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之際,白晝要比冬夜來的長久些,即便如此,待寧萱芷從木府地界趕回尚書府的時候,也已經是日落下山,天空中懸掛起赤紅色的雲層,落日隱沒在暮色中。
入夜的尚書府依慣在夕陽西下時,燃起了燭火,所以這個時候,通常是院子里人最多的時候,想要避開耳目返回‘落月閣’,對寧萱芷來說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後門在掌燈的時候已經落上大鎖,懷揣着水粉的寧萱芷只能選擇爬牆或者轉狗洞進入尚書府,而這兩樣都不是她想做的。
躊躇了片刻,寧萱芷繞道了前面,她剛要踏上臺階就被身後的人給拽了回去。
“清兒?”
“跟我來!”清風露出一副你很蠢的表情朝着右側走去。
被一個小屁孩給鄙視的寧萱芷皺起鼻子,雖有不甘,但還是乖乖的跟在後頭,繞過前面的樁子來到一處巷子裡。
“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
清風指着門內的幾個護院說道:“看到那幾個人了嗎?他們都是衝着你來的!”
“我?”寧萱芷狐疑的望向門口的幾個大漢,搖搖頭。“我不認識他們。”
“你現在回去的話,一定會被他們抓起來,還是跟我回藥鋪躲幾天。”
“這是怎麼回事?我爲什麼要躲他們?”
清風皺了皺眉頭說道:“幾日前,我進府替寧雅嫺治病的時候,無意中聽到兩個人的對話,姐姐我問你一事,你可要老老實實答覆我。”
寧萱芷點點頭。
“這尚書府中,誰管銀子?你沒有的花費都是從何而來?”
“一般都是有賬房來管銀子,每月都會有月俸發到各個院子,平日裡沒什麼開銷,不過換季的時候會有所添加,但大部分都用府裡現有的,所以很少需要銀子的時候,況且我每月的月俸很少,這怎麼了?”
“那賬房又有誰來管理?”
“當然是賬房先生,每日都有管家入賬遞交給爹過目,大娘負責內院事務,所以有時也會與賬房有所往來,你這麼說,難道這賬房出了事,跟我有關?”寧萱芷反問道。
“我不能確定,她們說道的人是不是姐姐,不過確實有人在賬本上動了手腳,門口這幾個人,我見過,都是林家鋪子裡收租的打手,按理說跟姐姐沒有關係,只是剛纔我不放心你,跟着出來,所以聽到他們說起你的名字,才讓你小心。”
寧萱芷揉了揉清風的腦地,她彎下腰安慰的說道:“我知道了,不過這家一定要回,若是我躲起來,豈不是告訴所有人,挪去銀兩的人就是我呀,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可是,師父還沒有回來,今日是你突破之日,萬一這身子有了閃失,如何是好?”清風畢竟是個孩子,遇到自己在意的人,立即沒了主意。
“別自己嚇自己, 我只有應付的方法,你要真不放心,就暗中幫我,可好?”本想把清風打發回去,可是看他緊緊拽着自己的袖子不鬆手,才提出了這個建議。
清風用力點點頭,他竄上了一邊的牆頭,幾個起落便消失在了尚書府內。
寧萱芷調整了呼吸後,才邁上臺階,剛進入大門,就被護院攔在了門外。
“來人,把二小姐壓入衙門。”
“誰敢?”寧萱芷高喝一聲。
“我!”
寧雅嫺從邊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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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出來,她擎着一抹冷笑,右手一揚,三個魁梧的大漢把寧萱芷扣押在地上。
“我勸妹妹還是不要掙扎,這幾個都是武林高手,萬一傷到了你落下個殘疾,那可是一輩子的事。”
不用寧雅嫺說,從這三人的手上力量來看,也知道是練過的人,雖然自己不把這幾個人放在眼裡,但在寧雅嫺的跟前,寧萱芷不想暴露自己,只好任由身後的大漢挾制。
對面的樹梢上,閃過一絲寒光,寧萱芷衝着寒光搖搖頭,大聲說道:“姐姐這是何故?難道出府買個水粉都犯法了嗎?”
“出門買水粉當然不犯法,但若是拿了不該拿的東西,可就是偷盜之罪,那自然是要去衙門說個清楚的。”寧雅嫺嘴角浮現出狡黠的神情。“妹妹能言善道,不過我好想知道,在證據面前,你還怎麼辯駁是非。還等什麼,押送衙門。”
寧萱芷被帶走了,寧雅嫺站在大門口得意的笑起來。
一聲聲沉重的嘆息從書房中傳出,林馨婉不住的安慰着寧恆遠。“老爺,有王大人親自審理此案,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還了芷兒的清白,這府裡上上下下也就沒人再敢亂說什麼了。”
“空穴不來風,她要真的清白,豈能有這麼多謠言?”寧恆遠氣惱的拍着大腿。“我以爲她也就是性情孤僻,行事詭異,跟人相處不來,卻不曾想到,她盡然會做出這等事來,來人,去告訴王大人,不用顧及她的身份,要是證據確鑿,依法辦事,就當我沒這個女兒。”
門外傳來應諾聲,林馨婉揚起沒,走了出去。“回來!”
