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拉了清風就走,現在不走,等有人叫了護院來,就憑她倆,怕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本來一直守在老夫人牀邊的雁落突然快走兩步,跟上了她們,把剛纔趁亂藏到懷裡的木匣子塞給了向晚。
若是這會不拿走,怕是就算是握着鑰匙,這匣子也不會再能拿得到了。
向晚一把拉住她的手,“雁落姐姐,跟我們一起走吧。”
雁落搖搖頭,勉強笑了笑,臉上是抑制不住的哀傷。
“我要守着老夫人,她們都走了,總得有人守着老夫人,總歸也只有這幾日,等老夫人入土爲安,我就投奔姑娘去。”
雁落之所以不怕,是因爲她的賣身契在自己手裡,老夫人昨兒個就已經還給她了,也囑咐了她,讓她去找五姑娘去。
“那我先回去,明天再來,你保護好自己,千萬別讓人給欺負了。”向晚再三叮囑道。
雁落點點頭答應下來,催着她們趕快離開。
晌午的太陽曬的人眼睛發疼,雁落拍拍碧青色的裙襬,嘆了口氣,揉了揉哭腫了的雙眼,往回走。
剛走了兩步,就被兩個粗壯的婆子一邊一個給摁住了胳膊,“大夫人要見你。”
雁落用力的甩開她們,“我自己會走,不用你們押着。”
那兩個婆子瞪着她,像是要吃人似的。
“這麼大的向府,你們這麼多人,我就是插了翅膀也飛不出去,我又沒有清風手裡的劍,你們怕什麼!”
這話不知道是說給她們聽,還是說給自己聽,雁落苦笑着搖了搖頭,老夫人不在了,如同姑娘所說,這向家,偌大的一個府邸裡,就再也沒有值得她留戀的人了。
屋裡,潘氏好整以暇的坐在那兒,因爲是守着老夫人的屍身,倒也沒有很過分,規規矩矩的坐着。
被推倒在地上,葉嬤嬤厲聲吆喝她:“跪下!”
不情不願,雁落梗着脖子,“不知道大夫人有什麼事要交待雁落?”
潘氏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厲聲道:“雁落,你好大的膽子!你說,剛纔你偷偷塞給向晚的是什麼東西?莫不是你從老夫人的屋子裡偷出來的?”
身後葉嬤嬤一腳踢過來,“夫人問你呢,你是不是偷了老夫人的體己給五姑娘了?”
雁落冷哼一聲,身板挺的直直的,就算是跪着,也不肯有一點的屈服。
“雁落沒有,那個匣子本來就是老夫人交待給五姑娘的,老夫人說了,三夫人的嫁妝鋪子是因爲向家纔給賣了的,她這些體己是爲了替向家還債纔給五姑娘的。”
她句句是實話,可潘氏哪裡肯信。
“胡說!老夫人怎麼會把自己的體己給向晚那個死丫頭!一定是你這個丫頭眼見老夫人死了,沒了依仗,就想投靠向晚那丫頭,偷了老夫人的體己也是爲了討好她吧?”
“雁落沒有撒一句謊,句句都是實話,大夫人若是不信,我也沒法子。”
潘氏一窒,心裡明白雁落是從來不會說謊的,這事肯定就是真的了,她還真是沒想到,那死老婆子手裡竟然還有那麼一個匣子。
想當初自己剛嫁進向家的時候,向家的日子過的可是紅火的很,老婆子主持府裡的中饋,肯定沒少中飽私囊,那匣子裡定然有不少的好東西!
可惜啊,自己之前沒往那兒想,要不然,那匣子早就落到自己手上了,現在,竟然讓那個死丫頭搶了去了,哼!
“葉嬤嬤,把這個死丫頭給我關到柴房裡去!三天別給她吃喝,我看她說不說實話!”
葉嬤嬤應着就要抓人,雁落卻突然站了起來,瞪着潘氏,“老夫人可是有誥命在身的,大夫人以爲把人害死了就這麼算了!老夫人必定是要厚葬的,不爲了可憐老夫人,也要爲了大老爺的伯爺之位吧?我雁落,自從進府就跟在老夫人身邊,更是屢次跟着老夫人進宮,這是京裡不少人都知道的事,若老夫人葬禮那天,我不在的話,大夫人就不怕惹的人非議?”
