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把自己的身子拋在沙發上,緊裹着被子,腦海裡不斷迴盪着陸竣成的話。很奇怪,自己明明應該對他沒有任何情感的,爲什麼他的話像是在自己的耳邊響起過無數次,熟悉到她幾乎能夠模仿的出他的口氣和語調。
苦惱的事情,暮秋不想再去思索。但失眠又纏繞住了她。越是努力的想要睡着,卻又是睡不着。
大概是是在飛機上睡的太多了吧。暮秋呼了一口氣,順手打開電視機。美國的電視節目,充斥着一些讓暮秋聽不懂的句子,讓本身就因爲睡不着而狂躁的暮秋越發的躁亂。
暮秋想要喝一杯紅酒的時候,才發現,這座公寓裡除了那一箱的綠茶之外,還真的沒有別的飲料了。重新回到房間,用被子矇住頭,努力的給自己催眠。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似乎是有些倦意,暮秋才沉沉的睡着過去。
……
清晨,陽光斜着透過窗戶落進來。
暮秋起牀,下意識的揉了揉眼睛,有些發澀的感覺。她走出房間,看到坐在餐桌上的陸竣成和陸寧成。
“嗨,早上好。”暮秋保持着在醫院時候的習慣,每天都會用最燦爛的笑容跟陸寧成問好。
就算他看不到,至少也感受的到這種情緒。
“嗨,早上好,暮秋。快來吃早餐。”陸寧成衝着大概的方向,報之以同樣燦爛的笑容。
整個過程,陸竣成是被無視的,但他只是吃着早餐,似乎不以爲意。暮秋坐到陸寧成這一邊,順手夾起了培根肉放到陸寧成的盤子裡,說,“寧成,你多吃一點,今天我們去醫院檢查,你一定要吃的很飽才行。”
雖然這兩者似乎沒有什麼必然的聯繫,但說起來,似乎還比較順口。暮秋說完,目光有意無意的掃向陸竣成。她看到陸竣成鐵青的臉色,心裡有一絲得意。
“我吃好了,你們慢吃。”陸竣成起身,順手摘下了掛在門口衣架上的大衣。
“你要去哪兒?”暮秋下意識的開口,說出來這句話的一瞬間,暮秋就有些後悔。他要去哪兒,她不應該關心,反正和自己又沒有什麼關係。
陸竣成的動作停下,鐵青的臉色稍微緩和,說,“我要去醫院,總要先做好安排,你難道要讓一個看不到路的人跟着我們四處奔波找眼科醫院,然後在門外等着預約麼?”
陸竣成一通話說的暮秋啞口無言,她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做的準備真的是少的可憐。她略微的蹙眉,緩慢的點了點頭。
陸竣成離開公寓,氣氛似乎有些怪異的安靜。
“他其實是個不錯的人,我們都對他有誤解。”陸寧成忽然開口,語調不高不低的說。
暮秋含着一片面包片在嘴巴里,鎖着眉頭思索着陸寧成話裡的含義,許久之後嘆一口氣說,“我不記得我對他有什麼誤解,我想我現在看到的,只是一個和我們有希望成爲朋友的人,僅此而已。”
陸寧成聽得出暮秋話中的鬆動,她似乎已經沒有了最開始的堅決和不容商榷。不管怎樣,陸寧成的心裡有些失落,他努力的讓語調聽上去依舊如常,說,“暮秋,我吃好了,可以不可以麻煩你,幫我找一個本子,還有鋼筆。”
“當然。”暮秋的嘴巴里還含着麪包片,看到起身的陸寧成,慌忙的起身扶住他,說,“你要寫什麼嗎?”
陸寧成沒有回答,只是回到了自己房間的書桌前。暮秋爲他找了紙筆,回到餐桌前,匆匆的把自己的早餐吃完。收拾乾淨餐桌,走進房間時候,看到陸寧成在書寫着什麼。
“你在些什麼?我幫你代筆吧?”暮秋看他寫的辛苦,不由得提議說。
“不用了。”陸寧成似乎是下意識的合上了本子,轉頭望暮秋方向,說,“只是隨便寫點東西,怕長時間不寫,我會忘記字體的樣子,如果我復明了,卻成了文盲,那多得不償失。”
對暮秋來說,這似乎又是一個尋常的不好笑的冷笑話,但暮秋似乎忘記了察覺陸寧成的嘴角,那嘴角上淡淡拉起的弧度,卻是帶着無盡苦澀的。
陸竣成打來電話時候,是在三個小時值周。他的速度真的很快,三個小時就找到了全洛杉磯最專業的眼科醫院,並且預約到了最好的醫生。暮秋不知道他需要額外花費多少錢才能夠做到這一點,心裡充滿了感激。
暮秋快速的幫陸寧成穿好大衣,叫了計程車,直奔陸竣成所說的那一家醫院。
計程車的後排座位上,陸寧成調轉眸子望向車窗外。忽然他有些黯然的開口說,“暮秋,如果有一天,我不見你,你會難過嗎?”
他的話讓暮秋壓抑。暮秋回眸望着陸寧成,皺眉說,“爲什麼你會不見?哦,我知道了,一定是要去醫院,讓你的心情的壞透了,對吧。我能夠理解,不過你要忍耐,並且這次很有可能就是我們最後一次去醫院了。這個眼科醫生,據說十分的專業。”
陸寧成抿脣,點了點頭說,“我也很希望有一天能夠再看到你的臉頰,我想那個時候,你一定會是很幸福的。暮秋,答應我,無論怎麼樣,你都要開心的活下去,就好像現在一樣。”
暮秋皺眉,她開始察覺到陸寧成的異常。不由得抓緊了他的手,輕聲說,“寧成,是不是發生了什麼?爲什麼你要忽然這麼說?是不是……是不是你對這家醫院沒有信心?”
