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盈袖開口剛吐出兩字,忽聽東將軍厲喝道:“住口,你還嫌不丟人嗎!”
東盈袖淚盈於睫。
那是她的父親,她不得不聽父親的話,所以她重新低了頭。
慕昭良見狀對慕朝雨不滿道:“四弟,你這樣太傷人心了吧。”
慕朝雨神色平靜,鳳眸如湖水般深邃,他的脣邊甚至還帶了一絲柔和的微笑。
不過餘玖卻能感覺得出來,此刻這個少年的心是冷的,他的眼中沒有溫度。
“我從不強人所難。”慕朝雨道,“我不會活很久,所以我不想連累別人。”
這話說的令人心酸,餘玖心裡都不禁跟着難過。
“世子,休得亂說。”東將軍聽着也是不忍,打斷了他的話。
“朝雨,別再說了。”荊氏一副悲痛萬般的模樣,“我們福郡王府好歹也是擅長製藥的世家,絕不會棄你不顧!”
慕朝雨嘴角扯動兩下,“各位不必如此,我心裡有數,死不過是早晚的事,這樣也好,省得給別人添麻煩,我與東小姐雖然有婚約在身,但是好在還沒有走到最後一步,就算退婚她也可以再嫁,不然等我死了,她可是要做寡婦的。”
寡婦!
這兩個字就像重錘般擊打在東盈袖的胸口,令她喘不過氣來。
她最害怕的就是這個。
她眼中的複雜與焦慮餘玖全都看在眼裡。
賤人就是矯情!
明明不想嫁給慕朝雨卻偏偏要裝出大家閨秀的樣子,你這麼快就忘了剛纔跟那個什麼皇子抱在一起的事了?
要不要我幫你想起來?
想到這裡,餘玖立起身子,兩條小短腿搭在慕朝雨的身上,嘴裡還一個勁的嗚嗚叫着,像是在擁抱着慕朝雨。
開始慕朝雨還不知小白狼此舉何意,餘玖一個勁的叫,眼睛卻時不時瞥向東盈袖。
到最後就連衆人都注意到了這隻小白狼的不同尋常。
看着慕朝雨懷裡的狗崽,再看看面紅耳赤的東盈袖,衆人神色各異,尤其是夜清歡更是驚訝的半天回不過神來。
真不愧是巫醫飼養的雪狼後代,絕非普通的動物能比擬,光是這份靈性就令人歎爲觀止。
慕朝雨望着裝模作樣似人的形態,鬧着要他抱的小白狼,眼角彎了彎。
這隻小狼真的能看懂人心,而且最令他欣慰的是它的心是向着他的,只有它不會因爲他的身子而嫌棄他,不會因爲他是個廢人而厭惡他,疏遠他。
相反的,它全心全意的依賴着他。
對它來說,他就是它的所有,如果他不在了,它恐怕也活不多久……
想起兩次向自己索要小白狼的夜清歡,慕朝雨無聲冷笑。
就算他是個要死的病人,也絕不會將懂事的小鳩送給任何人。
他單手將小白狼環住,另一隻手伸入袖中,取出一物。
“東小姐既是猶豫不決,便由我來做這個壞人吧。”說着他將手裡的東西展開。
賞梅亭內,所有人全都驚住了。
連同二皇子傅餘元,每個人都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慕朝雨手上拿着的物件。
餘玖也傻了眼。
那東西之前她見慕朝雨收進袖內,當時玉軸捲起,她還沒有意識到它是做什麼用的,現在它展開了,她再沒見識也是看過不少古裝劇的現代人,聖旨這種東西長的什麼樣,她還是知道的。
我擦,這竟是一份聖旨!
