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恭喜啊!”
“同喜同喜!裡面請!招呼不周的地方,還望見諒啊!”哀蒼拱手相言,興高采烈地對每一位賓客都笑臉相迎着。
“少昊到!”宮門外報喜的小廝遙遙喊着。
哀蒼趕緊看了炎帝一眼,兩人就馬不停蹄地親自到宮門外相迎。卻還在半路就聽見了一陣吵鬧聲從宮門外傳來。只見共工一腳把小廝踹在地上,不可一世地說着:“小子,誰是少昊啊?這是大荒的陛下!你眼睛長背後了是吧?”
小廝抱着共工的小腿,連連哀求着。
“共工啊。”少昊掀起了鳳輦的簾子,“今日是大日子,豈容你在這裡亂來。還不快向炎帝和哀蒼賠禮道歉。”
“倒也不是何大事。”炎帝和善地笑道,“只要沒有破壞陛下的好心情就成。”
“當然,今日可以說是我們大荒難得的好日子啊!我也許久沒有這樣樂過了!”少昊一面笑着一面走到了炎帝面前。哀蒼冷眼看向共工,共工卻毫不避諱,挑釁地瞪着哀蒼。
“那陛下正好借這個日子好好樂一樂。”炎帝側開神,頷首爲少昊讓了一條路出來。
少昊頗爲得意的哈哈大笑着,昂首挺胸邁開了大步子。哀蒼本想緊隨其後,不想炎帝緊緊拽住了他的手腕,一旁的共工不望再一腳狠狠地踹向小廝,狐假虎威地跟在少昊身後,鄙視地瞪了哀蒼一眼。
“父王,你何必對他們如此卑躬屈膝?這分明就是我們的神農!”
“小不忍則亂大謀。今天你就好好成親,其餘的事情你不要多管。”炎帝示意身旁的侍衛把被共工踩在腳下的小廝扶了起來,負手而去、
哀蒼站在原地發了會呆,然後一路小跑追上了炎帝,“父王!父王!”
“還有何事?大殿上的賓客你不去招呼了?”
“今夜你對少昊又什麼大計劃嗎?之前怎麼沒有聽你說起?”
“我只是不想擾亂你的心思。這些事情父王一個人就可以了。”
“可有必勝的把握?”哀蒼惴惴不安。
炎帝笑着拍了拍哀蒼的右肩,埋首離去了。
“我是真心對依謠有好感的。”哀蒼不輕不重的說着,“我只想讓你知道我娶依謠並非完全是政治聯姻的緣故,所以父王不必爲我感到愧疚。”
炎帝怔了怔,早已是老淚縱橫。
“怎麼還沒有見到佳人呢?精衛呢?”少昊在神農殿的主位上坐定後,偏着頭問着身旁的炎帝。
“應該都在後殿裡。吉時這不還未到。”
“瞧我這心急的。”少昊仰頭大笑着,頗有弦外之音地說着,“這不夜長夢多,是吧?”
炎帝只是笑着點了點頭,“我都是一把老骨頭了,只希望在世的時候還能見到子女的兒孫滿堂。”
“炎帝可是老壽星了。怎麼也不見顓頊呢?今日是他女兒的大喜日子,他不會都不來吧?”
“顓頊半個時辰前就來了,應該也在後殿與依謠說些體己話吧!畢竟是自己的女兒,伴在自己身邊也有百年了,如今嫁於他人,心中多少還是不捨。”
少昊笑而不語,飲了一杯眼前的葡萄美酒,就欣賞起了正在大殿翩翩起舞的舞姬來。
後殿來往的人就不及前殿般熱鬧。多是小廝和婢女忙着自己的活計,精衛和元冥將檮杌打扮成北國小廝的模樣,暗中護送着他躲到了元冥的客房裡。只當是元冥來參見依謠王姬的大喜,隨身帶的僕人。
魔祁王琅琊立在屋檐角上,將一切盡收眼底。只是他並不能看清精衛和元冥之間的人究竟是誰,只知二人是小心翼翼,警惕性頗高。琅琊本是趕着在依謠成親前帶走她的,如今他卻對精衛和元冥的一舉一動頗爲好奇。於是他稍微估摸了一下時間,就看着精衛和元冥離去後,輕輕一躍,兩三下就站在了元冥的房間外。
他側耳傾聽了好一會兒,始終不見房內有動靜,前殿吹拉彈唱聲時有傳來。於是他四下瞻顧一番後,就輕手輕腳地推開了房門。房間內一片漆黑,琅琊的雙眼還未能及時適應過來,但又不敢用巫術喚出明火,只怕打草驚蛇。
坐在牀沿邊上的檮杌卻早在琅琊推門而入前,就已經覺察到有人在房外。只是看不見的他,並不知道來着是何人。卻也正是長期處於黑暗之中的他,不比琅琊還要適應良久,敏銳的雙耳早就判斷出了琅琊的方向。
“今日的喜宴在前殿,朋友是走錯房間了吧?”檮杌鎮定自若地說道。
琅琊倒是一驚,自己如此輕盈的步伐怎麼被人發覺?