陸寧成不需要看的到,也能夠想象得出現在暮秋的模樣。他對她太瞭解,能夠想象的出她所有的表情。對一個人瞭解到這種程度,似乎也已經足夠了。
陸寧成順着暮的手臂,觸摸着她的臉頰,柔聲說,“不是,我只是……只是心情不太好。大概你說的對,總是去醫院,會讓人的心情糟糕到極點的。”
“我不會,就算要我陪着你走遍全美國的醫院,我也不會不開心。因爲有你在我的身邊。”暮秋抓着他的手,認真的開口。
陸寧成遲疑了片刻,嘴角劃出淡淡的弧度,說,“謝謝你暮秋。”
莫名其妙的感謝,讓暮秋更加遲疑。
計程車停在醫院門口,暮秋扶着陸寧成下車。在進入醫院之前,陸寧成停下腳步,清了清嗓子說,“忽然間很渴,你能不能幫我去買點喝的,你知道,醫院的水總是讓人提不起興致來喝。”
暮秋不禁莞爾,四下的望了望,看到不遠處的便利超市,說,“你還挺挑剔的嘛,你在這裡等我,我去給你買水,千萬不要走開。”暮秋特意叮囑了一番,才用最快的速度衝向了對面的便利店。
暮秋買了一大罐的蘇打水,推開便利店的門,對着陸寧成的方向揮舞着手裡的蘇打水。但她的動作只進行到一半,就怔在原地。
陸寧成,已經不在原來的位置。暮秋有些慌神,用盡全身的力氣跑過去。
看不到陸寧成的蹤跡,在他原來站着的地方,留下了一個黑色的盒子。暮秋拾起打開,裡面安靜的躺着一枚戒指。是婚戒,獨屬於兩個人的結婚戒指。在婚戒下面,壓着一張紙條。
暮秋強忍着心裡的慌亂,打開那張紙條,上面是歪歪斜斜的字體。
“暮秋,我知道我的眼睛是醫治不好。我不能夠讓自己繼續留在你的身邊,連累你。我走了,你不需要來找我。陸竣成是真心對你的,你也是真心愛他的,你和他在一起,才能夠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唯一遺憾的是,我沒有辦法再看你一眼,永別。陸寧成,留。”
轟!
似乎一個響雷在暮秋的腦海裡炸開,讓暮秋瞬間大腦一片的空白。她怔然的望着那張字體歪斜的字條,淚水溢出來,她慌忙的擦掉眼角的淚水,知道現在不是哭的時候。
寒風吹起暮秋的頭髮,讓它變的有些凌亂,頭髮遮住了她的視線,叫她不能夠看清楚周圍的一切。也或許不是因爲頭髮的關係,而是自己的心已經徹底的亂掉。
“對不起,請問你有沒有看到過一個一米八幾的中國人,他眼睛看不到的。”情急之下的暮秋,胡亂的拉着經過這裡的金髮碧眼的美國人詢問,但唯一的問題是,她用的是漢語。
被拉住的美國人臉頰都是迷茫的神色,說的英文越發的讓暮秋聽不懂。她瘋狂似的不斷的詢問,但必然的是,她一無所獲。
陸寧成的眼睛不方便,他是不可能走的太遠的。暮秋抱着這種想法,不斷的在四周尋找。但令她失望的是,半個小時過後,她一無所獲。
焦急的情緒籠罩在她的思維裡,她的眼圈泛着紅色,已經是有些不知所措。她依靠着冰冷的牆壁站着,茫然的望着周圍的一切,周圍是冰冷的,冰冷的城市和冰冷的人。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暮秋慌忙的接起,她期望聽到的是陸寧成的聲音,雖然她知道這種可能性幾乎是沒有的。
”暮秋,你們難道還沒有到麼?我預約的時間已經快要到了,這個眼科醫生可是很忙的。“陸竣成的口氣有些焦急,或者時間真的快要來不及了。
“寧成……寧成不見了,你快來幫我找他……”暮秋有些疲憊的開口,語調顯得有氣無力。
“什麼?你現在在哪?”陸竣成的語調帶上了一絲冰冷。
暮秋望向四周,是她陌生的環境,叫不出名字。暮秋抿脣,說,“我不知道,反正在醫院外面不遠的地方。要我回醫院找你嗎?”
畢竟陸竣成的英文要遠遠的好於自己,或許他會有辦法。
“你站在原地不要動,我去找你。”陸竣成有些果斷說,言罷之後立即掛斷電話。
暮秋茫然的聽着話筒裡傳出來的忙音,遲疑了很久才掛掉電話。她擡頭望向天空,一片烏雲升騰起來,似乎是要變天的樣子、她不知道陸寧成身上有沒有錢,他能夠去哪兒。
悲觀的情緒籠罩着暮秋。十分鐘之後,陸竣成出現在暮秋面前,緊蹙着眉頭望着問暮秋,“怎麼回事,陸寧成爲什麼會不見,你們不是一直在一起的麼?”
暮秋擡手擦掉了臉頰上的淚水,帶着委屈說,“我……我不知道,他說他口渴,我去給他買飲品,可是回來的時候,他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