“這……”潘氏被噎了一下,可是,仔細聽來,她說的這話也不是沒有道理的,雁落是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鬟,這事還真的是不少人知道。
若是在這個時候,雁落出了什麼事,難免會引人懷疑。
葉嬤嬤忙湊上前來小聲勸道:“夫人,這雁落已經落到了咱們手裡,還怕她能飛了不成?且等等再發落她也不遲。”
潘氏點點頭,“那就讓這丫頭在這裡待着吧,院子門口安排人守着,別讓她跑了。”
這些人離開之後,雁落就親自去打了水來,拿了帕子給老夫人擦拭身上,再給她換上早就準備好的壽衣,她自己也換了一身孝衣,守在牀邊上。
不知不覺,天已經黑了,晚飯也沒有人來送,雁落也不想吃,她走到窗前,輕輕的推開窗子看着天上的月亮,
突然想起,似乎她第一次踏進伯府大門的時候,也是這樣一個月夜。
老夫人去菩提寺上香,去的時候在路上撿到了餓暈了的她,就帶她到菩提寺吃素齋,還說瞧着自己很喜歡,就留在身邊當丫鬟好了。
回來的時候也是這樣一個晚上,月亮大大的掛在枝頭,她跟着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鬟進了這院子,那時候,自己才只有七八歲,可一轉眼,十年都過去了。
這十年裡,老夫人待自己如同親生女兒一樣,處處照顧着,連自己喜歡吃什麼喜歡什麼顏色,什麼時候有什麼習慣的小動作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她雁落這輩子要不是遇見老夫人,怕是現在早就又投胎了呢。
呵呵,雁落笑着落了淚,眼下她最親的老夫人沒了,又是死的這麼可憐,她以前是多麼高高在上的一個人,現在卻……
她要去找五姑娘,一起替老夫人報這個仇!
暗暗的下了決心,等老夫人的葬禮一過她就要離開,反正她的賣身契已經撕了,她現在是自由身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向晚就帶着清風又來了,可是她們這次是真的連門都沒有進得去,好在過了一個時辰,府門就被打開,不少與向家有交情的人前來弔唁,正好看見了平陽侯夫人蘇氏,她們才得以跟進去。
雁落穿着孝服,跪在老夫人的靈位前,跟着府裡的衆位主子一起跪着。
可是向晚她,卻是連給老夫人穿孝衣的資格都沒有,潘氏不許她來守孝,她也只能跟在蘇氏後面恭恭敬敬的給祖母磕了三個頭。
本來她是想,雁落要給祖母守孝,等再過一日,祖母下了葬,她就來把雁落接走,可是,等她來的時候,卻發現人不見了。
原來雁落被潘氏關在柴房裡毒打了一頓,等她暈過去的時候就拿着她的手指頭重新簽了賣身契,沒等她醒,就轉手把她賣給了京城的一家青樓。
潘氏這事做的並不隱秘,但是府裡無人敢跟向晚說,現在府裡潘氏是擁有絕對的主權,誰會爲了一個雁落去得罪她呢。
最後還是綠枝去她在廚房幹活的乾孃家裡,軟磨硬泡,才得了這個消息。
“這個潘氏!當真是太惡毒了!再讓我逮着她,我非一刀砍了她不可!”向晚氣的臉都哆嗦了。
雁落一個清清白白的大姑娘,竟然被賣到那種地方去了,那她這輩子豈不是就毀了?
“走,清風,去那個什麼青樓看看。”
清風立刻跟了上去,明月忙把毛豆交給綠枝抱着,追了出來,攔住她們兩人的馬。
“姑娘,明月求求你,青樓那種地方你一個女子可怎麼能去啊!你就別去了,讓李大哥同邱大哥去找找,行嗎?”
向晚搖頭,“不行,明月你快躲開,雁落現在有危險,依着她那個性子,要真是在青樓裡被那些臭男人給……她還怎麼活的下去?我要親自去救她。”
明月不依,雖然心裡也急,但是她的腦子很清楚,姑娘怎麼能去青樓那種地方呢!
她腦子飛快的轉動,突然想起了一個人來。
“那就讓清風去找楊齊,對,讓楊齊去!他在秦安城也算是有些名頭,說不定那青樓的人還能賣他一個面子呢。”
“好,就去找楊齊,清風,咱們快走。”說罷就推開了明月的手,一揮馬鞭,沒了影子。
明月站在那兒暗暗的擔心,希望雁落不要出什麼事纔好。
可偏事與願違,她們到了平安酒樓的時候,楊齊偏偏不在,說是去了京城,向晚和清風急的跺腳,就算立刻通知楊齊,他再趕回來,那也得耽誤不少的工夫啊!
“姑娘,怎麼辦?”
清風急的不行,那青樓可不比一般的地方,人一旦進去了,要想撈出來本就不容易,若是耽擱的久了,就怕救出來也晚了。
“咱們自己去!”
“可是姑娘,咱們身上穿的是女裝啊,恐怕連青樓的門都進不去,要不,我去買兩套男裝咱們換上?”清風建議道。
“換什麼男裝啊,等你換上男裝就晚了!”向晚敲了她的額頭一下,“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