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魔渡衆生

雨裡依稀還能感受到剛散去的惡靈的邪氣,風裡還有淡淡的血腥味……然而,在空蕩蕩的靈鷲山頂上,卻是漆黑一片、不見一個人影。

已經……已經結束了麼?

那盞奪來的宮燈被風吹得晃了晃,忽然間黝黑中閃出一道緋色的光芒。

急切的喘息着,氣息平甫的緋衣女子舉首四顧,此時一驚回首,便看到了石徑邊上斜插入土的佩劍,在風雨中微微搖曳,劍刃上殷紅的血跡尚未被雨水衝淨,一絲絲的紅色順着雪亮的劍脊流下、滲入泥土。

血薇……血薇。那把被祭司帶走的血薇!

“今夜,我要用你的血薇,殺了蕭憶情。”

“啪”,手指忽然毫無力氣,輕飄飄的宮燈都無法握住,飄然墜地,滾了滾,裡面的燭火悄然熄滅——靈鷲山頂上,最後一絲火光也沒了,天地間,忽然只剩下一片漆黑如死。

風雨飄搖。大風似乎要吹得人站立不住,大雨如同鞭子一般抽在身上,讓人因爲劇痛而慢慢麻木,變得毫無知覺。

晚了……已經晚了麼?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先是青嵐……接着,是他。是他。

就是這把劍、就是血薇——她的血薇,殺了他?在他的手裡殺了他?

所有的人都一個接一個的離去了……都是因爲自己的緣故。

“冥星照命,凡與其軌道交錯者、必當隕落!”

——十年前,白帝的判詞恍然間重新響起在緋衣女子的耳畔,恍如重錘擊碎心臟,痛得她彎下身子去,全身顫抖。半生浮萍、飄零孤苦,本來一直以爲,只是依靠自己的力量存在於這個世間,不畏懼任何艱難困阻——

然而,驚回首、卻發覺原來是因爲有了這些人的全力迴護,才能讓她血戰前行至今。

十年前,有人爲了守住她、而不惜捨棄一切,從軀體到魂魄——那個少年一直是毫無保留、毫無條件的對那個孩子好的,絕對的、徹底的,不求任何回報。

十年以後,還是有人爲了她的安全,而踐了一個必死的約會——那個人,從來是冷定地謀算一切、不讓任何事超出自己控制之外的。他做任何事情,都是爲了獲得對等地回報;他對任何一個人好,都是有相應的條件。

然而,雖然明知今夜赴約處盡下風、甚至沒有多少生還的把握,他卻還是來了。

一樣的絕望和痛苦,接踵而來,擊中了她一貫冷漠從容的心,那樣深入骨髓的絕望,居然和十年前和三日前一摸一樣!

十年。十年……這中間,她經歷過多少,看過多少,自以爲懂得過多少。然而,終歸發現、自己還是不明白一些事的——

是的。雖然已經不復有當年那樣純澈的、絕對的、毫不保留的感情,雖然已經學會了保護自己,雖然已經習慣了冷定的去計算去權衡……然而,人的心裡,還是始終會有一個地方相同不變。原來依然有人可以這樣不顧生死的去守護着她,而自己依然可以感覺到如此深切的絕望和哀慟!所以,無論任何時候、都不要以爲自己已經不會去愛了。千萬不要。

她伸手去拔起那把片刻不離的劍,然而,才觸及劍柄、就彷彿有火燒着手指。

緋衣女子的手驀然握緊了佩劍,然而一下子沒有握準,滑下劍柄直握在劍刃上,鋒利的劍立時切入掌中。血瘋了一樣的流出來,沿着雪亮的劍脊急急流下,旋即被大雨沖走,混入原先的血痕裡,一併滲入泥土。

她忽然覺得沒有力氣,甚至無力拔出那把血薇,只是頹然跪倒。在大雨中低下頭,將臉貼到冰涼的劍上,長久的沉默。

“我當爲你報仇。”不知道過了多久,雨聲中,埋首劍下的女子,忽然吐出了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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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法、護法大人,不好了!那個聽雪樓的女子、那個女子殺了好幾個看守的弟子,往山頂方向逃了!”

天色剛剛暗下來,外面的雨還是沒有歇止的跡象。一個人在雨窗下,看着手心那一塊殷紅如血的月魄,青衣術士眉間神色卻是有些複雜和遊移的。然而,還不等他想通今日裡大祭司這樣交託一切的深意,卻聽得門外陡然傳來弟子氣喘吁吁的稟告聲。

孤光一驚,驀的在燈下擡起頭來,脫口低低反問了一句:“什麼?她逃了?”

