那朕回去之後,讓御廚也學着醃小鹹菜,上回吃的涮火鍋,回宮之後,朕也讓御廚們試着做了,可就是做不出襄王府的味道來。”
說到涮火鍋,赫連老爺子真覺着餓了,上午大家都累了,都回去補覺。
所以,中午飯是陳媽做的,也不是說有多難吃,就是吧,沒寧九九做的九九。他中午沒吃多少,這會聽見涮羊肉,便想起那天吃的幹鍋黃鱔,當下便坐不住了。
“陳媽,昨兒吃的黃鱔還有嗎?若是有的話,讓寧九九再給皇上做一個幹鍋黃鱔嚐嚐!”
陳媽正收碗呢,“哎喲,那天你們釣的半桶黃鱔,一頓就吃完了,哪還有,要不奴婢讓大飛再去抓些黃鱔回來?”
赫連明德突然站起來,奔到門前,掐腰大喊,“大飛,你小子死哪去了,還快滾出來!”
“這兒呢,您叫我啥事?” 大飛睡了一上午,還覺着沒睡夠,便窩在門房的小屋子裡補覺,赫連明德的大嗓門,震的門房都快塌了,他纔不得不探出頭來。
老爺子中氣十足,“去抓黃鱔,皇上要吃黃鱔,趕緊的,限你半個時辰之內回來,別耽誤廚房做飯!”
唐皇嘴角抽搐。他何時說了要吃黃鱔,這老爺子也真能張冠李戴。
“黃鱔?”大飛徹底醒了,急急爬起來,拖着鞋子就奔了出來,“這就去,我的鐵絲呢,我的水桶呢,噯不行,那個柱子,你跟我一起去,快走,半個時辰,咱得騎馬去才成哪!”
一衆人等,就看大飛像火燒屁股似的,在院子裡竄來竄去,不一會的功夫,就已竄出門去了。
老爺子轉回前廳,對着陳媽笑的得意,“看看,這不是都解決了嗎?”
唐皇指着老爺子,哈哈大笑。王海站在皇上身後,看見皇上笑的如此開懷,甚是欣慰。在宮裡時,皇上即便是笑,也都是很淺的笑,敷衍多,真心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