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還要多久纔可以醒過來?”
“依謠身子素來虛弱,一時半會兒我也說不好……”
漪靈嘗試着擡了擡眼皮子,可是重如千斤,全身也是軟綿綿地連擡手的力氣都沒有。她只能眯着眼看着眼前的光亮,白茫茫的一片模糊,兩個女人着急的聲音來回穿梭在自己的左右耳裡。
她伸了伸指尖,卻被一個女人突然拽住,一張臉就俯視在了自己面前,“依謠,依謠?”
“水……”
精衛急匆匆地端了一杯開水遞給了依謠,藍祺兒扶着她慢慢坐了起來。她抿了幾口水,茫然地瞪大了雙眼,濃密的睫毛下一雙淺褐色的眸子水靈靈地撲扇着。“精衛姐姐,藍祺兒姐姐……”依謠支支吾吾地說着。
精衛高興地笑開了,“你終於醒了,剛纔可是嚇壞我們了!”
“發生什麼事了?”依謠皺着眉頭掃視着她二人,藍祺兒只是莞爾一笑安慰着:“彆着急,你只是受了輕微的外傷,可能暫時想不起來而已。”
“依謠!”
“阿謠!”
“依謠,你醒了……”
句龍和琅琊、哀蒼先後站在了門口,異口同聲地驚呼着,爭先恐後擁堵到依謠榻邊。藍祺兒和精衛無奈地後退兩步,叮囑着:“你們別圍得太嚴實了!依謠剛剛醒過來,需要清新的空氣!”
“依謠,我好怕自己再也見不到你了……”
“看看我,阿謠!感覺好些了嗎?”
句龍和琅琊你一言我一語的,哀蒼根本就插不進話來,悻悻地退後了兩步站在了精衛身旁。依謠迷茫地看了看句龍,又看了看琅琊,腦海中一閃而過的人影依舊是灰濛濛的一片,時兒是句龍的鼻子,時兒是琅琊的眼睛。依謠都被徹底搞亂了。
“你不要走。”依謠突然擡起手來指着眼前的那個他。
精衛和哀蒼倒吸了一口冷氣,句龍不自覺地回身看向琅琊,依謠蔥管般的手就這樣懸在空中,玉鐲子左右晃動着,正正指着的正是眼神淺淺笑開的琅琊。
“既如此,大夥就先離開吧!讓依謠妹妹好好休息。”藍祺兒示意着衆人。
句龍忽然拽緊了依謠的手,擋在琅琊面前,“依謠,你好好看看我!仔細看看我!我纔是最該留在你身邊的人!我是句龍啊,你最愛的句龍啊!你看清楚啊!”
“不是你!”依謠露出了一臉的厭惡,死活從句龍的手裡拽出了自己,靜靜地說着,“我只認識他。他的眼睛,他的手,他的風鈴……”
“風鈴?什麼風鈴……”句龍話還未說完,就被精衛和藍祺兒兩個人架着擡了出去,哀蒼在一旁冷哼了一聲,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房門咯吱一聲闔上後,琅琊摘下了面具坐在了依謠的牀榻上,柔聲細語地問道:“還要水嗎?”
依謠搖了搖頭,直直地看着琅琊,“我們以前是戀人嗎?”
琅琊一愣,嘴角的笑顫抖了兩下後又穩定了下來,“眼下和將來都是戀人。”
依謠頷首笑了笑,“如果……我忘記了你的名字……”
“琅琊。我的名字是琅琊。那,你還記得我們見面的時候,你爲我治傷,可是我……”
窗外的煦日不知不覺爬上了樹梢,翠煙欲滴的葉兒濃密地投下了一地的陰影。句龍焦急地站在樹蔭下,搓着手來來回回地走着。精衛挽着藍祺兒立在陰涼處,眼珠子跟着句龍迂迴旋轉。哀蒼索性就坐在階梯上,手中扒拉着野草,盯着自己的腳尖默然無語。
“一個人在這裡暗自神傷什麼?”祝融衝坐在草地上的蚩尤扔了一罈酒後跟着坐了下來,“這可是仙姬窖藏的酒,我費了一番勁兒才搞到手的!”
“你的老脾氣倒是一點都沒有變呢!”蚩尤仰起脖子就灌了自己一大口,衣襟處嘩啦啦地被酒水浸溼透了,“走到哪了,就是先翻別人的酒。酒帶給你的究竟是什麼樣的誘惑?”
“我修煉的是火靈,酒只會助我一臂之力,讓我的靈力事半功倍。當然,除此之外,酒還能麻痹我的神經,讓我將煩躁的事情全部都拋到九霄雲外!怎麼,你被那個女的反將一軍後,沒有嘗試過借酒消愁?”