“是的……弟子、弟子們都盡力了。但是……攔不住。那個女子、那個女子太狠了……殺傷了好多人,奪路逃去。”顯然也受了傷,門外伏地稟告的弟子聲音斷斷續續,“我們找不到教主和祭司……所以來稟告左護法大人。”

“什麼?找不到教主?”孤光復吃了一驚,手指下意識的握緊了寶石,頓了頓,終於平靜的回答門外的弟子,“你們先各自回去養傷,我就派人去追。”

等得外面的腳步聲都遠去,在風雨的軒窗下,看着桌上明滅的燈火,孤光低頭,有些莫名的蹙眉喃喃自語:“這是怎麼回事——迦若託孤,教主失蹤,那個女子居然忽地想起要逃走!……今天究竟是怎麼回事?”

故意躑躅了半天,將弟子們召集起來,先是派人去尋找教主,接着交代了好一些瑣事。想得那人早該在山下百里之外,接近二更的時候青衣術士才站起來,帶了十數個弟子出門去,往後山方向走去,去追那個出逃的緋衣女子。

然而,剛剛走到後邊玄武宮旁,孤光便驀然愣住——

黑夜裡,雨絲細細密密灑下,在微弱的燈火裡織出空朦一片。然而,在宮門口的一個空間裡,那些雨絲卻是奇蹟般的消失了的——一眼望去,宛如缺了一角。

一襲白衣的大祭司站在宮門口,對着他們這一羣往後山趕來的弟子們緩緩伸出手來。是“止步”的手勢——剎時,包括左護法在內的所有人不敢再上前半步,一齊俯身拜見。

“孤光,你趕快回去,將所有弟子帶出來,去山腰行館。”然而,剛從山巔回到宮門口的迦若,一開口卻是對着行禮的左護法說出了這樣的命令,聲音凝重冷鬱,不容反駁,“三更之前,這個月宮裡不許有一個人!——明日天亮後,不等教主有令,不許返回這裡。”

“……。祭司大人?”實在是詫異,孤光忍不住違反了一直以來拜月教任何人不得對教主和大祭司的命令置疑的慣例,出聲,“可、可聽雪樓目前……”

“聽雪樓目前大軍壓境,我知道。但是我還是要所有人三更之前離開月宮!”不容左護法說完,迦若語氣凌厲,打斷下屬的反問,眼神雪亮,看着匍匐在地的所有弟子,“這是我的命令——祭司的話、就是月神的意願,誰敢不聽麼?”

“是。”孤光暗自咬牙,手心緊握着那一塊月魄,寶石的棱角硌痛他的手——要忍耐,要忍耐。在沒有能力變得比眼前這個人更強之前,只有忍耐。在心裡一遍遍提醒自己,青衣術士膝行着後退出三丈,然後站起,帶着弟子離開,準備去執行大祭司這個莫名其妙的指令,將月宮裡所有弟子清空,遷移到山腰行館。

“對了。”剛準備退開,忽然耳邊又聽到白衣祭司的吩咐,頓了頓,“將白日裡俘來的聽雪樓人馬,也一起帶走,不要留在月宮。”

“是。”孤光應承着,然而眼裡陡然有喜光一掠而過。

迦若祭司這個奇怪的命令,要幾千弟子一夜之間大轉移,無論怎樣局面的一時紛亂都難免——此時要趁機放走燁火,該是大好時機了。

“多謝。”等到那些人退開,宮門外的樹下有微弱的咳嗽聲傳來,斷斷續續,“你、你還顧惜着我們聽雪樓的人……”

雨絲紛飛,榕樹細細的根鬚在風中飄揚,樹下的白衣病弱青年擡起頭來,對着宮門口的祭司一笑,眼裡有寒焰般的光芒欲滅不滅。然而,蕭憶情咳嗽的很厲害,顯然方纔山巔的一輪交手、已經讓抱病赴約的聽雪樓主重新觸發了病勢——用凝神丹的勉力保住的氣脈有些重新衰弱起來,而元神更爲潰散。

“沒什麼,本來今夜是我有求於你的。”迦若淡淡道,“他們都被我遣開了,我們快去神殿方向吧,三更之後到天亮之前,時間不多了。我們要加緊。”

