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虛實
王家莊都是普通農戶，能找出輛馬車來就不錯了，自然比不得官宦人家出行的車馬舒適。
陳如師和韓德親自架着陸毓衍上了馬車，這才略略鬆了一口氣。
未免過於顛簸，馬車放緩了速度。
陳如師看着那晃動的車簾，腦海裡一個念頭翻來覆去的：李三道爲何突然對陸毓衍下手了？
陸毓衍巡按應天、鎮江，的確是來者不善，相較於陳如師，李三道肯定更慌張。
陳如師最多叫陸毓衍撒一頓氣，李三道要面臨的是狂風暴雨一樣的打擊，畢竟那案卷上頭，是李三道的夫人一口咬定謝箏與那書生親密，不管實情如何，陸家咽不下這口氣。
李三道爲官多年，說不定真會被陸毓衍抓到把柄，狠狠收拾，他想先下手爲強……
那也不是不可能、不可行的。
可這都辦的什麼事情！
陸毓衍就帶了兩個小廝、一個丫鬟，竟然能“全身而退”！
陳如師腦袋嗡的一聲，難以置信地盯着馬車，整張臉都沉了下來。
到底是李三道愚笨到連下黑手都做不好，還是陸毓衍演了一齣戲，不肯讓李三道好過？
一旦想到了這一層，陳如師的思緒轉得飛快，越想越覺得這就是陸毓衍準備好的路子。
陸家這是絕不肯將謝家滅門案善了啊。
兩人捱得近，陸毓衍呼吸之間，鼻息全噴在她的耳朵上，溫熱的，癢得她想縮脖子。
馬車裡昏暗，只車前的燈籠光透進來，映在桃花眼中，如浮着一層淺淺的光。
韓德摸了摸鼻尖，問道：“襲擊巡按，又沒得手，李三道只怕連夜跑了吧？還會留在鎮江等我們抓他？”
一模一樣，跟謝家大火一模一樣。
再者，也不算冤枉了李三道，他原本就起了襲擊陸毓衍的心思的，只不過晚了一步罷了。
謝箏的身子僵住了。
“前回在寧國寺，你是不是……”謝箏的聲音微微發顫，話說了半句，撫過脖頸的手指已然上移，整個手掌都貼在了她的脖子上，她的話語戛然而止。
精明如他，鎮江大火之中的蹊蹺又怎麼會看不穿？
陸毓衍的眸子愈發暗了，沉沉湛湛，指腹下的白皙肌膚細嫩，如凝脂一般，吸引着他的心神，也吸引了他的指尖，半分不肯離開，繼續摩挲着。
陳如師打了個寒噤，陸毓衍都對自個兒下刀子了，那道傷口又深又長，他肯定不會做賠本買賣，勢必要李三道的“血債血償”。
聰明人做聰明事，自個兒還是趕緊搭把手，一道收拾了李三道爲妙。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
謝箏眉心緊蹙，心裡憋着股悶氣，可看到陸毓衍這幅樣子，又顧不上氣了。
下午陸毓衍提及時，謝箏就猜到他想將計就計，只是沒想到，陸毓衍下手那般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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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是車把式小心，馬車依舊顛簸，搖搖晃晃的，陸毓衍傷口深重，秋日雨夜，額上都泌出了一層汗。
而這襲擊巡按的罪名，到了如今，不也是全賴陸毓衍的一張嘴嗎？
沒有一個兇徒落網，他們是不是提過李三道，天知道！
陳如師的心冰涼冰涼的，仿若大雨全淋在了他的心上。
他是好心爲她，她又怎麼能當成驢肝肺？
陸毓衍挑眉：“無妨。”
陸毓衍偏還跟個沒事人一樣，指揮着他們僞造了搏鬥痕跡，雖然因大雨沖刷，陳如師並沒有去查看。
捨不得她受傷，難道她就捨得看他現在這幅模樣？
買通了農家大娘，綁了布條，可謝箏全身上下壓根沒半點傷。
“是啊，”笑意溢出眼底，陸毓衍知道她想問什麼，凝着她的眼睛，道，“前回，就想這般了。”
陸毓衍倚着車廂，身後墊了不少農家的舊衣裳，半邊身子靠着謝箏，又怕累着她，沒把全身重量都壓過去。
陳如師喘着粗氣，轉頭與韓德道：“明日一早就去鎮江，把李三道叫來，就說我找他，別的一個字都別說。”
當時只能收回了手，而這一次，他可以依着心思。
巡按遇襲，不是小事，陸毓衍一口咬定李三道要謀他性命，陳如師難道還替李三道力證他沒那個膽子和心思？
李三道這個啞巴虧是吃定了。
馬車到舊都外頭時，城門已經關了。
這是他的小姑娘，他要一步又一步，將她帶入懷中，箍得緊緊的，再也不鬆開。
馬車晃了晃，牽連到了傷口，陸毓衍悶哼了一聲。
謝箏嗔了他一眼，嘀咕道：“那我也劃一刀，養幾日就好了。”
陸毓衍望着謝箏，見她眼角泛紅，不由彎了彎脣，未受傷的手勾着謝箏的手，柔聲道：“養幾日就好了，不礙事。”
指尖微涼，擦過肌膚時，沒有多少力道，只覺得酥酥麻麻的。
松煙劃了幾道口子，從河裡抓了幾隻鴨子，在衣服上塗了不少鴨血，匆忙趕回舊都。
或者說，只要陸毓衍咬死有兇徒，李三道想喊冤都沒地方去喊。
陳如師哪怕曉得陸毓衍做戲陷害李三道，他也只能硬着頭皮跟着陸毓衍衝鋒陷陣。
陸毓衍說唱戲唱全套，謝箏也想割幾個傷口，卻又叫他攔了。
謝箏這纔回過神來，岔開了話題，低聲道：“陳如師精明，許是會叫他看出來。”
陳如師除了萬事不管，還知道選一條對自己最有利的路。
想觸碰她，想用手掌指尖查看她脖子上的傷口，想知道與紅玉相比，哪一個更溫潤。
陳如師催着開了城門，把陸毓衍送回了驛館，仔細安頓好了，這纔打道回府。
府衙大火，真相到底如何，已經死無對證了。
再看陸毓衍，大夫包紮時腿上的傷口叫她心都揪起來了。
謝箏還未反應過來，那一刀子就下去了，血腥味撲鼻而來，把她跟松煙、竹霧都嚇懵了。
眸色深深，陸毓衍不疾不徐擡起了手，指尖落在謝箏的脖子上，輕輕撫了撫：“養幾日？前回的瘀傷隔了多久才消的？虧得是宮裡的藥膏，纔沒有留下疤痕。”
一旁隨行的官員衙役噤若寒蟬，誰也不敢招惹他。
大雨依舊下着，陳如師一不小心踩到了水坑，本就溼透了的鞋襪越發黏糊，氣得他直罵“倒黴透頂”。
少年人就是少年人，又記仇又狠絕，看來陸毓衍對他們應天府已經是手下留情了。
陳如師聞言，氣不打一處來，罵道：“他跑個屁！”
馬車裡，謝箏跪坐在陸毓衍身邊，眉頭緊皺。
謝箏看在眼裡，抿着脣，掏出帕子替他擦拭。
他只怕還什麼都不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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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如師：一步一個坑，一步一個坑，明知道都是坑，我還不能不踩，還有沒有天理，還有沒有王法！！！
陸毓衍：辛苦了，多摔幾次就習慣了。
謝箏：前途多舛，膝蓋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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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大家明天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