“哼……她反將我一軍,根本就是把我送到了鬼門關,你覺得我還有生命借酒消愁?光是睡,我差點都醒不來……”
綠茵草地柔和地蕩起了草浪,一層一層;兩人身旁高大的桃樹開得正是爛漫時,落英繽紛,洋洋灑灑如花瓣雨,沾溼了雲鬢,沾溼了雙肩,沾溼了他們都不再年輕的心。
“這次打算和我們一起回神農嗎?炎帝見到你,定是欣喜若狂的。”祝融喝了一口酒,不慎急了些,打了一個酒嗝,還吐出了些許火光來。
蚩尤嗤笑着,“不打算。我定要取得黃帝的項上人頭纔會甘心!炎帝那邊,就交給你了!”
“我倒是無所謂,省的你回來給我搶功呢……”祝融打趣着,“只是你若不回宮,哀蒼不會善罷甘休的。自他掌權後,他就從未放棄過搜尋你,這次好不容易找到你了,定是會強迫你與我們一道回去的。”
“就他那個乳臭未乾的小子?你覺得我有把他放在眼裡嗎?讓我回去接受這樣一個小毛孩的領導,倒不如殺了我的乾脆!當年本就是看着炎帝神農氏對我的善意上,我才心甘情願屈服,爲之效力,並不代表他神農生生世世的後代都是我蚩尤的主人!”
“你素來行事作風便是如此,只怕到時候哀蒼接受不過來,命我緝拿你之時……”祝融擡起酒罈子,堅定地看着蚩尤。蚩尤會心一笑,用自己的酒罈重重撞向了祝融的酒罈,二人仰起脖子,豪情壯志地竟把大半壇酒一乾而盡。
蚩尤摸了摸嘴角,狂放不羈地大笑起來,“到時候就是你我兄弟百年後的第一次交手,我可不會再像以前那般讓你了!”
“你也別小瞧了我!我也不是當年的祝融,你也不是當年的蚩尤了!”
蚩尤一揮手將酒罈子扔到了身後,卻突然傳來了一個男子的呻吟聲,驚得祝融和蚩尤立馬警惕地轉身看來。只見一個貌似二十出頭,挽着高高發髻的少年身着素衣正揮着趕羊鞭子,捂着腳尖小聲叫喚着。一旁滾落地正是蚩尤剛剛扔出的酒罈子。
“大驚小怪些什麼?不就是被酒罈子砸了腳嗎?又沒有要你的命!”祝融雙手抱肩,衝少年泛着白眼。
“明明是你們做的不對,怎能惡人先告狀?”少年不甘示弱地仰視着比自己魁梧四五倍的祝融,“喝了酒就能隨便亂扔嗎?就不怕壓壞了山上的仙草仙花?它們的生命可是很脆弱的!”
“那些玩意兒有生命?”祝融狂妄地笑着,不耐煩地揮着手。
少年還想狡辯什麼,蚩尤卻插話進來,“敢問仙童,蓬萊仙山上素來不是隻有藍祺兒仙姬一人居住嗎?”
“曾經是,現在不是了。”少年彬彬有禮地看向蚩尤,“現在山上還有我和我的祖宗在一塊兒。”
蚩尤和祝融相視一眼,二人心中都明白凡人是萬般不可登上五神山的。藍祺兒仙姬也是當年受到天懲纔會被罰在蓬萊仙山上駐守,沒有允許誰也不能相伴左右,這爲老祖宗和少年究竟是何人呢?
“可以帶我們去拜訪拜訪你的老祖宗嗎?”蚩尤低聲問道。
少年忽然昂着頭,“不可以!老祖宗說過,除了藍祺兒仙姬外,任何外人都不見!”
話音一落,少年就揮着羊鞭子朝回走去。祝融還想追問,蚩尤卻忽然攔下了他,低聲在他耳畔說道:“明着問他是不會答應的。我們只需要暗中跟着便可。”
祝融看着少年遠去的身影,裂開了嘴角奸笑着,“薑還是老的辣啊!”
“只怕這個老祖宗,是更辣的姜。”蚩尤幽幽地上下打量了少年一番,只覺說不出來感覺地眼熟。
是誰?
又是在哪裡遇見的?
少年熟練地揮着鞭子,羊羣都乖乖地在他掌控之下。身後的蚩尤和祝融眼下也像是兩隻乖巧的綿羊,統統都在少年的掌控之中,只是他們渾然不覺。少年的嘴角微微向上揚去,明眸皓齒間,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走了半晌兒,少年有意走走停停,帶着蚩尤和祝融兜着圈子,時兒歇息,時兒飲水。祝融火爆的性子都有些耐不住了,蚩尤反而如叢林中的野獸遇到了威脅一般,時刻保持着警惕,雙眼犀利敏銳的跟着少年。
“我回來了!”少年遙遙地揮着鞭子衝着遠處一位老態龍鍾、花白的老人喊着。
蚩尤和祝融躲了一躲,七上八下的心懸在胸口,生怕引起了老人的懷疑。祝融耳語道:“還是收斂靈力吧?要是被發現了……”
“不!”蚩尤探出腦袋看了少年和老人的身影一眼,可是距離太遠,怎麼都不真切,“就是要被發現,我們才能知道他是誰。這幅容貌絕對不是這個老人的真實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