蕭憶情點頭,然而劇烈的咳嗽讓他一時間無法出聲回答。

迦若回身反顧,看着,眼裡也有擔憂的光——這個人的元神渙散的很厲害,都要脫離軀體了。只是不知道憑了什麼樣的力量,卻始終有一息尚自不肯熄,在這個已經因爲疾病而衰竭的不像樣的身體裡掙扎着、不肯離開。

這種景象讓大祭司都有些觸目驚心,迦若遲疑了一下,忽然伸出手來。不知念動了什麼樣的咒語,祭司修長蒼白的指尖上驀的滴出鮮紅的血來,一滴一滴滲入土壤。

奇異的是、這血一入土,土地居然如同水一般微微沸騰起來!

彷彿地底下有什麼東西翻涌着,要冒出地面來。

迦若蹙眉,神色慎重,然而口脣翕動,繼續念着,血越來越多的流出,滴入土壤。土地如同波浪一般奇異的波動着,終於,那一股力量似乎衝破了什麼禁錮,地上陡然裂開一個口。

“啪”。輕輕一聲響,土中居然透出一陣奇異的青色光芒。

白衣祭司輕輕喘了一口氣,擡頭對一邊的蕭憶情道:“把手伸過來,掌心向下。”

從來沒有人這樣對聽雪樓主說過話,然而,這一次蕭憶情只是看了迦若一眼,微微咳嗽,沒有說話。他離開了樹下走過去,在裂開口的土地邊,伸出手去,蒼白瘦弱的手因爲咳嗽而有些顫抖。

“用左手。”迦若看了他一眼,搖頭,“你右袖中有夕影刀,神兵利器,那些泉下妖無法靠近你。”

蕭憶情手頓了一下,依然沒有問祭司究竟是什麼意思,只是換了一隻手伸出去。

忽然間,地底透出的青色光芒陡然大盛!光從地底下某處透出,瞬間強烈到能照亮彼此的臉——在光芒裡,蕭憶情只看見隱約有奇異形狀的東西溢出,纏繞在他的左手上,輕輕一繞,一掠而回,縮入土中,光芒也立刻消失,平整的土地上似乎壓根沒有過什麼裂痕。

連聽雪樓主都不由微微一驚,看着眼前幻象般的一幕,不知不覺咳嗽已經停止。

“我叩破九冥之門,喚來泉下妖,替你拔出體內陰毒的病氣。”迦若的手指垂下,指尖上的血卻依舊不停地流着,“你覺得好些了麼?”

胸臆之間迫人的寒意和喉間的腥氣都消散很多,蕭憶情回首撫胸,輕輕吐了一口氣,詫然點頭:“好很多——我忽然覺得自己的病恢復了一半,起碼不像墨大夫說的那樣惡劣。”

“也只是暫時的。”迦若搖頭,嘆息,“你病根太深,纏mian入骨,這樣也只能拔去幾分,讓你氣脈不至於那麼快渙散——但是,我也只能做到這樣了。”

看着對方不停流血的手指,聽雪樓主微微蹙眉,遲疑了一下:“這似乎讓你大耗靈力——我們不過不得已才暫時合作,你爲何至於如此。”

白衣祭司不再答話,轉過身去,然而眉宇間卻有複雜的神光閃動了一下,看着雨絲飄飛的黑夜,忽然間卻是一笑,低頭往神廟方向匆匆走去。

“自然是爲了冥兒。”

這樣一句話,輕得不能再輕,消散在雨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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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大人,如今我們怎麼辦?”靈鷲山下,駐馬嚴陣以待的聽雪樓人馬裡,傳來一個老人憂心忡忡地低問,看着外面雨絲飄飛的暗夜,對身邊的碧衫青年道。

——樓主既然走了,那麼,按照他走之前的吩咐,這裡的一切暫時全歸碧落護法處理。

聽雪樓主剛走,碧落就傳令叫齊了各部人馬,在暗夜中整裝待發的站在外庭。

雖然大家都不自知道出了什麼事,但是聽雪樓向來號令嚴明,只要上頭一聲命令,不問原因大家都會全力以赴——當然,也是因爲這麼多年來,蕭樓主從來未有做出過錯誤的決定,才讓樓中上下對於每一個指令都有飽滿的信心。