“朋友還是小心的好,你再朝前走一步就會撞上屏風了。”
琅琊立馬收住了步子,腳尖果然牴觸到一個堅硬的東西。
“我不想知道你是誰,也不會爲難你,更不會告訴別人你來過。你還是早早離去的好。”
檮杌話音一落,前殿的歌舞之聲忽然戛然而止,琅琊心中一慌:“糟了!要錯過時間了!”
琅琊最後看了一眼屏風後的影子,來不及猜測只得先走爲上。
檮杌在確定魔祁王琅琊已走之後,才喃喃自語道:“我只願你是句龍,可以帶依謠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琅琊在走出元冥的寢殿後,甚至來不及細想剛纔那般熟悉的說話聲是誰,胸口處就忽然炙熱難耐起來。琅琊被疼的是面目扭曲,他伸出手死死揪住自己的衣襟,額頭豆般大小的汗珠滲透而下。他咬着自己的雙脣,強撐着自己沒有叫出來。
“依謠……依謠……”精衛的聲音忽然從遠處傳來。
琅琊眯着眼,看着一個身着紅色嫁女的女子衆星拱月地走了過來,精衛追在她身後高聲喊着。琅琊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撐着牆,趕忙躲在了角落裡面。
阿謠就要嫁人了!
阿謠就要嫁人了!
你怎麼還可以在這裡浪費時間!
琅琊試着衝出去,奈何胸口的痛猶如被萬蟻蝕心一般。
“你真的要嫁給大哥了?”精衛雙手撐開,在‘依謠’面前擋住了她的路。
漪靈不耐煩地掀起了自己的紅蓋頭,“你到底想怎麼樣?苦苦追問我一天之久,難道我每次的回答都還不夠清晰明瞭嗎?那我再告訴你最後一遍,是的,我要嫁,我一定要嫁給哀蒼!”
“依謠,你冷靜點。你這是在拿你終身的幸福在當賭注啊!”
“幸福?試問誰能給我終身的幸福?是生死不明的句龍?”
“句龍是不會死的,一定是躲在哪裡了,就等着你去找他。”
“不會死?即便是神族,千年後也難逃一死,誰能不死?你既然如此瞭解和相信句龍,你自己爲何不去找他?找到他,你就以身相許唄!反正你覺得那是你的幸福!”
“高陽依謠!你太過分了!”精衛揚起手,就要一掌扇下去,卻又咬着牙憋下了這股氣,“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你明明知道我喜歡的是……”
“知道又怎樣?我還知道句龍喜歡我呢,到頭來又是怎樣?”漪靈不屑地說着,“若沒事了,就別耽誤我的吉時!”
漪靈重新蓋好了紅蓋頭,就在喜娘的攙扶之下,扭着柳腰而去。卻又在走了幾步後,猛地回頭掀起喜帕說道:“對了,以後記得稱呼我爲大嫂,高陽依謠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叫的。記住了?”
精衛一臉愕然,看着‘依謠’花枝招展的模樣,難以置信那番話居然是依謠說出來的!精衛沒有再追上去,只是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
同樣癡呆的還有另一個躲在陰暗處的人,他擡起烏黑的手背抹了抹眼角的淚水,心中的失落就像是被刀絞。心空空的,卻不知道應該用什麼來填滿它。依謠走了,整個大荒都黯淡了。他背抵着牆,腦袋重重地向後砸去——句龍啊句龍,你負人在先,今夜前來你還希望聽到什麼甜言蜜語嗎?
癡心妄想!
“想不到,依謠也有這樣的一面。當初她這般和我較真,我理應早些看出來,提醒你的。對吧,大哥?”釉湮的聲音忽然在句龍身旁響起……
躲在一旁的琅琊看着不可一世的漪靈,皺起了眉頭,自言自語着:“白漪靈!你真的想阿謠衆叛親離……”一番話還未說完,胸口又是一陣絞痛,琅琊一把扯開了自己的衣襟,只見胸口被蚩尤親手所刺的“黎”字變得異常清晰,還隱約閃着金色的光芒,似乎有一頭神獸還在盤旋其中。
“蚩尤……”琅琊看着胸前的烙印,聲音帶着興奮和失落,“怎麼會在這個時候……”他用眼神追上了漪靈消失在走廊的那抹紅色,他試着擡了擡步子,身子卻重如千斤。
他能感應到蚩尤迫切想衝破出湖底的束縛,迫切召喚他回去,只是此刻也是他挽救依謠幸福的最後一刻了!他不能看着依謠在完全被動的情勢下,嫁給了哀蒼。如果依謠有一天清醒過來,卻發現自己已經是神農的王妃了,她該如何面對這一切啊?
可是,蚩尤的甦醒偏偏也在這一刻!
句龍站直了身子,看着一旁光鮮亮麗、眉開眼笑的的釉湮,說不出自己心中有多想把這個女人捏成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