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嚇唬
走出順天府時，雨水漸漸止了，雖不用打傘，但街道潮溼，並不好走。
石獅子旁，站了個頭發花白的老人，見陸毓衍出來，老人急匆匆迎了上來。
“鄭博士。”陸毓衍拱手行禮。
鄭博士拍了拍陸毓衍的手，示意他往邊上幾步，低聲道：“事情我都聽說了，楚昱傑是個好學生，功課出色，爲人做事也踏實，按說做不出謀人性命的事情，你……”長長嘆了一口氣，鄭博士道，“若真是他，自當懲戒審斷，若不是他，你就幫幫他，別叫他頂了罪過。”
陸毓衍頷首應下，望着鄭博士腳步沉沉離開的背影，許久沒有出聲。
謝箏壓着聲兒與他道：“看來楚公子很受鄭博士喜歡。”
“真才實學又誠懇踏實的學生，做老師的都喜歡，”陸毓衍道，“難爲鄭大人身體不適還趕來交代。”
謝箏下意識回頭往府衙方向看去。
這小一個月裡，謝箏不能說摸透了陸毓衍的性子，但大體上還是有些瞭解的。
陸毓衍在私下裡從不避諱對旁人的好惡，他會贊同蘇潤卿說的段立鈞毫無才學，那他評價楚昱傑的這幾句也就是真心話。
楚昱緲咬着脣，慢慢點了點頭。
等謝箏進來，楚昱緲就把門關上了，訕訕衝謝箏笑了笑：“別介意。”
經過幾間開着門的院子，聽見裡頭有人談論着清晨時被帶走的楚監生的事兒，更有婦人喝斥孩子，說着要是不聽話也叫衙門裡把他抓回去關大牢。
見她轉了話題，陸毓衍心中瞭然，道：“就前頭了。”
楚昱緲遲遲不見兄長歸家，正一肚子牽掛，楚昱傑就回來了。
當日情景清晰一如昨日，謝箏吸了吸鼻尖，果真天下的母親都是一樣的，連嚇唬孩子方式都是一樣的。
站在門口說上幾句，還要顧忌左鄰右舍的嘴，陸毓衍也是清楚這一點，纔會讓謝箏過來的。
楚昱緲一怔，看了看陸毓衍和松煙，又看向謝箏。
下了轎子，謝箏跟着陸毓衍往衚衕深處去。
鄭博士亦是外鄉出身，家境貧苦，靠着中榜入仕爲官，又得岳家相助，對於同樣赴京求學的楚昱傑自然會看重一些，不願意他蒙受不白之冤。
謝箏從她的眼底讀到了防備，解釋道：“就我進去。”
“此話怎講？”謝箏追問。
“詩？”楚昱緲的眸子倏然一緊，臉色白了白。
“手背上還有傷，我看到時嚇了一跳，問他是怎麼弄的，他說他跟段立鈞打了一架，”楚昱緲說到這兒眼睛一亮，“是了，我先找了藥給他處理傷口，而後想把他換下來的鞋子拿出去拍打拍打時，就落雨了。下雨時是什麼時辰？”
“再淘氣，叫你爹把你交給新來的知府大人，把你拖到大牢裡關上幾天，你就知道老實了！”同知夫人把年幼的兒子唬得一愣一愣的，見謝箏捂着嘴一個勁兒地笑，她也繃不住了，跟着笑出了聲。
門緩緩開了，露出一張怯生生的小臉，皺着眉道：“你們找誰？”
楚昱緲見謝箏並不嫌棄，不由放鬆許多，說起昨夜事情。
謝箏邊笑邊躲：“您唬不住我的，父親就是知府，他可捨不得把我關到大牢裡去。”
“那你知道，楚公子爲何要與段公子打架嗎？”謝箏問道。
松煙叫了轎子來，三人往楚家兄妹的家裡去。
腦海裡閃過從前的畫面。
謝箏捏了捏指尖，眼下並非是提及身份和過去的好時機，她含糊應了一聲，道：“楚家就在前頭了吧？”
陸毓衍頓了腳步，斂眉道：“走神了？”
那時謝慕錦剛到鎮江，她恰巧遇見了同知夫人訓斥兒子。
“楚姑娘？”謝箏問道，見她點頭，才又道，“我們爺是楚公子的同窗，如今也在衙門裡跑腿，剛剛去看過楚公子了……”