“墨大夫,你先帶着紅塵回洛陽。”已經在堂中站了半晌,碧落垂手撫着案上古琴,沉吟着,終於說出了他的決定,“她的傷勢太重,我怕不早日送回去好好治療會要了她的命。”

前幾日,在聯袂進攻拜月教的時候,爲了掩護他,這個同僚受了致命的傷。雖然自從幾個月前攻破幻花宮、發現小妗的屍體後,聽雪樓四護法之首的他一直心灰如死,在面對拜月教大祭司的時候也毫無鬥志一心求死——然而,看到紅塵居然爲了掩護他而捨命相救,碧落的心裡還是被震了起來。

他們本來不相干,本來只是同爲一個人效力而已,他們本來甚至沒有說過幾句話——然而,這個同僚、居然爲了不讓他死在朱雀宮裡,而不惜獨擋迦若的分血大法!

雖然不明白是爲了什麼,但是……既然還有人這樣強烈的希望自己活下去,那末,即使是爲了這個願望,他,也該好好的生存着吧?

何況,如今看來,聽雪樓被派往南疆的所有人馬,都需要他的帶領。

蕭樓主既然赴約去了,生死難料,那麼他最後的囑託,自己即使赴湯蹈火,又怎能相負。

然而,聽到碧落這樣的安排,墨大夫的眼睛卻黯了一下,低下頭去捻鬚嘆息:“紅塵護法的傷……唉,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捱到回洛陽。”

“錚”,碧落的手指一動,輕撫的琴絃猛然斷了,他擡頭看着墨大夫,眼神震驚,“什麼!墨大夫,連你都這麼說?連你、連你都說她沒救了?——怎麼會?”

“嗯,我雖然算是深知歧黃之道,但是並不是神仙,沒有起死回生的本領。”墨大夫微胖的臉上浮出黯然的神色,“除非那些傳說中返魂歸魄的仙草靈丹真的存在,不然,即使送她回到洛陽,聯合我與秦婉詞姑娘的力量,只怕也難將紅塵護法救回。”

“仙草靈丹?”碧落震了一下,手指下意識的探入懷裡,臉色怔怔。

暗夜裡,雨絲無聲無息落下,風從靈鷲山上掠下來,吹起樓角的風鈴鐵馬,叮噹亂響。

“稟告護法,人馬都已經聚集完畢,請護法大人示下。”正在出神,耳邊忽然聽到了戶外有人稟告,聲音蒼老低沉。碧落回過神來,看見廊下單膝跪地請命的,是此次隨着靖姑娘最先來到南疆的鐘木華。

“鍾老。”碧落上去扶起他,老人的白髮在他眼前晃動。像聽雪樓裡其他人一樣,他稱這位輔助過聽雪樓兩代樓主的老人爲鍾老,帶着尊敬和愛戴,然而碧落的眼睛卻是凝重的:“天明之後,如果樓主沒有回來,請你帶着這裡的弟子迅速離開南疆返回洛陽——一刻都不要耽擱,日夜兼程返回洛陽!”

“是。”雖然也是對於這個指令不解——明明昨日,在攻打拜月教的時候形勢完全有利於聽雪樓,如今應該一鼓作氣攻入纔對、而不該莫名其妙的撤離——然而,這位經驗豐富的聽雪樓老人還是毫不猶豫地接受了命令。

“我已經知會洛陽總樓的南楚二樓主,他會派黃泉過來迎接——請你到時候帶領大家迅速的離開,退出的時候注意周邊,我怕拜月教會趁機追擊。”沉吟着,碧落眼裡神色凝重,一字一字的吩咐。鍾木華也是仔細聽着,一字一字都記下來。

“那麼,碧落大人……你呢?”終於忍不住,老人問了出來。

碧落頓了頓,搖搖頭:“我暫時要留在這裡,給你們斷後。”彷彿不願再多說,碧衫劍客拍了拍老人的肩:“鍾老,拜託你了——就這樣,你先下去罷。”

“是。”鍾木華點頭領命,轉身退出。

“你留下幹嗎?”在內室裡,剛剛探視完紅塵的傷勢,墨大夫轉出來問,眼裡神色擔憂,“你不一起回洛陽?你不會是要——是要趁機離開聽雪樓吧?”