“大夫人,還有何吩咐。”
“小福子,老爺剛剛也只是氣頭上的話,你就不用去衙門了,二小姐回來了就讓她來我房裡。”
“稟夫人,二小姐在大門口已經被人押往衙門,是大小姐親自帶人抓的!”劉福恭敬的彎着腰,低垂的眼眸,直視着地面。
“什麼?已經押送衙門了?大小姐現在何處?”林馨婉不相信的叫了起來。
“娘,你找我?”寧雅嫺興奮的跨進院子裡,潮紅的小臉蛋光彩熠熠。
“小福子,今晚你不用在院子裡守着了,去衙門口探着。”
寧雅嫺小心翼翼的瞅着林馨婉陰霾的臉,本想過來邀功的,看這架勢,好像自己又做錯了什麼事,惹她不高興了。“娘,你這樣子好嚇人,孩兒都不敢靠近你了。”
“你親自帶人捉拿了寧萱芷?”
“是啊!我找遍了整個尚書府也沒找到她人影,你猜她去幹嘛?呵呵,這個小賤人盡然跑出府去買什麼水粉,娘你看,這種廉價的水粉怎麼能拿來抹臉,真是丟死人了。”說着寧雅嫺拿着布包在林馨婉的跟前晃動着。
啪!
林馨婉一掌拍掉了布包,她恨不得剛剛一巴掌打在寧雅嫺的臉上,但終究還是捨不得。“誰讓你這麼做了?”
“爹爹啊!他剛纔不是說要派人抓那小賤人送往衙門的嗎?我就跑去逮人了,這有什麼錯,娘,你發那麼大脾氣做什麼?”寧雅嫺委屈的紅了眼。
寧恆遠聽到動靜跑了出來,看到寧雅嫺緊繃的臉纔有點鬆弛。幸好自己還有一個乖巧聽話懂事的。“你們在做什麼?吵吵鬧鬧成何體統?”
“寧萱芷被你這丫頭送往衙門了,現在你說怎麼辦吧!”
寧恆遠愣了下,隨即甩開袖子揹負着
雙手,站在臺階上說道:“依法辦事!”
“芷兒終究是你女兒,你跟蕭妹妹好歹也有過夫妻之情,難道真的要把她關在大牢裡,嚇嚇她也就算了,過些日子讓王大人把她放了,回來在好好教。”
“不用替她說話,現在只是怒用庫銀,若是不給她點教訓,今後豈不是要搬空整個庫房。”
“爹,妹妹年幼不懂事,或許是受人挑唆,大牢這麼陰暗,她一個女孩子怎麼受的住?”寧雅嫺在邊上幫着說好話,完全忘了自己就是把娣妹送入大牢的罪魁禍首。
“老爺,要不我一會過去疏通下,也好讓芷兒在裡面少受點苦。”
“誰都不準去見那個丫頭!”
林馨婉與寧雅嫺越是替寧萱芷開頭,寧恆遠越是怒不可歇,他用力甩上房門,把自己關在了書房裡。
寧雅嫺衝着自己的孃親露出得意的笑容,故意扯起嗓子說道:“娘,我們還是不要惹爹爹生氣了,妹妹要是沒有做過,王大人很快就會把她放出來的!”
林馨婉一邊嘆着氣一邊隨寧雅嫺離開院子。
寧萱芷蜷縮在乾草堆上,她一個人被關在一間牢房中,外面擺着不少沾血的刑具,有幾個渾身是血的女人倒在地上,不知道是死是活,還有幾個側身躺着,牢房中時而傳出低吟,時而傳出哭叫。
再遠些地方,獄卒正在對一個犯人使用刑罰,鞭子的鞭撻聲震耳欲聾,卻蓋不過犯人的慘叫聲。
原來,牢房就是這個樣子,今天算是開了眼界!
“寧萱芷,有人來看你了!”守門的女獄卒用棍子敲擊着牢門,她兇悍的瞪着寧萱芷。
從女獄卒身後走出一個穿着黑紫色斗篷的女子,她遞個女獄卒一包碎銀後,女獄卒打開了牢門。“動作快點!”
寧萱芷擡頭望着走進來的女人,她歪着頭冷漠異常。
“想不到我們會在這個地方見面。”
“大娘可以把我帶出去,這樣就不用污了您這高貴的身份。”寧萱芷嘲諷的說道。
“死到臨頭還這麼嘴硬,雖然我本無意把你送進來,既然嫺兒有這心, 我這做孃的自然是要滿足她的心願,二小姐不會忘記我曾經說過的話,不要被我抓大把柄,我會讓你生不如死,你要想至嫺兒與死地,我就先讓你去見閻王。”林馨婉靠近寧萱芷的耳邊輕聲說道。
寧萱芷咯咯笑出聲。“大娘想要我死,何須這麼麻煩,你想要知道那兩人的下落,我無可奉告。”
“沒關係!這裡有的是法子讓你開口,不過你要記得,送你進來的可是你爹,他不准我們任何一個人替你求情,你要去了下面,可記得冤有頭債有主,別找錯了人。”
說完,林馨婉跨出牢房。“大人說了,不用念及他的面子,一定要她說出同黨。”
女獄卒點頭哈腰的跟着林馨婉身後,兩人站在黑暗中,林馨婉從袖口中取出一包沉甸甸的銀兩交給女獄卒。
“這二小姐從小性子就烈,不動點大刑恐怕難以讓她開口,尚書府少了不少銀兩,去向不知,以她小小年紀斷然不會有此能耐,一定還有同黨,能不能找回失銀,就看幾位了。”
“夫人放心,我們一定讓犯人開口!”
“哎,能開口固然好,要是真的嘴硬,那就一了百了,省的大人心煩,可明白!”
“明白明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