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句的話,語調有些黯然。
現在的葉朔,走路有些顛簸,更別提是在球場上馳騁了。那個曾經天天呆在球場上的葉朔,已經完全不存在了。
“快要畢業了,這裡又不是巴西,早點放棄足球這個夢想,或許是對的。”一名社員有些感慨的開口。
葉朔抿着脣低聲笑了一下,擡眸望着暮秋,皺眉說,“暮秋,好久不見,你好像瘦了很多,有在減肥嗎?”
暮秋難以掩飾嘴角的苦澀,只是淡笑了說,“大概是讓畢業設計的事情鬧的吧,最近一段時間,沒有什麼食慾。”
“那今天可要大吃特吃。”社員有些興奮的接過話頭說,“爲了慶祝社長出院,我定好了酒店,今天我們大夥一定要徹夜狂歡,不醉不歸。”
他的話,引起了一片的歡呼聲。暮秋勉強自己跟隨着一起開心,但有些力不從心。走出醫院的時候,葉朔靠近她身邊,有些擔憂的開口問,“暮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和陸竣成,離婚了。”暮秋淡淡的說出這樣的一句話,她隨即仰起臉頰,長長的呼了一口氣,“不過一切都會過去的,對我來說,這也不算什麼。”
葉朔怔了好一會才說,“爲什麼?”
“很多原因。”暮秋努着嘴皺眉說,“如果非要找到一個犯錯的人,我想是我的錯吧。”
葉朔沒有再繼續問下去,他緊緊抿着薄脣,眉毛拉成一字型。
酒店的大廳被包下來,除掉暮秋和葉朔兩個人之外,每個人的臉頰上都帶着燦爛的笑,這種笑是發自心底的。他們興奮地敬酒,喝酒,直到不省人事。
葉朔勉強敷衍着敬酒,嘴角始終掛着苦澀的笑。
暮秋樂得輕鬆,一個人躲在不起眼的角落裡一杯杯的喝着酒,她望着被社員圍在中間的葉朔,從他的眼底,能夠看出疲倦。
人生總是這樣。
宴會結束的時候,暮秋已經喝到酩酊大醉,她起身的時候,有些搖搖欲墜。靠着酒店的牆壁,和每一個人道別。
喧鬧的大廳逐漸的安靜下來,除掉進來打掃的服務生,只剩下葉朔和暮秋兩個人。
暮秋倚着牆壁站着,一隻手端着一隻高腳杯,高腳杯裡,是鮮紅的葡萄酒水。葉朔則坐在椅子上,酒杯裡是伏特加。
“你不想離婚,對吧?”葉朔先說話,打破了寧靜。
暮秋抿了抿脣,擺了擺酒杯說,“我……談不上想不想,只是走到這一步,我也沒有辦法再挽留住這段婚姻。呼,它本來就是荒唐的,對吧?”她說着,最佳扯出一絲苦笑。
“已經去過民政局了?手續都辦好了?”葉朔又問,似乎對這件事情充滿了興趣。
“去過一次,忘了帶結婚證,沒離成。”暮秋淡笑着說。
“嗤,”葉朔忍不住笑了一聲,他放下高腳杯,從上衣口袋裡掏出煙點燃,深吸了一口說,“怎麼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暮秋掃了一眼葉朔手裡的煙說,“剛出院就吸菸?不怕麼?”
“怕什麼?”葉朔反問了一句,說,“我現在已經算是個殘疾人了,我還有什麼可怕的?死?”他沒有再說下去,只是抿着脣,吸着煙。
暮秋呼了一口氣,仰起脖子把酒杯裡的酒水喝完,然後手掌無力的吹落,五指放鬆,酒杯啪的一聲跌落在地上,瞬間粉碎。
她抿了抿脣,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
“我以前挺希望你離婚的。”葉朔吸着煙說,“因爲我總覺得我還有機會,我對我有自信,你看,我小夥子長的不賴吧?個頭身材什麼都不錯,我有自信,可是現在……”
暮秋鬼使神差的問了一句,“現在怎麼樣?”這句話問出口,暮秋就立即意識到有些失言,又說,“我明白。但其實你還是個好青年,真的,許多人比不了你。”
葉朔吐着菸圈,菸圈繚繞在面前,模糊了暮秋的臉頰,他說,“但我自己已經沒有信心了。暮秋,如果你真的喜歡陸竣成的話,就不要和他離婚。雖然我不知道你們是因爲什麼要離婚,但我看的出來,你不願意。”
葉朔聳着肩膀,臉上帶着理所應當的表情說,“不願意做的事情,爲什麼要去做?why?why?”