——當年,眼前這個人驚才絕豔,劍膽琴心,號稱江南第一的劍客。一身劍技即使比起靖姑娘來,也相去不遠。爲了收伏他、蕭樓主以答應幫他找到所愛女子爲代價,將他拉入聽雪樓,成爲四護法之首。

那隻曾經翱翔天宇的白鷹,從此被諾言的鏈子束縛着,停棲在了洛陽。輔佐着那位人中之龍,經歷了多少驚濤駭浪、權力爭奪和四方征戰。

漸漸地,他原來的名字“江楚歌”已經再也無人記起,而聽雪樓大護法“碧落”,取代了他的本名,成爲中原武林裡震懾各方的名字——他爲了聽雪樓如今的武林霸主地位、立下了汗馬功勞。

然而,幻花宮被滅之後,在躑躅花開放的地方,碧落終於發現了成爲乾屍的小妗,尋找多年,一切卻灰飛煙滅。那以後,他一直心喪如死——難道,到了今日聽雪樓遇到難關,碧落護法要在這個時候離開?

“天亮之後,如果蕭樓主沒有下山——我就一人一劍上靈鷲山!”

然而,墨大夫正在猜測,耳邊卻聽得碧落決然的話語。墨大夫一驚回首,只看見青衣劍客低下頭,眼裡閃過的光芒卻是雪亮:“若不能從迦若手裡救出樓主,我江楚歌,也當盡力爲他報仇。雖非大祭司對手,也不過一死而已!”

語音未落,手掌一拍琴身,古琴下的暗格陡然彈出,魚腸古劍閃着幽幽暗彩。

握劍入手,碧落垂下頭看着自己的劍,眼中煥發的、是加入聽雪樓以後隱忍了多年的熱血——那是少年時代、他一人一劍無拘無束遊劍江湖,以劍爲膽,以琴爲心時期的眼神。加入聽雪樓以後,爲了實現對那人的承諾,他收斂了多少年的羽翼……

“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爲君死。”手指輕輕拭過魚腸劍的鋒芒,吐出一句輕輕的吟哦,碧落回劍入鞘,看着墨大夫,眼睛亮如秋水,“但是,紅塵護法就拜託您了……請墨大夫無論如何想辦法救她。”

走出去的時候,碧落順路看了看依舊在昏迷中的紅塵。

只是隔着窗櫺默默看了一眼——這個本來不大熟悉的同僚,爲了救自己豁出了命來。如今如果知道自己要再次身入重地,有死無生的去送命,一定會再度阻止吧?

你我,雖然同居於聽雪樓,同效力於蕭樓主,然而,我們從來未曾深交過。

去年冬天,每日我在院中彈琴的時候,都能看見你抱着折來的梅花從廊下走過去……那是我們唯一對彼此還有印象的時候。

紅塵……紅塵。爲什麼,你會希望我活下去呢?

“碧落護法,你要去月宮?”正在出神,耳邊忽然聽到一個聲音問,着急而活躍——是日間那個爲師妹安全而糾纏了他許久的聲音。

果然,碧落回過頭,就看見了湖藍衫子的弱水,一雙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我要跟你去!我纔不跟着他們撤離——我師妹還在拜月教手裡,我怎麼能走!”弱水一着急,說話語速快了很多,讓碧落幾乎連回話的空隙都沒有,“蕭樓主人呢?他明明答應我要救燁火出來的!——他人呢?現在去了哪裡?爲什麼忽然間要大家都撤回洛陽?你們不管燁火了是不是?你們不管,我要管!告訴你我非得去把她救回來不可……”

碧落嘆了口氣,看着面前的少女,忽然覺得頭大如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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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絲飄飄揚揚,隨着微風在暗夜中簌簌灑落。月宮內黑沉的一片,只有偶爾的燈火亮處,昏黃一團,照出雨絲空朦的一點空間。

站在祭壇下的聖湖旁邊,看過去,暗夜裡有無數白衣緩緩移動,安靜而有條不紊——那是月宮裡所有弟子在孤光的安排下,按照吩咐連夜撤離月宮、遷移到山腰的行館裡去。

“拜月教子弟,看起來也是很優秀的。”看到這樣迅速而大規模的舉動,實施貫徹地如此利落,而這樣多的人連夜行動卻絲毫不見紊亂、甚至連聲響都很少發出,連聽雪樓主人都不由自主地發出了讚賞的驚歎,“你管束的很得法。”

“可惜他們都不會武功……也不會術法。”並肩站在湖邊,白衣祭司看着那些魚貫離開的下屬,眼裡有關愛和悲憫的光,“但他們都是可以用最後一滴血來維護月神不可侵犯尊嚴的人——如果讓他們和你的人拼死一戰,這個月宮裡都會濺滿血。”