楚昱傑極少夜歸，就怕楚昱緲一人在家不安全，像昨夜那樣天黑透了纔回家，是少之又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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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箏：當孃的都一個套路。
“家裡沒有茶的，”楚昱緲給謝箏端了碗水，“裡頭是我住的，哥哥住外頭這間，夜裡拿木板和長凳拼一拼就睡了，家裡就這麼大，住不開。”
楚家兄妹住在城南的紫雲衚衕裡，名字聽着有幾分雅意，卻是京城裡相對破舊的一塊地方了。
兩側堆了不少左右住家們雜七雜八的東西，轎子到了衚衕口就不能往裡頭走了。
鞋子溼透了。
這一帶租住的幾乎都是外鄉來京求生活的人，小小的衚衕裡，青石板地磚破碎，全是一個接着一個的水坑泥坑。
柳眉杏眸櫻脣，透着幾分柔弱之感，模樣秀氣極了。
提及段立鈞，楚昱緲的眼底閃過一絲厭惡，哼道：“段立鈞就是個欺軟怕硬的惡霸！”
謝箏並不介意，姑娘孤身在家，怎麼會輕易讓男子進屋？
楚昱緲點頭：“對，那雙是爲了讓哥哥去考場時體面些，我上個月新做的。我們這條衚衕，下雨時一腳泥，不下雨時一腳灰，哥哥每天回來，我都要把鞋子拍一拍，畢竟是新鞋子呢……”
楚昱傑有才華，並非泛泛之輩。
如此一來，倒也能理解鄭博士對楚昱傑的維護。
“哥哥他好不好？”楚昱緲拉開了大門，一把握住了謝箏的胳膊，“官差說哥哥殺了人，我不信的，不可能的！”
楚昱緲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又都嚥了回去，垂着頭不說話了。
顧氏捶了她兩下，母女兩人笑作一團。
謝箏飲了一口，問道：“楚公子昨夜是什麼時辰回來的？”
楚家的大門緊緊關着。
陸毓衍繼續往前走，謝箏暗暗鬆了一口氣，顧不上腳上溼噠噠的不適感，加快了步子。
啪嗒……
楚昱緲今年十六了，身形嬌小的她看起來反倒是比謝箏還小些。
松煙去敲門了，謝箏四周張望了兩眼。
謝箏偏過頭往那小院裡看了一眼，被母親嚇唬了的孩子耷拉着腦袋站在那兒，一動也不敢動。
顧氏尋來，哭笑不得，一面不輕不重在她屁股上拍打，一面道：“你也是個不老實的！”
謝箏扶住了楚昱緲：“我們進去說？”
屋子收拾得很乾淨，中屋裡就一張破舊桌子，兩張長凳，牆邊立着塊木板，邊上豎着捲起來的席子，西邊掛着塊洗得泛白的棉布，擋着通往內室的路。
衚衕盡頭的這幾間就是個屋子，比前頭的院子還要簡陋很多。
心猛然就是一沉。
謝箏見她不肯說，就另起一頭：“說是爲了一首詩，段公子盜了楚公子的一首詩作，留在了清閒居的白牆上，楚公子爲此和段公子起了衝突，他說他也弄不清爲何自己的詩會落在段公子手中。”
謝箏只顧着想旁的事情，沒留意地面，一腳踩在水坑裡，整個鞋面溼了不說，還沾了不少泥。
“二更過半，”謝箏說完，看向門邊的鞋子，“是那雙？”
陸毓衍：你以後也是一樣。
謝箏：不，你的套路多，以後都交給你了，來點不一樣的。
陸毓衍：這主意不錯。
謝箏：……我怎麼感覺，我好像又被套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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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了不讓你們猜中劇情，我很努力的！感謝書友lanner1228的平安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