“葉朔,我們都是普通人。”暮秋一隻手揉着隱隱作痛的額頭,淡淡說,“我們都沒有能力改變什麼,大部分事情,都不是我們想不做,就可以不做的。”
葉朔沉默了片刻,轉身將指尖的菸頭在餐桌上摁滅,又說,“或許你是堆的,但只要有條件,就要去爭取。不要等待徹底失去了,才後悔莫及。”
暮秋似乎感覺到葉朔的變化,和曾經的大大咧咧有了根本的不同。她呼了一口氣,或者人生也總是這樣,只有經歷了磨難之後,纔會更加的瞭解一些事情。
“可以給我一根菸麼?”暮秋停頓了片刻,有些果斷的說。
“你不會吸菸。”葉朔拒絕暮秋。
“但我現在想學會它,我聽說吸菸會讓人暫時忘掉疲倦和痛苦,大概是尼古丁的功效。”暮秋挑着眉頭說。
葉朔垂着眸子,淡笑了一聲,他扶着桌面站起身子,有些顛簸的走到暮秋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低聲說,“聽我說,尼古丁沒有這樣的功效,它唯一的功效就是,有害健康。吸菸有害健康,明明知道這一點,就不要去嘗試。”
暮秋鎖着眉頭,沒有說話。
“你自己可以回去嗎?”葉朔轉變話題,試探的問暮秋。
暮秋點了點頭,目光隨即落在葉朔的腿上,呼了一口氣說,“還是讓我送送你吧。”
“我自己可以。”葉朔拍了拍暮秋的肩膀,制止住暮秋送他的動作,轉身,一顛一跛消失在酒店過廊的盡頭。暮秋望着他走路費勁的樣子,腦海裡驀然想起在學校時候,他從球場跑向自己的畫面。
兩個畫面交互重合在一起,讓暮秋的心一陣陣抽搐般的痛。
……
錦園,似乎一切都沒有變。
雪已經徹底的停掉了,沒有了雪,錦園顯得更加的寂寥空曠。
暮秋只是在錦園的門口,把目光投進去。錦園很安靜,看不到陳姨的蹤跡,她大概又在廚房裡忙活,這個時間,清黎和清軒馬上就要回家,陳姨一定是在準備晚飯。
暮秋在錦園的門口徘徊了片刻,最終轉身離開。
她不能夠讓陳姨看到自己失落的模樣,她一定會追問。她不想讓陳姨知道這件事情,徒勞的爲自己擔憂。
離開錦園,暮秋回到房子。
偌大的房子顯得有些空曠,這裡到處都是陸竣成的痕跡,但現實中的他,卻消失不見了。暮秋努力的用意志填補心中的空缺,但當她坐在空蕩的餐桌前的時候,那種幾乎讓人窒息的失落感,依舊緊緊的縈繞在她的心頭。
暮秋開了一瓶葡萄酒,順便從酒櫃裡拿了高腳杯,滿滿的倒滿一杯,在鼻子下面嗅了嗅,酒香很濃厚,味道不錯。
她已經喝了不少酒,但卻遠遠不夠,當她喝下第三杯葡萄酒的時候,玄關那裡有鑰匙開門的聲音傳過來。
暮秋疑心是自己聽錯了,她不打算理會,但門卻真的被打開了。走進來的,是臉色俊冷的陸竣成。
“竣成……”暮秋揉了揉眼睛,但陸竣成就實實在在的站在那裡,不是她的錯覺,她不知道他爲什麼會忽然回到這裡,有些怔然的張着嘴巴,不知所措。
“虞暮秋。”陸竣成有些冰冷的說,“我是來和你談關於補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