“愚蠢的教民……我原先想,長痛不如短痛。與其讓拜月教用陰毒的術法禍害南疆、流毒無數,讓一個又一個的人如同我母親一般地犧牲、沉入湖底——我寧可拼着血流三尺、也要將它聯根拔起!”看着腳下暗夜裡波光鱗鱗的湖面,蕭憶情的眉間卻是涌動着殺氣,語氣冷如冰雪。說着話,無意識的踢了一顆石子出去。

“小心!”迦若來不及阻止,那顆石子已經撲通一聲墜入湖中。

忽然間,黑夜裡發出了輕微的噝噝聲,彷彿無數毒蛇在夜中驀然吐信——水面微微激盪開來,似乎黑夜中有什麼東西被驚動了。被石子敲開的湖面碎裂,有白色的水氣驀然綻放迸裂,旋風呼嘯而來,將臨湖而立的兩個人裹入氤氳的水氣中。

“什麼東西?!”陰毒的氣息迫近,剎間蕭憶情已經拔刀,夕影刀流出一片清光,斬開如水的霧氣。風聲雨氣裡,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嘶叫了一聲,落下的雨絲陡然變成緋紅色。

風忽然定住。

聽雪樓主飄起的衣袂和髮絲是在剎那間頓住的。

很詭異的景象——連風都能在剎那停頓!

雨氣和霧氣是倒退着收斂進入黑沉沉的湖面的,彷彿一朵縹緲的白色大蓮花收攏起來,沉入了那一片湖水中。

“就是我跟你說的那種東西。”一切發生在瞬忽間,迦若還來不及出手,就看到了惡靈們在夕影刀下退開,祭司眼裡有厭惡和敬畏的光芒,“是我懼怕的——你現在看到了?”

“是很陰毒——似乎未必見得多可怕啊。”夕影刀已經重新沒入了衣袖,然而聽雪樓主回憶着方纔剎那間的力量交鋒,沉吟着,眉間卻有些不解。

白衣祭司忽然笑了起來,眉間的神色不知道是寬慰,還是諷刺:“當然,對你來說這力量只能感受到五成而已!——你身上流着一半的月神之血啊!你的母親,先代的侍月神女,華蓮教主的親妹妹……繼承着那樣血統的你,也有着讓聖湖惡靈們畏懼的護身符。”

頓了頓,迦若擡手撫着眉心的額環,才驚覺上面的寶石已經被他送了人,不由脣角浮出淡淡的苦笑:“所以我才說、在這個世間,只有你能幫我達成我的願望了……”

“你怎麼不先止住手上的血?”聽雪樓主人看見他擡起的手,蒼白的手指間血還在不停地流下來——自從方纔祭司做法、叩開九冥之門招來泉下妖之後,他手上的血就沒有停過。

“止不住。”迦若忽然笑了,搖搖頭,“你不知道吧?我是個怪物……從來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讓我受傷,除非我自己——但是一旦流血,就再也止不住。”

蕭憶情忽然怔住,看着他。然而迦若卻是毫不在意,隨手甩了甩,手上的血珠被甩了出去,落入湖面——撲簌簌一聲響,湖上煙波四起,水面彷彿沸騰了一般,無數奇形怪狀的東西從水裡逸出,血珠瞬間被搶噬的一乾二淨。

那樣詭異的景象,讓聽雪樓主都看的出神。

“很可怕吧?”迦若淡淡的笑,然後眼裡閃過雪亮的神色,“這裡積累了幾百年的怨毒……死了多少人?還要死多少人?罪大惡極啊——希望,能了結在我們的手上吧!”

“那是……你的願望嗎?”蕭憶情不知爲何,微微一震,擡眼看着站在身側的白衣祭司,語氣裡卻驀然涌現了難得流露的震顫和動搖。

迦若不答,只是微微點頭,眼神冷定。

“好。”頓了頓,聽雪樓主人忽然嘆息,率先轉身走向祭壇,拾級而上,“我盡力而爲。”

“多謝。”迦若看了一眼黑沉沉的湖面,隨之轉身。

兩襲白衣無聲無息的,沿着大理石鋪就的巨大石階一步一步走上去。風從迴廊下吹過來,雨腳斜斜打來,濡溼了兩人的衣襟。

夜是靜謐的,只有遠處那些轉移人馬偶爾發出的些微聲響。

“迦若。”終於走到了祭壇最高處,神廟在望。然而,聽雪樓主卻忽然駐足,回身,看着身邊的白衣祭司,眼神複雜,忽然嘆息般的說了一句,“世人都說我觀人測物莫不洞察瞭然——可我真的不知道,你究竟是什麼樣的人?你是迦若,還是青嵐?”