慕朝雨當着衆人的面,朝向東將軍,“我與令愛今生無緣,蒙將軍錯愛,望日後她能覓得更好的歸宿。”
說着他將聖旨遞了過去。
東將軍鄭重的跪了下去,把聖旨接在手中。
東盈袖哆嗦着湊過去,從父親身後偷看聖旨內容。
短短一行字,寫的清清楚楚,皇帝下旨,命福郡王府與東將軍府兩家婚事做罷。
東盈袖就像被雷擊中,呆愣在那裡,忘了呼吸,腦海中不斷迴盪着同一句話: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她是想跟慕朝雨退婚,但卻不想以這樣的方式。
原本就是退了婚,她也不過是在府上忍上一段時間,等到慕朝雨死了,或是大家遺忘了這件事,她再風光嫁人。
二皇子答應會娶她爲正妃。
可是現在一道聖旨就把她從幕後推到了臺前。
用不了幾日,京城內高門府邸,所有人都會知道這件事,皇帝下旨,命慕朝雨與她退婚,這意味着什麼?
東盈袖只覺手腳冰涼。
皇帝對慕朝雨這個臣子恩寵有加,自然不樂於看到有人嫌棄他所看重的臣子。
聖旨分明就是爲了給她一個教訓,主動提出退婚的一方不是她,而是慕朝雨這邊。
這樣一來,就算二皇子願立她爲正妃,但是皇帝那邊卻不會允許。
她的所有期望……全都落空了。
她求救似地看向二皇子傅餘元,發現對方這時也在看着她,只不過與她相比,二皇子顯得更加鎮定。
就好像這事跟他無關似的。
東將軍接了聖旨在手,長嘆一聲。
事已至此,他跟東盈袖再無理由待在這裡,於是他向衆人辭行。
東盈袖哭喪着臉走了,走時目光仍然落在二皇子的身上。
然而二皇子卻在跟夜清歡說話,完全沒有注意到她。
離了福郡王府,東將軍陰沉着臉,看着丫鬟挑了車簾扶東盈袖上車。
“回去後你便老實給我待在府裡,哪也不準去。”
東盈袖心驚,哽咽道:“父親,你是在怪我?”
“我怪不怪你你自己心裡清楚,慕朝雨是什麼人,你拿別人的心軟當傻子,最後卻招致了這樣的下場,我也只能說你是咎由自取。”
“女兒委實冤枉!”東盈袖咬緊牙關,始終不肯承認她與二皇子的事。
東將軍也不是個糊塗的,就算他女兒不說,他也能覺察出這其間的異樣。
“你看上二皇子了?”他冷冷的問。
“沒有。”東盈袖慌忙否認。
東將軍冷哼一聲,“沒有最好,皇家可不是容易嫁的,你最好給我收起這份心思。”
東將軍離府不久,二皇子與夜清歡也隨後告辭。
荊氏望着慕朝雨怒道,“這下你滿意了。”
慕朝雨幽幽道,“母親何出此言,這下應該是東小姐滿意了。”
荊氏一肚子的火氣發不出來。
她雖然不想讓慕朝雨娶東盈袖,但是卻不想讓事態以這種方式收場。
最讓她意外的是,慕朝雨手裡竟然拿出了皇帝的聖旨。
沒想到皇上還挺重視慕朝雨。
這是荊氏最不希望看到的。
“若無其他事我便先回去了。”一下午時間慕朝雨都待在外面,早就坐的累了,眼中隱有疲憊之色,但他的脊背卻仍然挺的筆直。
“對了,皇上還答應讓我去雲海寺住些日子。”慕朝雨離開時又補了一句,“兩天後我便會啓程,到時會有宮裡派來的侍衛護送,母親也省得讓大哥再跟着我來回折騰。”
言罷,慕朝雨轉動輪椅離開賞梅亭。
只留下驚的目瞪口呆的荊氏呆坐在那裡,半天回不過神來。
以往慕朝雨不管去哪她都會讓慕昭良跟着他,名義上是大哥對弟弟的照顧,實際上卻是她不放心慕朝雨,讓自己的兒子監視着他。
沒想到這一次慕朝雨卻把他們全都甩開了。
不管是婚事也好,還是去雲海寺小住……慕朝雨似乎變的有些不一樣了。
荊氏覺得,某些事似乎正在漸漸的脫離她的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