“我什麼都不是。”迦若卻回答的乾脆,微微笑了一下,眼神卻是寂寥的。他擡起手,遙遙對着神殿大門,微微躬身示意:“請。”

月神殿裡,重重帷幕後面亮光依然擋不住的透出來,萬盞燭光如星辰大海,璀璨奪目,襯得高座在上的月神寶像莊嚴,曼妙不可方物。

“就是這個?”手指攀上了那個八寶纓絡裝飾着的神龕,停頓在那個玉雕的輪盤上,蕭憶情神色凝重,轉頭看着一邊的拜月教大祭司。

然而,帶着敵方的首領進入拜月教聖地的大祭司,卻居然毫不防備對方在幹什麼,自己走了開去——蕭憶情看見他在神殿的一側廂房門前停下,手按在紫檀木的門上,卻沒有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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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瞬間,聽雪樓主看見祭司的手有些微的顫抖。

不過是一扇門而已……然而那個剎那,迦若的眉間卻掠過複雜而苦痛的神色,彷彿掙扎了許久,卻始終沒有稍微加力,將那扇門推開。

拜月教的大祭司,只是將手按在那個門上,長久的凝望——彷彿這樣就可以看穿那扇厚重的木門,看進背後那個密室裡去。他手指間的血還在不停地流下,紫檀木的門上縱橫着他的血,無聲無息。

蕭憶情看到他這樣的神色,不知爲何忽然間心裡也是一痛。然而,聽雪樓主人沒有出聲詢問或者催促,只是收回了目光,看向外面黑沉沉的夜——那裡,拜月教的子弟們還在繼續撤離,那一襲襲擊白袍在暗夜裡幽然閃動,有秩序的迅速離去。

都離去了……都離去吧!

在這個偌大的月宮,今夜是屬於他們兩個人的天地,只希望以他們兩人聯手的力量,能夠壓制下聖湖裡那羣惡靈、實現迦若的願望。

這個迦若……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抑或,不是一個人,又是一個什麼樣的怪物?

爲什麼他的願望……居然是這樣?

他說他是吃了青嵐而獲得力量和記憶,然而,爲何又會爲了阿靖、而不惜耗費這樣大的靈力來爲他治病——說起“冥兒”這兩個字的時候,他語音裡的細微變化無可掩飾。

他究竟是什麼……是迦若,還是青嵐?

然而,聽雪樓主畢竟什麼都沒有說。許久,他沉默的看了一下外面的天空,目光收回來,看着神殿上的水晶沙漏,忽然不回頭的說了一句:“快到三更了。”

迦若的手一震,然而卻是立時從門上放了下來,回看蕭憶情。

“放心,我們定會成功。”白衣的聽雪樓主在天心月輪下轉過身來,也看着大祭司,清秀病弱的眉眼間忽然涌現了沉毅決然的神色,一字一頓的,“我定然會幫你實現願望。”

迦若忽然笑了,伸出手去,重重拍了一下對方的肩:“好。我就知道找你絕對沒錯——聽雪樓主一言出、如山倒,我放心的。”他的手離開蕭憶情的肩,留下的是殷紅的血印。

“你還有什麼其他的願望?”沉吟着,蕭憶情忽然忍不住問,他的眼睛穿過對方的肩膀,看向背後那扇紫檀木的門,“比如門後邊的那個——”

“那個人,是你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血親。”白衣祭司緩緩開口,眼神卻是忽然間變得很奇異,似悲傷,又似歡躍,“我沒有什麼其他的願望了……再有,也是希望——”

他頓了一下,看着身邊病弱的年輕人,忽然嘆了一口氣:“希望冥兒和她能幸福。”

“幸福?”怔怔重複了一個詞,蕭憶情陡然間居然也嘆了一口氣,脣角浮起的是莫測的笑意,“這個,似乎我也沒有能力答允你了。”

“如果你也不能,還有誰能呢……其實我能看到未來,但是——”迦若微微苦笑,眼眸裡閃過無奈的光,彷彿想說什麼,但是終於生生忍住,“你們在一起,很好。”

“三更了。”頓了頓,似乎覺得已經說了太多,大祭司忽然看着更漏,說了一句,“人也撤的差不多了——我們動手吧。”

蕭憶情無言轉頭,握住了那個天心月輪,手指冷定如鐵,毫不顫抖。

然而,在轉動那個操控天地的機關之前,聽雪樓主驀然對着拜月教的大祭司說了一句話:“迦若,其實我知道你真正畏懼的是什麼——你畏懼的不是聖湖惡靈的力量,而是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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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法,護法!那個女人來了!——”有條不紊離開的隊伍中,驀然爆發出了慌亂。前方似乎有兵器碰擊的聲音,冷厲刺耳。弟子們驚呼起來,“那個逃掉的女子又回來了!”

青衣術士本來已經走到了隊伍末尾的聽雪樓俘虜中,剛剛找到了紅衣的燁火,準備趁亂暗自出手相救,然而此刻聽得前頭撤退的弟子驀然爆發的呼喊,眉頭暗自蹙了一下,只好先離開了燁火,走上前去。

暗夜中,玄武宮門口有些混亂,火把燈籠黯淡的光線下,依稀可見一襲緋衣。紛亂的劍光圍繞着她,雪亮犀利。

“怎麼回事?她又回來了?”脫口喃喃一句,孤光眉頭更加蹙得緊了,忽然間覺得太陽穴突突的跳,痛得要命——天,聽雪樓這些人都在搞什麼?進進退退的毫無道理可言,讓他這樣的臥底經常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讓我進去!”混亂中,緋衣女子對着阻擋她的人羣厲聲呵斥,劍光如同飛瀑一樣橫空,鮮血飛濺,“讓開!——我要殺了迦若……我要去殺了迦若!擋我者死!”

左手依舊抱着那個黑匣子,然而阿靖右手提着血薇劍,眼神裡的光雪亮的可怕,彷彿要吞噬眼前所有攔住她道路的人!拜月教弟子們哪裡是她的對手,一時間堵在宮門口攔截她的弟子已經死了好些,血流遍地,在細雨的夜裡淌了開來,猩紅滿地。

孤光的眉頭蹙了起來,眼神漸漸嚴肅——在所有弟子面前,身爲拜月教左護法,他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她如此殺人。無論如何,他要當衆攔住她!

“好!今天我就要殺了你們、給樓主他報仇!”看到一連殺了多人、那些拜月教弟子不但不退,反而越聚越多,舒靖容冷笑起來,撕下衣袂、將左手中的黑匣子縛在背上。緋衣女子騰出了雙手,提着血薇劍看着眼前夜色中無數的拜月教徒,眼神冷酷。

孤光排開衆人,走了上去,準備攔住這個舉動經常大違常理的女子,然而,聽得她此刻的話,拜月教左護法卻不由得一震,脫口驚呼:“什麼?你說蕭憶情……死了?”

阿靖此刻也看見了他,眼神陡然凝聚在了他身上,殺氣逼人。孤光不知道這個女子受了什麼樣的刺激、居然看着明知是己方人的自己眼裡還有這樣的煞氣——然而看到平持血薇劍的女子的眼神,連他都不禁機伶伶打了個冷顫,下意識的將念力集中到右手指間。

然而,就在那個剎間,凝神對敵的青衣術士忽然覺得什麼不對勁,似乎空氣中有東西瞬間失去了控制、帶着極大的危險逼過來——他陡然間覺得心寒,再也不顧敵人在前,驀的回過身去!

“啊!——”然而,身後那些還在月宮內沒有撤出的拜月教弟子中,已經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驚呼聲,驚駭莫名,大家看着暗藍色的天空,個個目瞪口呆,“劫灰!劫灰!”

“滅天之劫……?”孤光回首看着月宮,眼睛陡然間也是凝滯,帶着不可思議的驚懼,怔怔脫口,“紅蓮烈火?劫灰!”

雨不知何時忽然已經停了,然而,月宮裡聖湖方向似乎有烈焰燃燒、燒紅了黑夜,半空有什麼奇異的東西而落——

然而那不是雨,竟是一天紛紛揚揚捲起的、蒼白的飛灰!

劫灰。

拜月教幾代以來暗自傳說的滅天之劫,居然真的在今夜壓頂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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